这么多天来,疼痛也好,绝望也罢,都不曾让她落泪。
可是今日,楚寞的突然出现,却让她再也忍不住。就像是有谁,轻轻地在心脏那里捶了一拳,软软的,酸酸的,让她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滚落而下。
见她流泪,楚寞忙上前去将她揽住,上下打量一回,问道:“哪里疼?这里,还是这里?”他指着玉瓷身上的伤口,目露痛色。
不是那些地方。
玉瓷只含着泪摇了摇头,不言语。
太子对她用刑,特意将此事传了出去,意在引路景之自投罗网。不曾想,没有引来路景之,却引来了楚寞这个傻瓜。
他在上京一直隐晦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如今,他竟然来劫狱,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既然来救了自己,就意味着他长久以来经营的名声毁了。他楚寞,自今日起,便是一个劫囚的通缉犯。
想到这里,玉瓷心中又是一酸。
“公子。”在进门之后就停在了门口的几个黑影,此时突然有人出了声。听这声音,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楚寞淡淡地应了声,将身上披的毛裘披风脱下,把玉瓷裹住,然后,垂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便往门口走去。
玉瓷一惊,突来的温暖让她有些不适应,扭了扭身子,但还是万分感激地往楚寞怀里钻了钻,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来之不易的温暖。
原来还是有属于她的温暖。
“放心,我不会冷。”上方突然传来楚寞的声音,他抱着玉瓷,步子却十分轻松,速度极快。
看来他是误会了,以为玉瓷是担心他冷。
玉瓷只是无声地笑,轻声道:“我记着呢。”我记着你说过,你不会感知到冷热。
他忽然低头在玉瓷额上啄了琢,不发一言地继续往前走。
玉瓷面上一热,微微怔愣。
自狭长而黑暗的过道里走出,很快便走到了大门口。到了门口,他忽然步子一顿,朝走在前面的人低低道了一句:“小心些。”
前面一共有三个人,都是黑色劲装打扮,脸上覆了面巾,看不清面容。
此时听他出声,便都点了点头,同时将手中握住的长剑紧了紧。
当先一个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自开了一丝缝隙的大门溜出,片刻后听到轻微的叩击门的声音,后面几人这才跟了出去。
楚寞抱着玉瓷紧随其后。
几人不过行了几步,原本一片沉黑的夜色,蓦然一亮。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一队手持弓箭火把的卫兵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今日上京全城禁烟火,实在是适合某些人偷鸡摸狗,本宫便想着,路将军恐怕也该出现了。”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楚寞抱着玉瓷转了身,玉瓷这才看清,太子正负手站在一群卫兵中间,笑得得意。
“你说的,是路景之那个无耻之徒吗?”楚寞突然开口,平静地直视着太子。他不同于覆面的三人,就这样大喇喇地将自己的容貌暴露在人前,然而,他没有一分不安,很是坦然。
太子眉头一跳,这才看清,抱着尹玉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路景之!
“你是谁!”他突然喝道。不是路景之,还有谁会来救尹玉瓷?辛苦布的一局棋,居然有人半路杀出,扰乱了他的计划,他很是有些恼怒。
楚寞道:“无名小卒,不说也罢。”说罢,朝身侧的三人使个眼色,他遽然扭身,足尖一点,抱着玉瓷便奔出了好远。
“放箭!”身后也立即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
“嗖嗖嗖——”一支支泛着寒光的利箭射出,能近得楚寞身侧的,都无一例外地被长剑挡了去,发出“叮叮”声响。
三人紧跟在楚寞身后,分左中右三个方向,抡起的剑气将楚寞恰如其分地保护好。
楚寞眼也不眨,只顾施展轻功往前奔。
寒风刺骨,又因速度极快,便如有实体般地,阵阵锋利地割上人的脸颊。
玉瓷抬头去看,只见楚寞束起的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高高扬起,宛如一匹上好的玄色锦缎。
他的面色在远处火把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俊美的五官,却是带着笑意的。
察觉到玉瓷的视线,他好整以暇地抬手将玉瓷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轻声笑道:“和心爱之人一起逃亡,意料之外的感觉不错。”
玉瓷一愣,有些无奈。
先前在牢房里的他,不言语,安静而悲伤,现在,他又像往常一样会说话调侃,说明他已经恢复如常。
微放了些心,她也乖顺地往楚寞怀里靠了靠,索性让他来帮自己挡风。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必须独自扛下所有,有人愿意来包容她时,她也想依靠依靠。不需要逞强,只需遵从自己的内心。
玉瓷轻微的这一个动作,却让楚寞的手揽得愈发的紧,同时,嘴角早已绽放一丝灿烂的笑。
因为身后三人的严密防守,楚寞很快到了长街路口,那里早已准备了几匹马。还未行至马前,他便先提气纵身,自几步开外腾起身子,随后,身子一沉,人已经稳稳地坐于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背上。
动作之流畅沉稳,竟然让怀中的玉瓷没有感到一丝颠簸。
“驾!”一勒马缰,白马高抬前蹄,长吁一声,下一瞬,如离弦之箭一般,奔射出去。
三人也紧随其后,驾了马各自跟上。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以箭攻击的卫兵,不妨他们突然驾马离去,此时就算是神射手,也都鞭长莫及,便都停了动作。
“可恶!”太子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冷哼一声,“给本宫追!生死不论!”令下,立时便有一阵整齐的应声,很快,上百个装束齐整的卫兵已经驾马追了上去。
“究竟是什么人,手下竟然有这等人才。”他低低自语道。那几个殿后的人,身手很好,最重要的是,配合得极其好,可以说是没有一丝漏洞。这说明,那三人定是经过了长期的精英训练,一般人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不可能。
看来,来救尹玉瓷的这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不过,不管他是谁,既然来触了他的逆鳞,就算是天皇老子,他也是要杀的!一想到今日费了一番苦心竟然付诸东流,再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他心中更是气愤,转身时,甩了身边随从一巴掌,又觉得不够解气,反手又是一拳,直将那随从打得口吐鲜血,他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在一旁随侍的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地垂着头,见他泄完气远去后,这才悄悄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