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见到朱四写出如此明褒暗讽的诗来送给钱谦益,脸上虽依然保持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心下却顿觉凄然。她已能猜得出他这场仕途的结局,只要朱四渡过了这场危机,等待钱谦益的,一定是朱四的各种报复。朱四看这钱柳二人,一个踌躇满志、容光焕发;一个含愁含恨、欲泣欲啼,不觉心中顿生怜悯之意。便问柳如是道:“河东君既已受封了三品诰命,为何却满面愁容啊?”柳如是连忙收回担忧,换做一脸笑意对朱四道:“回陛下,臣女只是想起了曾经过往,再有今日的受封,顿觉无限感慨。”
朱四因为刚刚那一首诗,柳如是才变了颜色,心下已经猜出七八分了,他又看着钱谦益,也不知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当真没有理解诗中的意思,可既然气已经出了,便想着把该说的话先与钱谦益说透,便道:“钱卿能有今日之回头,证明了你心中还没有忘记故国旧君之恩情。你能自守晚节,以兄之雄才峻望,定可助我大明中兴。今日朕亲来此地,并不是因为兄的文章,也不是因为兄有羽翼东林的能量。朕今日能够来此,也证明了朕也并没有对当初兄台未死国难之事有所介怀,这一切都还是只为了兄能够回头。”
看着钱谦益低眉顺目、抱手躬身,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朱四笑了笑又道:“坦白的说,朕非常不喜欢东林党,非常讨厌东林党人的满口仁义道德,却专心于弄权,营建私利,一味排除异己,怯于国战。希望钱卿入朝后能凡事站在大局上考虑,收一收东林党人的心。如果钱卿能总是站在国家和社稷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将东林党人带入正途,那么朕将让你钱家历代荣宠不绝。”
朱四的话虽是有告诫的意味,其中却也有保证,就是在告诉钱谦益:虽然现在咱们谈的是一笔买卖,可如若这笔买卖做得漂亮,一样是稳赚不赔的。钱谦益自然指天指地对朱四表了一通忠心,发誓此后要一心为国,舍己为公,朱四也很是称许。
再看柳如是,紧锁的峨眉终于舒展开来,朱四暗道:“看来这钱柳二人间,却是极有一番真情的。”他又想到十年后当钱谦益老死之时,钱家人侵夺他留给她的家产,而柳如是为了守护他留下的家业,立下血字遗书,戴孝悬梁自尽的故事,心中顿生了许多同情和爱怜之意。钱谦益生时对她百般宠爱,死后却是与原配合葬一墓。而柳如是殉夫后,却只落得孤坟一座。
朱四心中感叹,不免又生一计,他想要为这个节烈的女子做些什么,便道:“钱卿能有今日之回头,河东君可谓居功至伟呀,所谓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如果钱卿至今依然献媚于建虏,那么鞑子灭国之日,便是钱卿断头之时。”钱谦益也称是道:“陛下所言甚是,臣之所以只去了北京数月便执意弃官逃回,确实大半是因为河东君决意不肯随臣赴京。她留在老家,臣又怎能一心贪恋仕途呢?臣当时一念之差,本想毁了自己的名节,也要保住中华文化。可到了北京,臣才真正明白,我汉家的文化核心便是为了道义可以舍生忘死。而想要保住仁义,必须要有廉耻。臣错了,希望陛下能够给予臣改过自新的机会。”
见一代伪道学竟然一语点破全书的主旨,泄题了。朱四只有无奈地点头道:“你还好,只是胆子小,外加贪慕虚名,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出卖祖宗的事情。不过再要想卖一卖皇帝宝座,可要想想自己有几个脑袋了。”“这,这”钱谦益手足无措了,朱四竟然连他当初在弘光皇帝登基之前以五十万两银子的价格出卖皇帝宝位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让他异常的惊恐。朱四岔开话题笑呵呵道:“不但朕的位子不能任由你来贩卖,朕要连你日后的爵位也钦定下继承人,虽然朕还没有给你赐爵,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只要你能兑现刚刚所立下的誓言,朕也一定兑现许给你的荣宠。不过你日后的爵位吗,在朕看来,你的子侄辈多有不肖之人,钱卿百年后,你的爵位就由河东君来袭吧。”
邓凯和寇湄正一起边听边吃,寇湄一听说朱四要把日后赐予钱谦益的爵位让柳如是继承,乐得几乎要跳起来了,邓凯却急忙拽住寇湄的衣襟,示意她淡定。并偷偷对寇湄说:“有机会我也要跟万岁爷说,叫他老人家等我百年后,也把赐给我的爵位传与你。”本来在为柳如是高兴,听邓凯这么一说,寇湄更开心了,虽然自己已经贵为大明的公主,可邓凯的心意依然让寇湄笑得是‘咯咯’的。邓凯这么说显然是不想寇湄以大明公主的身份嫁给自己太过委屈,可他拉住寇湄不让她说话则是因为他太习惯朱四的套路了,知道自己老大的这番心思套路还没耍完,自己这帮人最好是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跟着瞎添乱。
柳如是一个万福道:“谢陛下厚爱,夫君与臣女膝下只有一女,陛下让臣女继承爵位怕是要让家人非议的。”朱四心道:“你哪里知道,老钱家的家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你想跟他们玩以德服人那一套,最后就只有三尺白绫等着你了。”
可这种先知先觉的事儿又怎么能明说呢?朱四便略带挑逗的说道:“其实啊,这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měinu,缺少的只是发现美的眼睛。朕的这双眼睛对于眼前的美,只能是看看而已,可钱卿就不同了,想必朕的这个旨意会让他非常开心的。你与钱卿年龄相差很大,而你又是个痴女子,一言不合便要寻死觅活,殉国殉夫的。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值得人们多看两眼,所以朕希望你能永远的美丽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