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林语珊和楚佳桃联系上后,听闻秦姨的噩耗,本来满心担忧地想问她是否需要自己过去相陪,但忽然又断了消息。待下课后林语珊给楚佳桃再打电话时又一直占起线来。正有些心焦之际,忽看见“康夫”正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由于“康夫”经常缠着艾琳,林语珊对他的身影也日渐熟悉,知道他是陈时宇的室友,于是上前打了声招呼,顺势询问他陈时宇的情况。
实际当时“镜儿哥”也在场,两人认真地对林语珊据实以告,将陈时宇昨晚在篮球场哭得很厉害,夜里又发高烧送校医院的事情一一讲述。两人虽然平日喜欢揶揄陈时宇花心,但昨晚见他那样,也怀疑是因感情之事所扰,于是两人都站在朋友的角度真诚地希望林语珊劝劝楚佳桃,两人之间如果有矛盾可以好好聊聊,又说了“陈时宇是个很好的人”等语。
知晓陈时宇在校医院后,林语珊决定去看看他,临进医院前,她又给楚佳桃打了一通电话,结果仍旧在占线中。难道她是在给陈时宇打电话?林语珊猜测着……这通电话打的时间真的好长啊……不过想想秦姨的事情,林语珊觉得倒也合理。
来到校医院后,林语珊四下寻找陈时宇,却再度和昨日迎面见到的两个女孩不期而遇。林语珊一愣,本来昨天见陈时宇和她们走在一起就已经觉得有点儿异样,今日再见到她们,林语珊不禁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就算这两个女孩不会真的影响陈时宇和小桃的关系,这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陈时宇已经开始渐渐受到其他女孩的扰动了。陈时宇和小桃之间的关系本就潜伏着许多问题,就像陈慕涵所说,他们在一起时有种不和谐之感,这种脆弱的关系在稳固之前是经受不起太多外来干扰的。再看陈时宇看到自己时那紧张不安的样子,难道他也觉得心虚吗?
林语珊将在路上买的糕点礼盒放在陈时宇的床头柜上,里面是一块巧克力蛋糕。她抬头看了看仍有大半瓶药的输液瓶,又看了看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水淋过的陈时宇,不由得又有些同情之感。
忽然,有一个刹那,林语珊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她差点儿将眼前的人认作陈慕涵,不由得心头抽紧了几分。说起来,每一次当她单独和陈时宇相处时,她都比平常更明显地感觉到陈时宇和陈慕涵之间容貌的相似,当有小桃或是陈慕涵本人在场时都不会有这样清晰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单独相处时她更加能集中注意力地观察他吧……最初她见到陈时宇时不就是因为他和陈慕涵之间的酷似而被吸引的吗?那个时候,想来惭愧,林语珊还隐约对陈时宇怀有一丝介于好奇和好感之间的在意,她知道那是一种移情作用,当陈慕涵出现后,得知他们是孪生兄弟,之前的种种疑惑谜团继而解开,那种引人遐想的神秘感也就消失了。她现在对陈时宇自然是没有什么和爱情有关的感觉,但每每看到他那张和陈慕涵如此相似的脸,想起当初自己内心的萌动,她还是会觉得有些尴尬和羞愧。
“怎么样了?我听你室友说你病了,就开看看你。”林语珊微笑道。
见林语珊对刚才见到两个女孩的事避而不谈,陈时宇的面容也由紧绷稍稍缓和下来。不过他也不禁想到自己那两位室友是不是将自己生病的事儿昭告天下了,怎么人人都是从他们那里得知的……
“我还好,已经没什么事了。谢谢你来看我……”陈时宇也微微扬起嘴角,他有点儿想向林语珊解释昨天她看到的事情,不过比起这件事,眼下和小桃先取得联系更为紧迫。陈时宇想和小桃尽快联系上,从昨晚到现在的这片空白令陈时宇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能帮我给小桃打个电话吗?”陈时宇拜托林语珊。
“昨晚就联系不上,现在手机又不在我这儿。你和她联系过吗?”陈时宇进一步解释道。
“哦?”这下林语珊倒有些奇怪了,原来刚才占着小桃电话线路的不是陈时宇,那会是谁呢……在这种时候,她会因为什么打那么长时间电话而没有回复她短信,也没有和陈时宇联络呢?另外她昨晚和小桃还是有过联系的……陈时宇却说联系不上,这其中的阴错阳差令林语珊更加忧心。也许是昨晚秦姨出事了,小桃难过得无心和陈时宇联络吧……林语珊推测着。
“我和她刚才还用短信联系过……她说……她家的那位阿姨,秦姨,昨晚突然出事了,已经不在了……”林语珊有些难过地叙述。“我现在再给她打一个电话吧,稍等。”
“什么?你说秦姨出事了?现在已经……?!”陈时宇的心猛然一紧。他记得手术很成功,那样凶险的急症,因为抢救及时难得没有留下后遗症。怎么突然间生出这样的变故?!他感到一阵难受,尽管和秦姨没见过几次面,但他却对那位慈眉善目的阿姨印象很好,第一次来到小桃家,给他留下最深的印象不是那宽敞典雅的房子,而是秦姨热情周到的招待。秦姨感觉几乎已经融入小桃的家庭,像和她们是一家人,之前她病倒时,他也亲眼见到楚佳桃急得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样子。秦姨对小桃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秦姨走了,对小桃的打击一定非常大!
该死!他看看自己那流动缓慢的输液瓶,从林语珊进来到现在,几乎看不出减少多少,但此刻他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奔到小桃身边。昨晚他为什么不追打几个电话呢……她那时一定非常难过,自己喝什么酒?苦思乱想什么?昨晚如果能联系上她,她就不至于一个人面对重要的人离世这样痛苦的事情了!这样想着,他恨不得打自己两拳,他双手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咬着牙,几乎无法继续再忍耐病床上的一分一秒。
“啊……你先别慌,我先再给她打一个电话。”林语珊见陈时宇如此着急,也从中感受到他对小桃的痴心,她决定如果这次陈时宇和小桃之间出现什么问题,她也尽可能地劝解。
陈时宇密切地关注着林语珊掏出手机,拨出号码,仿佛已经数年没和小桃联系般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从刚刚开始就是这样了……小桃究竟在和谁通话呢?林语珊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她和陈时宇面面相觑,两人有同样不好的预感,但又都说不清具体在为了什么而担忧。无法接通,占线,没有接听电话……为什么一部小小的电话会如此影响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呢,过去的人明明根本没法像现在这样想取得联系就能联系啊。此时,手机中那亲切的语音提示再一次将陈时宇的心扰乱……
汇金苑小区中,楚佳桃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萧琦讲述他家发生的事,说来也有些奇怪,萧琦对大部分人,哪怕是李哲有时都很难开口,对白璐更是常常不愿启齿,但对楚佳桃就莫名地像打开阀门般一气说了好多。楚佳桃令萧琦有种奇特的安全感——她不会给予他太多建议,只是一直专心听着。而李哲也好,白璐也好,都常常对他进行某种规劝,忠告,提醒,虽然平心而论,那些话对他而言是有益的,但他就是感觉有种压力。而楚佳桃对他家的事不会作出任何评价,她的柔软和安静令萧琦觉得非常舒服。当然,这背后或许还隐藏着其他难以言明的原因。
楚佳桃早就知道萧琦所遇到的事一定不会简单——大部分找她妈妈来解决的都是麻烦事——但她还是为萧琦的身世、遭遇感到极为震惊。就像她之前预感的那样,听萧琦讲述完这些内容,她和他的关系又很自然地向前发展了一步,她知晓了自己一直远远地暗恋、偷偷的思慕的萧琦学长不为人知的故事,她不清楚有多少人和她有同样的殊荣,但凭借她对萧琦的了解,知道的人应当不多,也就是,她对他而言已经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了,这猜测令她忍不住有点儿荡漾,但一想到陈时宇,她又感到强烈的负罪感。
她被萧琦所说的内容牢牢吸引着,一字一句都深深印入她的心。就像飓风一样吹动着她,叫她跟着旋转,每一次强烈的煽动,都叫她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有一个想法在她心里开始成形……
她喜欢的人是萧琦。不管她怎样告诫自己要承担对陈时宇的责任义务,不管她的负罪感怎样一次次鞭笞着她越轨的念头,不管她多么心疼陈时宇对她的无微不至的关怀,无论陈时宇是多少女孩爱慕追求的王子,无论陈慕涵怎样提醒她要好好珍惜他的弟弟,无论她自己在脆弱的时候有多么可耻地依赖过陈时宇,她都没办法回应陈时宇那近乎完美的爱……因为她喜欢的人是萧琦,她任性地,执拗地,不可否认地爱慕着他。当这种意识越来越清晰时,楚佳桃觉得,无论是早是晚,无论她将来是否能和萧琦在一起,她都不能再违背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都要和陈时宇说出那句难以启齿的话……
如果最初她能再多忍耐一会儿,会不会现在就不会被这样强大的负罪感和压力所困?就算她没有和萧琦在一起,此时此刻也是自由的,是问心无愧的,可是此时,她必须面对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她要承担所有的罪孽,她要做那个罪人……
如果说她对陈时宇怀有一种依赖感,这是她答应和他交往的主要原因,那么她对萧琦则怀有一种强烈的着迷,这种感觉更令她内心动荡,总是能瞬间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她已经没法遏止自己被萧琦带给她的极其强烈吸引力卷走,她恨不得立刻放下电话奔到他身边去……陪伴他,拥抱他,和他一起分担忧愁……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样子吗?在他们同样带有一点灰色的忧郁内心中,有着同病相怜的东西。现在的她,完全能够理解萧琦对失去奶奶的恐惧,能理解他所体验到的艰辛痛苦。至少……她要尽力帮萧琦解决他当前的难题。
“我伯伯和姑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在病房里守着,我奶奶就算想修改遗嘱也没有机会,其实要改也还是可以的……但是我怕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我奶奶现在不能受太多刺激。而且,我想她心里还不能确定是否要修改遗嘱,所以……她很想见你妈妈一面,如果真的可以,我真的就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本来这就是为难你们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和你还有你妈妈说声谢谢!”
电话那头,萧琦并不知道楚佳桃此时内心激荡的波澜,他被自己目前的处境所困,没有多余的心情考虑感情之事,只是认真地叙述着自己的情况和需求,反复表示着感谢。
这个电话打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直到曾智楠叫楚佳桃一起出门吃饭才挂断。在这两个小时间,林语珊和陈时宇都给楚佳桃打了好几个电话,他们都为这个未知的占线者感到疑惑,陈时宇心中的不安更是一点点扩大,他很自然地联想起不久前的事。如果这一次小桃还是和萧琦打电话的话,他还能忍耐吗……他还愿意忍耐吗……他的心像悬在刀尖上,他知道不清楚真相前不要胡乱猜疑,但他察觉到有种危机正向他一步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