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博猛一转身,面对着女儿。“他是威廉·凯恩的儿子吗?”他发问。
“那好,我可以告诉你,他父亲会做出什么反应,”阿博说。“他会暴跳如雷的。那家伙决不会允许他那个祖先是英国新教徒的宝贝儿子娶你为妻,所以,你还是把这荒诞的想法全部忘掉的好,我的小姐!”
他的音量再次上升,达到喊叫的程度。
“我不可能忘掉,父亲,”弗劳伦蒂娜以平稳的口气说。“我们彼此相爱,都需要你们的祝福,而不是怒斥。”
“现在你听我说,弗劳伦蒂娜,”阿博讲,他已气得满脸通红。“我禁止你以后再去见凯恩家的这个小崽子。听清了吗?”
“是的,我听清了。但我还要去见他。我不能因为你恨他父亲而与理查德分开。”
弗洛伦蒂娜发觉自己戴戒指的手已握成拳头,并在略略发抖。
“这不成!”阿博说着,脸色变得更红。“我决不会成全这门亲事。让我的女儿背弃我去嫁给混蛋凯恩的儿子。我说了,你不能嫁给他!”
“我没有背弃您。如果说我真要背弃您,我会和他一道私奔的,但不管嫁给什么人我也不会瞒着您。”弗洛伦蒂娜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我已二十二岁,我想嫁给理查德。我决心要与他过一辈子。爸爸,请您帮帮我们。您何不见一见理查德,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他产生那么深的感情。”
“我永远不允许他走进我的家门。我不想见到威廉·凯恩的任何一个子女。永远不想见,听清了吗?”
“对,是的,”弗劳伦蒂娜说。
“你怎么会想到嫁给威廉·凯恩的儿子?你知道那家伙对我造过什么孽吗?”
“我想是知道的,”弗劳伦蒂娜回答。
“你知道个屁!”阿博大喝一声,开始发表一篇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长篇演说,不过这只能使弗劳伦蒂娜更坚信一点:两个老人都是在发疯。后来,她打断父亲的叙述,对父亲说,这些情况她已全部了解。
“你已全部了解?我的小姐!你知道这个情况吗——威廉·凯恩这小子就是造成我最亲密朋友横死的罪魁祸首。是的,就是他促成了戴维斯·勒鲁瓦的自杀,但他还不满足,还想让我也破产。若不是戴维·马克森及时救助于我,凯恩早已夺走我的所有旅店,并毫不犹豫地变卖掉。要是让威廉·凯恩得逞,想想看,我会落到哪种地步?你呢,这辈子若真能在布卢明代尔商号干个女售货员也就算是走运了。这个问题你想过吗?弗劳伦蒂娜!”
“想过,爸爸,最近几个星期我很少再考虑别的事情。理查德和我对存在于你和他父亲之间的仇恨都感到惶恐不安。这会儿他也正在对他父亲谈这件事。”
“那样的话,我只有离开您。”
“弗劳伦蒂娜,如果你撇下我去嫁给凯恩家的儿子,我将断绝对你的经济供给,一分钱也不给!一分钱也不给,听清了吗?”阿博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喏,还是冷静地考虑考虑吧,姑娘——你将来会忘记他的。你还年轻,会有许多别的男人向你主动求婚的。”
“我不需要其别的男人,”弗劳伦蒂娜说。“我已经找到我要许身的男人,他是他父亲的儿子,这不是他的过错。我们谁都不可能选择自己的父亲。”
“如果你觉得这个家不好,容不下你,那你就走吧!”阿博大吼起来。“我发誓以后再不允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他转过身去,眼望着窗外。“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弗劳伦蒂娜——不准跟那小子结婚!”
“爸爸,我们就要结婚了。虽然我们的关系早已超过需要征求您同意的阶段,但我们还是要争取得到您的赞许。”
阿博把目光从窗外转过来,走到女儿身边。“你已经怀孕了?是这个原因吧?所以你不得不结婚?”
“没有,父亲。”
“你跟他睡过觉了吗?”阿博又问。
这问题震撼了弗劳伦蒂娜,但她没有踌躇。“睡过了,”她回答。“不止一次。”
阿博抬起胳膊,一个巴掌搧到女儿脸上。弗洛伦蒂娜几乎被击倒,鲜血一滴滴流到下颌上。她转过身哭着跑出房间,一边用后背靠压电梯按钮,一边用一只手捂住流血的嘴唇。电梯门滑开,乔治走出来。弗洛伦蒂娜匆忙走进电梯,急促地连点几下关门的按键,并迅速睨视一眼乔治那惊愕的面容。乔治正站在走廊里看她哭泣,电梯门缓缓合上。
弗劳伦蒂娜一来到大街上,便叫住一辆出租车,直奔自己公寓。路上,她用纸巾搌了搌被打裂的嘴唇。理查德已经先到,正站在门前的大凉棚下,耷拉着脑袋,样子很难受。
弗洛伦蒂娜跳出汽车,向他跑去。二人刚到楼上,她便匆忙打开房门,又随手把门关上,上帝保佑,她这时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我爱你,理查德。”
“我也爱你,”理查德说着伸开双臂搂住她。
“我不大想问你父亲的反应了,”弗劳伦蒂娜说着拼命地朝理查德怀里钻。
“我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理查德说。他骂你父亲是骗子、无赖,说他不过是一个飞黄腾达的波兰移民暴发户。他质问我为什么不选一个出身相同的姑娘。”
“你怎么回答呢?”
“我告诉他。像你这样的好姑娘,是任何与我出身相当的豪门闺秀所无法替代的,他听后,大发雷霆。”
在理查德说话时,弗劳伦蒂娜一直紧紧地搂住他不放。
“后来他威胁我,假若我跟你结婚就断绝我的经济供给,一分钱也不给了。”理查德继续说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们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臭钱?
“我想求助于母亲,但我母亲也制止不住他的火头。他一直叫嚷着命令我母亲从屋里走开。我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对待我妈呢。我妈都哭了,这反而使我更坚定了决心。我没听完爸爸的训话便扬长而去。上帝保佑,但愿他别再找弗吉尼亚和露西去出气。你跟你父亲谈的结果怎样?”
“他给了我一耳光,”弗劳伦蒂娜极为心平气和地说。“这是我一生中头一回挨打。我看,他若看见咱们俩在一起,他会捅死你的。理查德,我亲爱的,我们必须在他找到我们之前离开此地,他肯定首先来这公寓查问。我害怕极了。”
“弗劳伦蒂娜,你没有必要害怕。我们今晚就走,走得越远越好,让两个老头见鬼去吧。”
“你多久才能收拾好行装?”弗劳伦蒂娜问。
“我收拾不成了,”理查德说。“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回家。你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就走。我身上有一百美元。你嫁给—个只有一百美元的男人不觉得吃亏吗?”
“我想,假如你把我当成想让人拿钱供养的女人——这正合一个售货女郎的价。说不定,你下一步还会要嫁妆呢!”弗劳伦蒂娜一面凑上两句笑话,一面翻找着提兜。“喏,我有二百一十二美元和一张美国捷运公司的信用卡。理查德·凯恩,就算你欠我五十六美元,但我考虑,只让你一年归还我一块钱。”
半小时后,弗劳伦蒂娜收拾完毕。然后,她坐在桌前草草地写下一封短信,把信封放在床边的小柜上。
理查德叫住一辆出租车。弗劳伦蒂娜看到他在危急时刻处事果断,深感幸甚,她的心情顿时轻松多了。“艾尔怀尔德机场,”理查德将弗劳伦蒂娜的三只手提箱放入汽车后备箱之后,向司机说。
理查德在机场买得飞往旧金山的机票;他们所以选择这座以金门大桥闻名的城市,只是因为它在美国地图上是距离纽约最远的一个好地方。
十点三十分,美国航空公司的超级星座1049次班机被牵引车拉上跑道,开始了它七个小时的航程。
理查德帮弗劳伦蒂娜系上安全带。弗洛伦蒂娜朝他莞尔一笑。
“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吗,凯恩先生?”
“是的,我想我是知道的——凯恩夫人,”理查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