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是要去找,宁愿不做这份工作了。工作没有孩子重要,挣再多的钱,没了孩子,还不如不挣钱。”金萍说。
“随你便,你爱干啥就干啥,腿在你身上,要走,谁也拦不住。你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其他人说了都没用。”尹贤仁说。
尹贤仁很清楚,金萍是嘴上功夫好,实际没那个胆子,她在任何一个项目村,都要想方设法地弄点好处回家。就像贼不走空一样,爱占小便宜。她怎么舍得离开这个舒适的单位呢?她也仅仅说说而已,不敢动真格的,了不起,她是故意在装逼,或者故意卖弄玄虚,好让别人认为她的存在非常重要,这个单位离开她就不能运转似的。
单位能聘用她,完全基于同情,进来有没有经过考试,没有什么从业资格,自己连小学都没毕业,自己本身又是农村妇女,不管你装得再像城里人,但骨子里仍是农村妇女,举手投足都再清楚不过地显示着她的身份。
有时候,她和春燕辩论,说春燕不是城里人,春燕说:“我不是城里人,你是城里人好吧?都还不是乡下人?城里的人不是要靠乡下人种粮食才能活着吧?没有农民种地,没有出产,城里人吃啥?喝西北风吗?”
春燕已经领教,金萍的处处不足,已经无法和她相比,于是就不比。就像大象和蚂蚁比身高,用得着比吗?或者大象和蚂蚁结婚,大象死了,蚂蚁下半辈子也别着急改嫁,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埋葬大象上了。根本是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同日而语的。
负责人满足于金萍的吹捧,清楚金萍也不过是个奴隶,主子对奴隶好一点,一点都不奇怪。
明朝的东厂西厂完全是宦官当家,朝廷百官,无论忠奸,都可以被任意罗织罪名,进行杀害。封建社会是这样的。
太监就是奴隶,一般没文化,不是通过科举考试出人头地的,但是,皇帝就是喜欢。比辛苦读书出来做官的人还要得宠得势,读书人受小人陷害,遭到奴隶欺压并不少见。
春燕不理金萍,是非常明智的作法。一个巴掌拍不响,让金萍去当跳梁小丑吧。看到最后,谁更得意!
金萍用的牙膏没了,就挤别人的,香皂没了,也用别人的,自己从来不买,洗衣粉没了,照样顺手就拿人家的,说下次还。可是,从来没还。更有甚者,还用人家的洗脸毛巾,甚至洗脚布,不知道用来擦什么的。反正,只要她摸过的毛巾,知道的都扔掉,不知道的还在用。
一瓶护肤霜,是她自己买的,用完了挤不出来,就把瓶子屁股用指甲抠开,然后用手指头去抹,抹了后,往她脸上一搪,凑合了一次,下次再摸,将瓶子弄翻过来,也要把里面的乳液弄干净,彻底弄干净之后,才随手就把护肤霜的空瓶子一丢。
这样做的好处,捡破烂的不高兴了,看到一个瓶子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本来可以卖一毛钱的,结果被她弄得不值一分钱。
大家都明白家有内贼之后,开始防范起来。在集体宿舍的时候,自己的东西要收拾好,不是不给她用,而是怕她永远用下去,而且用完之后,不说一个“谢”字,认为是天经地义的,就跟用她自己的东西似的,更可气的是,用完之后,随手乱扔,让别人有一种不被尊重的感觉。
包括洗衣粉、香皂、洗发水、沐浴露、牙膏、毛巾甚至洗澡用海绵,都各自收拾起来,哪怕再用的时候麻烦,也必须这样做。这样才能放心。
金萍是一个快50岁的有过四个孩子的农村妇女,这时候,身上的各种毛病开始出现,特别是妇科方面的,谁知道会不会传染呢?住集体寝室,大家共用洗手间,哪有那么好。如果她很自觉,又讲卫生,大家凭着爱心,也就不这么做,这么绝情了!问题恰恰不是,所以,人人自危,每人自保。
春燕读书读到高中毕业,出身地主家庭,从小受到的家教很严格,跟金萍出身贫农不同。金萍从小自由散漫惯了,要不是调皮,摔进大坑,也就不会致残,腿脚不便了。当然,这个不是特意区分地主贫农,其实都是人,所处的环境不同,家庭条件不同,自然,挂在枝头上的果实,就不一样。
因着那大坑,从此改变了金萍的命运。从小被人瞧不起,于是,她就要反抗,处处要显得比别人高、比他人强,争先恐后,争强好胜,心气虚高,要将其他健康的人、漂亮的人比下去,一定要在鸡群中像丹顶鹤一样,或者一定要当最高的禾捆,其他禾捆都要矮一些,并且都要向她下拜才行。至少在单位是这样,只要把负责人维持好,其他有才干、漂亮、有文化的,都要在她之下,否则,就要让你不痛快。
于是,人到这个年龄,她就得了“三高”。
于是,她开始吃药。
每年基金会可以报销5000元门诊医疗费,她全部用来买药。在“三高”不太高的时候,为了得到那5000元,就虚构买药事实,虚开**,最后,“三高”居高不下的时候,她就要自费了。后悔不已!
每每吃饭,她总说:“我有‘三高’,不吃肉。”
于是,大家都说“好”,话音未落,一大块肉已经进入她嘴里,说:“不好意思,吃了眼睛的亏。”
那话里的意思,就是,眼睛欺骗了她,没看清楚那是肉,还以为是豆腐。才开始说这话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幽默,一笑了之,不在意下。久而久之,她常常自称“不吃肉”,但每每吃得比谁都多的时候,大家就不再相信她。因为她的眼睛总是欺骗她,为什么不把眼睛挖掉?当然,这个有点恐怖,她总是以这个理由责怪自己的眼睛,意思很明确,她总是上当,上了眼睛的当,实际上是她的心贪婪导致,眼睛没有错,错的是心,是头脑,是自己的手贱。
“像我这样的老人,有‘三高’啊,不能吃肉,现在光吃药了。可怜噢!”金萍还经常这样说。
大家除了“哦”一声,也就没有谁附和她了。大家心里都明镜儿似的,老是拿着这些虚套来耍太极八卦,谁不烦?常常倚老卖老,就是说,你不能惹她,如果惹出病来了,就吃不了兜着,这一辈子就去埋大象了。
总是喊“狼来了”的小孩,最后当狼真的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在机构里,金萍就是一个喊着“狼来了”的人。
春燕最讨厌这种虚伪的人。
在开会时,两人之间总是唇枪舌剑的。
负责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春燕太聪明,智慧过高,高过了负责人,就不行,要走狗把你拉下来,屈服在负责人的权柄下才行,不能任你横行,夺了权,影响了负责人在办公室的地位。
金萍是负责人的御用走狗,让她咬,她就咬,叫她咬谁,她就咬谁!
春燕为项目操心,动脑筋,着急,金萍跟在后面说春燕说过的话,春燕说的,负责人不信,不采纳,轮到金萍重复了春燕的话之后,就信,就采纳,这足足把春燕气个半死不活!
所以,后来,春燕开会时,学聪明了,不再主动发言,让别人先说,负责人让春燕说,春燕谦虚地说:“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将这个球轻轻一踢,就传给了别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清楚所指,金萍就偏不信邪,就说了。
说完之后,等于没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想表达什么信息出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一般。
尹贤仁提出了一点意见,金萍马上重复一遍,而且语速十分缓慢,加上自己的感叹词和虚拟语气等等,算是积极发言了。
聪明人听了,就知道她在嚼别人吃过的馍,没有一丁点儿的创意,没有任何意思。
最后都不说了,春燕才说出自己的观点。话音刚落,金萍就要插嘴,春燕赶紧声明:“请不要重复我说过的好吗?”
金萍这才停住。春燕算是保住了自己言论的完整。
金萍还是负责人面前的红人,有恃无恐,表面看起来忠厚老实,实际上肚子里全坏了。
刘小姐为省钱,和同事们住一起的时候,当然,领导住单间,同事分男女,各住各的集体寝室。金萍就表现特别好。每天早晨起得早,起来就开始把《圣经》摊在腿上,装模作样地读,还发出声音。
等领导自己弄早饭的时候,一般是烤热已经买回来的面包,金萍就开始拿着扫帚和灰铲,到处找垃圾扫。然后,拖地,其实,地面很干净,早在头天晚上就弄干净了,或者已经被其他同事清扫过一遍了。
再就是,弄完这些事之后,就拿着抹布,到处擦,也不脏,但是,就是要表演给负责人看,给负责人留下好印象。
柯南才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当初负责人都在,柯南还以为是办公室请来的钟点工,提供劳务的呢。现在看来,那抹桌子凳子的中年妇女,可不简单,那些道具是她用来表演用的,至于这些花拳绣腿蒙骗了多少人,能蒙骗多久,还不知道。
当负责人不在的时候,金萍就原形毕露了,声调开始高八度,也不拖地、不扫地、不擦桌子,也不读《圣经》了。
或者也不到厨房里,不洗碗、不做饭、不择菜也不煮饭,看人家忙,她在旁边瞎指挥,做好了的菜她先尝一尝,评价一番。
负责人是女人,女儿当了负责人,就有些自我陶醉,有些看不清真相,总是被假象蒙蔽,既然受了蒙蔽,还自以为聪明,把下属不当回事,实际上负责人被卖了,负责人还帮着数钱。人的悲剧就在于自己处于悲剧之中而感觉不到悲剧,这就是人类的通病,是最大的悲剧。
柯南知道,春燕和金萍的争斗不会停止,除非她们中间有一个离开单位,或者两人都离开,或者其中一个死了,这种争斗才会停息。否则,就会永远继续。
因为制度不建立,谈不到健全;因为忠言谏言不被采信,结果就没有人再提,大家都昏睡,如同煤气瓦斯中毒,在沉睡中死亡,也不想当出头的椽子,先烂掉,反而得了骂名。干脆集体沉默,最后,集体灭亡,反正大家结果都是一样,都走向坟墓。
单位不用好人,偏信坏人,使坏人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坏下去,好人就不可能继续存在机构中,最后,要么成为变色龙经常变色,要么死亡。
春燕的锋芒渐渐失去光亮,变得世俗起来,也学会了谄媚,像金萍那样说着肉麻的话,讨领导的欢心。领导非圣贤,也爱听顺耳之言,直言之人靠边站。要想得到实惠,必须放弃自己的信仰。要想得到魔鬼的好处,就不要装作光明的天使。
魔鬼指挥下的天使,往往更像天使,从来都不甘心失败,反而处处要得荣耀,归自己。
金萍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去村里的教堂。若有人问起来,就说:“去了镇上的教堂。”
一个礼拜天,镇里的教堂打电话问尹贤仁,尹贤仁是村教堂的负责人,他外出做社会工作的时候,教堂的事务就交给了他妻子。问尹贤仁金萍在村里守礼拜吗?尹贤仁说:“没看见。”
镇上以为她在村里守礼拜,村里以为她在镇里守礼拜,实际上她哪里都没去,两头瞒,又想让人知道她多么爱主,故意在人前卖弄。这样做的好处是,避免了十一奉献,不用向奉献箱投钱。可以说,从有了奉献箱以来,宗教就变得比较世俗了。奉献是自愿的,并不强迫任何人。如果非要集中一个时间不可,让大家奉献,实际上是让人难堪,周围的人都奉献了,难道还要纹丝不动吗?
叫人在一个比较集中的时段内奉献,实际是强奸民意,带点勒索的性质了。
奉献的钱到哪里去了,不公开、不透明,让很多大发热心的人自然就对善款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