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州,兽穴。
兽穴是乡野百姓对怒王府的称呼,座落在跃河村的正中,绝佳的风水宝地。此刻,一个身穿黑袍的夜叉正站在怒王的书房之中。
夜叉军身上都有金色纹身令牌,刺绣时使用深海浮蚕的金色体液,平时隐匿不现,但催动内力可使其显示在黑袍之外,可以进出端国的任意地方,谁都无权阻拦。
“敢问大人是?”怒王虽然尊贵,但见到夜叉仍然不敢怠慢,赶忙起身行礼。
“在下夜殇,”黑衣人并不客套,直奔主题,“特来通知怒王,三日之后,押送风王的队伍将路过阵州。”
对于夜怨的消失,端王并没有怪罪夜殇,这既是夜叉军中的规则,也是端王可以高枕无忧的手段。
只是一群孤魂野鬼,有谁会真的在意。
“父王想让我如何做?”尽管怒王早已知晓此事,但仍然不露声色,聪明人最擅长的,便是明知故问。
“血王不死,端王心病难除,既然在桥洞村消失,那么就可能仍然在桥洞村。希望怒王可以了却端王的这桩心病。”
怒王点头,他岂会不知端王的心思,不过仍然试探问道:“夜殇大人,恕小王愚钝,即使风王去了桥洞村,血王也未必会露面吧?”
“血王自然不会轻易露面,不过其他逆党却未必呆得那么安稳,投石问路,剥茧抽丝。端王不求速成,望怒王不疾不徐,但求一蹴而就。”
“多谢夜殇大人指点,请回禀父王,定不辱命。”
“我这便回王城复命,期待怒王告捷。”夜殇说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恭送大人。”怒王对着背影一恭到地。在没有成为端王之前,他必须要遵守端国一切规则,甚至比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好。
“来人,”怒王下令道,“请镇守各镇的将军速来府中议事。”
“是。”
传令符兵转身刚要走,怒王又补充道:“把裴九天也请来。”
“遵命!”
怒王城府极深,早就在端王的身边埋好了眼线,甚至收买了许多金甲圣兵,对于奢比庙的事情自然了如指掌。鬼王岂会那么好心救下风王,无非是有自己的目的罢了,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饵,不但可以钓出杀死裴青的那群虾米小贼,更可以钓出当年血军的漏网之鱼,顺藤摸瓜,甚至可以找到血王这条大鱼也未可知。
怒王唤来亲信符兵,交待他们假扮成百姓,暗中将风王要去桥洞村的消息在市井中散播。人就是这种动物,如果你大张旗鼓的张贴出来,他们必定将信将疑,但如果你表面上极力掩盖,让他们暗中交头接耳,反倒会深信不疑。
只要找到血王,他便是下一个端王,最大的竞争对手,只有鬼王。他当然不会相信鬼王会那么轻易的死掉,但是他会在哪呢?
听到怒王亲兵召唤,裴九天兴奋得满面通红,他仿佛成为一个准备狩猎的猎人,已经看到猎物在朝陷阱进发。那群绰号不沾的贼人是当年桥洞村的漏网之鱼,有周全供出冰屋,有风王充当诱饵,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杀子仇人任他宰割的场景,下令老管家裴中海领着部分院鬼留守,其他人即刻出发。
“老爷,院鬼都已集合完毕,只是各处都找不见俞师爷。”纪坤说道。
“嗯?”裴九天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启程!
蝙蝠殿中,除了各色战袍的将领,便是裴九天、常安、纪坤和怒王的两个军师。这两个军师一胖一瘦,胖的叫土包木,以博学著称;瘦的叫金生水,以智谋见强。
拓跋城起身道:“启禀怒王,樵夫周全不堪严刑,已经招供。”
“好。”怒王赞许的点头道,“今天叫大家来,便是商议此事。”
下首一个身着紫袍的将领说道:“怒王,既然已经知道了地点,我领兵去把那群贼人抓来便是。”
“你有所不知,那里甚是古怪,万不可硬冲,当年风王便吃了大亏。”怒王很欣赏他的勇气,但缺少谋略,示意胖军师土包木讲给大家。
“是。”土包木起身抱了抱拳说道,“二十年前抓捕血王之时,风王手下大将周坤曾带领六千符兵进入搜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竟然全军覆没,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土包木讲完,蝙蝠殿内鸦雀无声。
“诸位,既然那森林如此古怪,自然没必要以身犯险,我们摆好阵势,让他们自己走出来便是!”金生水起身说道,“风王发配者州,不日将路过阵州,怒王大人对这位三哥甚是想念,想留他小居几日,同时去冰屋祭拜一番,大家务必做好准备,以防那些不沾乱贼趁机作乱,让风王有所损伤。”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怒王,怒王赞许的点点头。
只要有账,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总要清算的。
……
阵州,桥洞村,铁匠铺。
汪自清与巫马心看着字条若有所思,他们只看懂了里面提到的地点:魁隗森林和冰屋。冰屋是魁隗森林南边的一个茅草屋,地下有冰泉流过,由此得名。冰屋里面有一个地窖,冬暖夏凉,破锣师叔经常带他们来这里取瓜果梨桃和冬储菜。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飞快的跑进铁匠铺,巫马心急忙拈出两枚银针,来人出言道:“小五,把手放下,我是老二,真是,动不动就掏针。”
不沾大师是个怪人,虽然给他们排定了师门顺序,却不让他们称兄唤弟,无论长幼,只按次序称呼。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到我这里来了。”汪自清吐了一口烟雾道。
“自然是有大事和你们商量。”马伟良喝了几大口水,将盗宝碰到九钱和一起饮酒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中间不免各种感慨,啧啧有声,只是未提九钱要引见他进鼠庄这节。
汪自清问道:“那东西你取到了么?”
“取到了,只可惜是假的。”马伟良也要了一根啖马枯,但他并不常吸,呛得一阵咳嗽,猛灌了几口水,
“小五?”汪自清见巫马心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出声问道。
“老大,老二,我明白了!”巫马心猛的回地神来,兴奋的说道,“冰屋滴水,就是指他们要在冰屋祭拜。月明风暗,风暗就是指被刺瞎双目的风王,月明便是时间。月亮十五最盈,月末最亏,四月十五这一天月光最亮,应该就是这一天。”
“玩绣花针的就是比我们这些打铁的聪明。”汪自清抚掌大笑,“那‘凤凰涅槃’又是什么意思?”
巫马心摇了摇头:“这句我还没有想到。”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老三和老四吧。”马伟良激动的摩梭着双手,“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呢。”
“老二,帮我抬门板去。”汪自清说着,将马伟良拉出门去,屋里只剩下巫马心和龙伊一。
巫马心说道:“伊一,你放心,解决了这件事以后,我一定去……”
“我相信你!”还没等他说完,龙伊一便打断道,“你们巫马家的人只要还活着,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反正现在距离九毒日还早着呢。”
龙伊一伸手从巫马心的内袋里拿出六枚银针,手指用力捻动几下,形成两只银圈。她把大些的银圈套在巫马心食指上,随后伸出自己右手说道:“给我戴到食指上。”
巫马心愣了一下,顺从的照做了。“我回村里等你。”龙伊一说罢,笑着转身跑出铁匠铺。望着龙伊一的背影,巫马心有一丝心疼,这和以前看到受伤的麻雀、野鸡那种心疼完全不同。
“走吧,又不是生离死别,搞的这么伤感。”汪自清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等把那些家伙收拾了,我就陪你去那个六什么村找她去。”
马伟良把一摞门板撂在地上调侃道:“小五,这才分开几天,你就找到了这么一往情深的美女。”
巫马心只好苦笑,的确,怎么就一往情深了呢。
铁匠铺的门脸是敞开的,没有门窗,只在上下各有一条半寸宽的沟,关店的时候需要向沟里并排插入九个六寸宽六尺高半寸厚的门板再上锁。每块门板都漆有颜色,一面均为白色,另一面却不完全相同,分红色、绿色和黄色三种。
汪自清飞快的拿起门板,几下便插锁完毕。巫马心问道:“老大,一个挡铺面的门板,弄这么多颜色干嘛?”
“哈哈,这你们就不懂了。”汪自清拍拍手上的灰说道,“门板是我和老三老四约定的暗号,他们住的地方地势高,可以远远的看到铁匠铺,如果平安无事,我便将所有门板统一置成白色,像现在这样五红夹四白,就是到冰屋会合,如果我这里有难,便会置成中间红色,两边四白。”
巫马心和马伟良不约而同的露出崇拜的目光:“老大厉害呀!”
……
回村的路上,龙伊一总感觉一丝隐忧。村口的疯子见到她来,东蹿西跳叫喊道:“冰屋滴水,好大的火呀,呼,呼呼。”
他怎么会知道字条的内容?龙伊一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满是浆糊的衣服问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的?”
“嘿嘿,”那疯子嘻嘻笑着说道,“你们还不醒悟吗?”
“不是,前一句,你刚才念叨那句。”
那疯子却并不理会,只是拍着胸重复同一句话。
龙伊一松开疯子,不由得一阵苦笑,莫非自己对那个巫马家的人动了情?唉,不行,绝对不行,师父不允许自己对别的男人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