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1906—1923
第六章
威廉·罗威尔·凯恩长得很快，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认为他是个可爱的孩子，在他的童年时代，这些人是指，见了他就着迷的亲戚和处处溺爱他的奴仆。
凯恩家的18世纪的别墅建造在比肯希尔的路易斯堡广场上，这别墅的上层现已改造成堆满玩具的哺乳室，又特意为刚来的保姆准备了一间宿舍和起居室。这里距理查德·凯恩的住室比较远，以便让他避开各种麻烦和干扰，比如出牙期的病痛，更换湿尿布，以及不定时的抑扬顿挫的要奶吃的啼哭。孩子出生后发的第一声，长的第一颗牙，迈的第一步，说的第一个个字，威廉的母亲都要详细记录在家庭志上，当然也包括他的身高和体重的长进。安妮惊奇地发现，这些统计数字与她在比肯希尔一带碰到的所有孩子的状况并无多大区别。
保姆是从英国请来的，她接照正规系统的生话方式哺养孩子，这种方式定能得到训练严格的普鲁士骑兵军官的青睐。威廉的父亲每晚六点钟准时来看他，由于他拒绝使用幼儿的语言来跟孩子讲话，见面后就干脆什么也不说，两个人只是互相盯着看。威廉老爱抓住爸々的那根用来检查银行收支单据的食指，并且紧々不放，理查德满意地报以微笑。第一年々终，孩子的日常话动量畧有修改，可以许可他到楼下去见父亲了。理查德坐在他栗色的高背皮椅里，观看他的头胎贵子四肢着地在家具腿间忽左忽右地爬进爬出，并从最想不到的地方探出头来；理查德大悦，认为这孩子将来肯定可以做议员。威廉是在十三个月时拽着父亲上衣的燕尾学会迈头几步的。他说的第一个字是“大大”，大家都为此感到欣喜，包括经常来看望他的奶奶凯恩和姥接卡伯特。她们虽没有亲自推着童车，让威廉漫游波士顿，但的确在礼拜四下午曾屈尊下就地跟在保姆后面，在公园慢々溜达过几次，她们老爱用眼睛去瞪那些无贵妇人护从的婴孩。当别家的儿童都是在公共花园学会逗喂鸭子的时候，威廉却在杰克·加德纳先生的豪华威尼斯宫的湖中学会了引诱天鹅。
两年过后，两位老太太得到某种神喻的暗示，认为当时是再获神童的黄金时节，准能生个与威廉相配的弟妹。安妮义不容辞地为她们怀了孕，但从第四个月开始，她便发现自己的神情和面容越来越没有生气，她十分沮丧。
麦肯齐大夫在检查已经鼓起的肚子和仍旧怀抱希望的母亲时突然收住了笑容，孕期刚到第１６周，安妮便流产了，大夫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但又不能让安妮陷入痛苦而不可自拔。他在病历中写上“子痫前期？”之后，便对安妮说，“安妮，亲爱的，你所以感到很不舒服是因为你的血压过高，随着妊娠月份的增加，血压可能还会上升。恐怕医生们尚未找到血压上升的对策；说真的，我们对这种病了解甚少，只知道它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危险的，特别是孕妇。”
安妮强压着眼泪，考虑着这是不是意味着将来再不能生儿养女。
“在我下次怀孕时，这种情况决不会再发生了吧？”她故意这样问，想得到医生的肯定回答。
“亲爱的，如果真的不会发生，我会感到十分吃惊的。我很遗憾，不得不这样对你说。所以，我要极力劝你以后不要再怀孕了。”
“可我并不在乎身体难受一段时间和失去几个月的姿色，只要……”
“安妮，我不是在讨论失去姿色的问题。我是在告诉你不要拿生命做不必要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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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理查德和安妮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两个人全是自家的独根儿，因为他们各自的父亲都过世得很早。他们原以为两个人可以建立起一个多子女的大家庭，以配得上他们威风凛凛的公馆和尽到对下一代的义务。“除此之外，一个年轻女人还能有何作为呢？”威廉的姥姥卡伯特对威廉的奶々凯恩这样说。以后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威廉更成了大家的心头肉。
理查德进入董事会六年后，自１９０４年他父亲逝世之日起便接替了凯恩-卡伯特银行和信托公司董事长的职务，从此，他一天到晚埋头在银行的业务中。他的银行坐落在号称是建筑和财政坚固堡垒的国家路上，纽约、伦敦和旧金山都设有他的办事处。就在威廉诞生之际，旧金山办事处给他带来一个难题：在１９０６年的大地震中，它与克罗克国立银行，韦尔斯·法戈银行和加利福尼亚银行一起被彻底摧垮——不是指它的财政，而是指建筑。理查德是个生性谨慎的人，他早就在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公司投了全险。该公司真有绅士派头，竟按原价一分不差地给予了赔偿，理查德有了重建的财力。为了指导重建工作，这一年他过得很不安宁，从波士顿到旧金山坐火车穿越美国，一次要用四天，他来回不知奔波了多少趟。１９０７年１０月他在联合广场建立了一个新的办事处，才腾出一点时间来关注东海岸地区出现的其他麻烦。当时在纽约的银行界出现了一次不算大的挤兑风潮，许多小银行无法应付大批提款，便纷纷跑到华尔街的吉·皮·莫干那里求援，吉·皮·莫干是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巨型银行的传奇式总裁，他特请理查德与他共同发动一次控制危机，稳定局势的联合行动。理查德同意了，经过几个不眠之夜的奋战，他们的雄才大略发挥了作用，危机渐々消退。
与此同时，小威廉却高枕无忧，根本不知道大地震和被摧垮的银行有多么重要。他有等他喂食的天鹅，有需要他完成的没完没了的出访——在米尔顿、布鲁克莱恩、贝弗利各区匆匆来去，以让显贵的亲戚们都能见到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