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嚯。”那个声音大笑道,“哈哈,我可没你们那么弱,手指一弹便取了它的性命。”
“切,吹牛吧你就。”
蠪蛭的肉没有多少,汪自清切下几大块用布包好,准备以后再吃。这时,忽然传来了一声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打雷一般,震得石墙一阵摇晃,碎石和尘土不断掉落。
常在山中打猎的人都有根据声音判断距离的本事,这个声音并不太远,而且响声也在不断变化,起初像是因为无聊而有节奏的敲击,而之后的响声变得紧密且杂乱无章,这种节奏,只有愤怒和战斗之时才会出现。
在这个蜂巢迷宫中,如果这个异兽是在与人作战,那这个人十有八九便是巫马心。汪自清想到这里兴奋不已,向鱼淼使了个眼色,二人收好东西,急忙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黑暗中的那个声音响起:“呦嚯,有点意思。”
汪自清与鱼淼仍然没有忘记沿途做好标记,这样也拖慢了速度,当他们赶到之时,完全没有巫马心的踪影,只看一堆皮的骨头,隐约判断出是夔牛,那声音便是它发出的。
“一定是小五干的。”汪自清看着满地的银针,兴奋得手舞足蹈,看来巫马心刚从这里离开,应该就在附近不太远的地方。
鱼淼却不敢懈怠,问道:“可是周围路径这么多,我们怎么寻找?”
汪自清仍然一脸兴奋的答道:“我们不用寻找了,他定然会继续往前走,我们只需要返回出口等着就好,沿途多加些标记,他们肯定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嗯?”
“嗯!”
……
巫马心与木杨婷带领着一众举父继续朝前走着,与汪自清隔着几间石屋擦肩而过,身处迷宫之中,自然都毫无察觉。
探路的小举父刚推开石板,便吓得“哇哇”直叫,连忙关上石板蹦了回来,对着老举父一顿比划诉说,老举父皱了皱眉头,望向巫马心,看来是又碰到了什么恐怖的怪物了。巫马心点点头,示意它们不要着急,自己朝前走去,木杨婷在后面紧张的双手生出藤蔓,随时准备抛出。
巫马心推开石板,顿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场,石屋中的空气扭曲成流动的漩涡,强大的威压几乎要将他扯碎,难怪探路的小举父会惊恐万状,他也同样喘不过气来。
莫非这里是一个结界?
巫马心连忙凝神聚气,调动魄力,气魄居顶,天冲魄居左,灵慧魄居右,力魄居中,这才勉强顶住漫天的压力,使自己好受一些。解除威压,他才得以睁开眼睛,与其他荒芜破败的石屋不同,这里生机盎然,如同世外桃园,墙壁上种满了绿色植物,有高大的树木,禽鸟盘旋,蛇虫游走,有矮小的花草,蜂蝶围绕,还有几只萤火虫忽明忽暗的飞着,地面上布满暗河,组成一幅八卦图形,暗河中长满珊瑚,鱼虾蟹贝掩映嬉戏,青蛙伏在荷叶长鸣,自成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让人叹为观止。
石屋中间端坐一人,看上去接近不惑之年,身着灰衣,左肩上站着一只绿皮鹦鹉,见到巫马心进来,挥动翅膀叫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在昏暗无光的地下,竟有如此雅致,定非凡人。
那人缓缓睁开眼睛,两道凌厉的目光看向巫马心。巫马心心中一颤,上前施礼道:“在下巫马心,无意打扰前辈清修,只因掉落此迷宫寻找出路这才进到此处,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巫马心?”那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在如此威压之下还能如此气定神闲,果然是可造之才,“不知者不罪。”
“敢问前辈贵姓高名,可否给在下指点一条出去的道路?”巫马心恭敬的问道。
那人却并不回答,而是从地上拿起一只圆形的青铜酒杯递给巫马心,里面装的是普通的清水,巫马心拿在手中认真看了几圈,不知所为,那人拿回酒杯向上一抛,那酒杯便在空中消失了。他在地上插上十支香,又指了指旁边的石板说道:“你若能在那个石屋中找到这只杯子,我可回答你的问题,香一支一支的点燃,还剩几支便能问几个。”
那人说罢,点燃了第一支香。
“是。”巫马心知道有怪癖之人必有大才,自然不敢小觑,连忙恭敬的答道,推开那块石板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立时呆立当场。
他原本以为那间石屋会是空的,而酒杯隐藏在角落、石壁中或者是其他地方,可看到的却是地上摆满了相同的酒杯,全都装着一模一样的水,细数之下足足有五百二十杯,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巫马心围着杯子转了几圈,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果然是完全相同,哪怕是杯子的温度,杯壁上的气泡也都完全一样,根本无法看出哪一只是曾经端过的,他闭上酸麻的双眼,额头已然见汗。
他想到用魄力操纵水元素,于是盘膝坐定,将中枢魄居于北方,以精魄吞噬英魄,呈太阴极限状,感受着水元素的力量,但将所有水杯都感受一遍,却丝毫体会不出差别,看来此路也不通。他有些无奈却又不想放弃,不仅因为那人或许知道出去的路,或许还有更多他想知道的东西,于是重新坐定,开始进入冥想。
巫马心的头脑中开始变得空旷,惭惭的变成一个若大的荒野,只有一个渺小的自己站在这荒野之中,突然远处出现一个黑影,似乎是另一个自己,又似乎是一个旁人,那黑影幽幽的对他说:“你一开始的思路就是错的,越是想依题解题,便越是无解,有些东西只能用自己的内心去感受。”
“那该如何感受?”他问道。
“用你的心去接触,那世间万物便都是有生命的,那样你眼中的大地会咆哮,山峰会诅咒,流水会呻吟,石头会干渴,花草会哭泣,当你领悟了这些,你就能借助自然的力量,变得无比强大。”那黑影说完便消失了。
巫马心恍然大悟,头脑中的荒野开始逐步缩小,最终还原成一片漆黑,他缓慢的眼开双眼,凝视着这些水,开始感受着它们的生命气息,尝试着与它们沟通,眼前顿时出现了无数跳动的水精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他,顽皮的蹦来跳去,还有的吐着舌头。这些都是一样的生命,但有一个生命曾和自己有一面之缘,所以它与自己对视的时候便会有所不同,它的眼神中应该略带重逢的惊喜和羞涩,而其他的都是新鲜与陌生。
当巫马心端着水杯再次回到石屋时,还剩下四支并未点燃。那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变成赞许,手指一拂将燃剩一半的香熄灭,点头说道:“巫马家的人果然不凡,你手上这杯水是水中精华,我要是你就喝了它。”
巫马心毫不迟疑,一饮而尽,甘甜入喉,一股清爽流向四肢百骸,眼目变得清明。他凝视地上的小虫,那虫竟然变得十巨大,连身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再凝视之时,那虫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这水果然神奇,竟然使自已成了传说中的鬼才之眼,这人果真是世外高人。
“还剩四支香,现在你可以提问了。”那人微笑着说道。
“敢问前辈是什么人?”巫马心刚刚堪破自然之力的玄妙,又获得鬼才之眼,整个人变得自信而霸气,感觉自己已成王者。
“既然你是巫马平川的后人,叫声前辈的确并不委屈。”那人说道,“我是润下族之王,申屠昱珩,江湖中人大多唤我一声水哥。”
“嘶……”巫马心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前辈,自然不敢怠慢,急忙俯身下拜,但心中仍不免惊异,这人看上去年纪不惑有余,最多也不过知天命之年,竟与巫马平川同辈,让他十分诧异,“莫非前辈已有百岁高龄?”
“不必多礼。”水哥似乎习惯了别人诧异的表情,平淡的说道,“我已有一百三十七岁。我润下族天生属水,随时吸收补充着身体中的水份,水是生命之源,宁神之根,排毒之渠,人不干渴烦躁自然长寿。每个毛孔都时时有水滋润,当然皮肤娇嫩,长相不会衰老。”
巫马心连忙点头,暗忖自己见识不足,抱拳说道:“的确是晚辈少见多怪,请前辈谅解。前辈可认识我祖父巫马平川?”
“自然认识,多年以前,各族战事连绵不绝,我们四族势弱,只能联合起来对抗稼穑族。巫马平川与我、曲直族的漆雕烛、炎上族的冷火、从革族的即墨予非一同歃血为盟,他身俱五族血统,自然成了联盟的首领。我们众志成城,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失去的土地全都夺了回来,不成想土人太过奸诈,竟派人混入我们中间,投其所好,拉拢离间,使得盟军分崩离析,接连大败。我等气愤之余不免意气用事,唤醒上古巨兽赤鱬,兴起滔天洪水,饿殍遍野,生灵涂炭,虽然最后被大禹所治,但各方势力均元气大伤,天下一片死寂。”
巫马心听得心惊肉跳,但水哥却波澜不惊的讲述着,他饱经世事变迁,已经看淡一切。
“上古巨兽赤鱬被制服后沉入海底下化作石像,其内脏也被分别存于四处防止其复活。巫马平川难辞其咎,隐退世外,之后土人疯狂反扑,从革族几乎被灭族;炎上族冷火被迫带领族众远走;土人又以曲直族人性命相要挟,囚禁了曲直首领漆雕烛;润下族则远遁海底,隐世不出。我也自惭形愧,一直避世潜形,不想为世人所知,不成想今日却被巫马家的后人碰到,实乃命也。”
巫马心有些不解,身为润下族的领袖,为何会潜居在这里,置族人而不顾,于是不解的问道:“前辈,您这般才能,为何看着自已的部族受到欺凌,而不出山复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