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长约丈许,鸭卵粗细,至少有六十斤的重量,枪头长约尺许,乌沉沉像是积满经年血垢,见不到锋芒。估计在地里埋的时间太久,枪樱散失,末端枪鐏,做成小圆球状。
江安义的枪举得很慢,不胜其重的样子,让呼雷战想发笑。他在秃容的宝库里见过这把枪,分量可不轻,不过眼前这小子明显举得有些吃力,也不知等下舞弄起来会不会脱手而飞。
别看呼雷战表面上大大咧咧,飞扬跋扈的样子,暗地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多年争斗的教训早已将“小心驶得万年船”铭刻在心。
摘下自己的厚背砍刀,呼雷战在手中掂了掂,冲着江安义呲牙笑道:“小子,别说我欺负你,让你三招。”
呼雷战的眼光多毒,一看眼前这位的出手就知道从没有使过枪,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找死吗?
被呼雷战一眼看破,江安义对枪确实不熟,双手握枪,怎么拿都觉得别扭。在脑袋里回忆着妖师对枪的用法,扎、刺、挞、拦、拨,临阵磨枪,先挑几样简单地熟悉熟悉。
对面的马贼哄堂大笑,身后的众人掩面不忍卒睹,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和气温雅,马上就要变成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江安义不管这些,在马上左挥右刺地顾自耍了起来,别人怎么笑是别人的事,江安义信心十足,有元玄心法护体,要想伤他谈何容易。
有人想拣软杮子捏,催马上前道:“老大,对付这样的菜鸟别污了你的刀,交給我吧。”
呼雷战想想也是,堂堂羌帮帮主对付一个没拿过枪的新手,传出去让人笑话。点点头,嘱咐道:“哈皮,别太大意,这小子的力气可不小。”
哈皮笑道:“老大,您就看好吧,我一刀把这小子削成两断。”说完,哈皮纵马挥刀向江安义扑去。
马头相接,哈手抡起手中长刀,斜着劈来。哈皮眼中闪着嗜血的红光,他曾用这招将一个西域的客商从肩头劈到胯下,一刀两断。在他人的眼中,江安义吓傻了,刀离头不到一尺的距离,江安义居然还没有动作,胆小的闭上了眼,不敢看鲜血崩溅的一幕。
江安义心神静如止水,感官提升极致,那柄气势汹汹的长刀在他眼中变得缓慢迟钝,长刀带起的气流指向的位置、到达的时间在心中一清二楚。双手持枪,斜向推出,精准无比在头皮上方一寸处挡住长刀。
这一摚,江安义蓄力以赴,长刀砍在枪杆之上发出一声“当”的一声巨响,哈皮只觉一股大力从刀身涌来,手再把持不住刀把,长刀“嗖”的一下飞出。哈皮“啊”的一声惨叫,吓得缩身子趴在马上,双马交错而过。
江安义没有反手一枪,说实话这招还不熟,哈皮圈回马找长刀,却见长刀的刀锋被磕得凹进去一大块,扭曲变型不能用了。
“这小子的力气真大”,马贼中不少人倒吸冷气,一力降十会,光这手就让不少人倒吸凉气,重新打量江安义。
哈皮换了把刀,有点踌躇,招呼好友道:“颠子,咱哥俩一起上。”
颠子不错,关键时候挺了兄弟一把,抽刀应道:“你左我右,看准了再挥刀。”
两人平时没少合作,两匹马跑起来的步调都很协调,江安义有点发蒙,这两人夹击如何应对?
先下手为强,江安义打定主意,等两人靠近枪的长度范围之内,枪作棍使,横扫而来。哈皮和颠子知道江安义力大,不敢硬接,马往外走,绕了过去。两人是马贼,不光骑术精良,就连马儿也训练得通灵。脚尖微微点镫,马儿知晓,贴着江安义又绕回来。
听到身后马蹄响,江安义知道从后面杀来,一圈马,木炭旋转身,江安义毫不畏惧地迎着两马馳去。
两把刀,分从左右砍来,一把砍头一把拦腰,江安义计算着刀的方位,手中长枪往外探出,先挑离砍向腰间的那柄刀,身子一侧,先让过哈皮砍向颈部的长刀,长枪顺势向上推出,架住下落的刀。
颠子见江安义的左侧露出空档,手中长刀毫不犹豫地向江安义的胳膊砍去。江安义不及躲闪,只得松开那只持枪的手,侧掌一拍,正拍在刀侧,将刀拍开,衣袖被刀尖划了个口子。
江安义惊出一身汗来,马战和步战不同,自己有点托大了,对付两个喽啰都差点受了伤,亏得上场的不是呼雷战。
看着重新馳来的战马,江安义决定不让两人有左右夹击的机会。木炭斜着奔出,哈皮两人一看江安义侧走,只得调整马的方向去追江安义,这一侧转,便有了先后,哈皮在前,颠子在后,两人相距半个马身。
江安义就是找寻这样的机会,长枪端平,直直地向着哈皮的马脖刺去。哈皮估计自己的长刀拨不动江安义的长枪,无奈之下只得向旁闪去,这样一来,身后的颠子便直面江安义了。
借助马势,江安义双手持枪,刺向颠子的胸膛。有江安义刚才崩飞哈皮刀的例子,颠子估摸自己也拨不动江安义的枪,一侧身,颠子玩了个花活。右腿甩开马镫,侧身贴在马左侧,这招叫着镫里藏身。
颠子有几分得意,这招骑术在羌帮之中可算是绝活,会的人寥寥可数,自己打小在草原上长大,骑术可比一般人要强许多。
内功心法入门能使人六识聪敏,反应超常,元玄心法更是去芜存菁之作,江安义的出手精准、迅捷,弥补了他对兵器不熟的短处。颠子从马背上消失了,江安义的枪刺空,短瞬的惊异后,江安义手中长枪当成棍使,狠狠地向颠子的马背砸去。
两马交错,速度飞快,但江安义的长枪还是在颠子的马屁股上抽了一下。可是想像,一条钢棒重重地抽在屁股上是什么滋味,要是人,骨断筋折,下半身就废了。马的臀肌虽然发达,挨上这一下也受不了。
战马“咴咴”惨叫,又窜又跳,可怜颠子正得意间,猛然被马甩下,可怜一条腿还挂在镫间,转眼间被拖得血肉淋漓,惨不忍睹。
哈皮一见好朋友惨死,激红了眼,嚎叫着奔江安义而来。刀枪一碰,刀又飞了,这次江安义早有准备,回手一枪,穿心而过,死尸栽倒在马下。
呼雷战一皱眉,死了两个手下他倒不在乎,在枭镇,只有有钱,卖命的手下多得是。关键是看不懂江安义了,此人到底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除了那匹受伤的马还在嘶鸣,四周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闭住了嘴,将惊诧、敬佩、惶恐、欣喜都闭进了肚中,目光纷纷落在江安义和呼雷战身上。
“没想到居然是练家子,某家走眼了。”呼雷战一脸凝重地道,手下被杀,做老大的自然要找回场子,这是呼雷战的责任和义务。
江安义转了转黑枪,觉得顺手多了,兵器莫非要杀两个人开开荤才会顺手。
两马对冲,刀枪并举,试探性的碰撞激起的火花很快泯灭在寒气中,江安义胸中的热血却刚刚沸腾。呼雷战,江某的书生万户侯之路便从你开始了。
刚才接触性地一碰,呼雷战感觉到在力气上与江安义难分胜负,这让一向以力取胜的呼雷战稍有点沮丧,看来要花点力气在招法了。
呼雷战对自己的刀法很自信,无数次从沙场实战锤炼出的刀法,远不是那些跟着师傅一招一式炼出来的花架子可比拟的。手从冰冷的刀背上抹过,呼雷战胸中涌出无限自信,任面前是高山急流,我自一刀斫去。
江安义通身大汗,灵觉发散至极致。呼雷战的刀法刁钻,原本认准的刀势在瞬间便生出许多变化来,逼迫着江安义手中长枪要不断地随之产生变化。而刀势如水银泻地,一刀胜似一刀强劲,只要偶一露隙,紧接着便是暴风雪般的猛攻。
呼雷战却暗暗心惊,对手看似笨拙的招架,每每能封住自己细微的变化,让那些精妙的招数无疾而终,真是郁闷得要吐血。随着时间越长,这小子手中的长枪使得越来越顺溜,自己倒像是在对他进行锤炼。数十招过去,这小子已经能抓住间隙,回上一两招了。
呼雷战感觉手中刀有些沉重了,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刀,看对手似乎依旧精神百倍。不行,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输給这小子了。骑虎难下,呼雷战只得使出自己的绝招了。
两马相对,呼雷战两腿点镫,身形从马背上窜起,借助马劲,飞扑于天。厚背刀一往无前,呼雷战心中澄明,除刀之外别无他物,只有忘记生死,才能取敌性命。
江安义长枪弹向天空,勃发的真气透枪而出,黑色枪头焕出淡淡的红光,像魔神睁开朦胧的血眼。这一刻,黑枪褪去俗衣,露出神采。
刀在空中与枪无数次交击,爆发出白红两道光焰。焰火灿烂,转瞬即逝,不少人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呼雷战已经飘落在地,江安义手持长枪,遥遥相对,众人屏住呼吸,不知刚才闪电般的交击,谁胜谁负。
“吾败,非战之过,刀不如枪尔。”随着呼雷战的话语,他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碎成数块,鲜血从呼雷战的胸口迸出,呼雷战轰然倒地。羌帮的马贼四散逃开,王叔、延折夫这些商团的人欢笑地向江安义拥来。
江安义轻轻一抖长枪,枪尖的血珠滴落在黄沙上,欣然地声音响起:“枪名穿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