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征服了整个海洋,成为当之无愧的海底之王,只要他舔下舌头,那些海底的庞然大物都会乖乖的自己送到口边,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哪怕是称霸一方的巨型鱿鱼或是吞噬鳗也一般无二。他不再满足困居海底,他要征服更大的地方,在陆地兴起滔天洪水,封冻万里冰川,他让陆地越来越小,征服的快感让他无比舒服,自己已经成了整个世界的霸主。在封冻的冰面上,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样子,狰狞的面目并不能影响自己英俊的面庞,颈部伸出无数长短触手垂向地面,身上布满湛蓝色的尖利鳞片,在太阳下发出着耀眼的光,高耸的背鳍如同长剑一般尖利,宽大的鱼尾拍动一下,大地都会颤抖。
此时,他就站在巫马平川的右边。
无数金光将自己笼罩,身披金鳞的应龙挥动着巨翅从天而降,龙尾划地为江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他岂肯罢休,嘶吼着与应龙战在一处,这一战便有三天三夜,斗得日月无光,电闪雷鸣,风雨不止。一根闪耀着金光的定海神针从天而降,一下刺穿了他的大脑,他咆哮着坠落海底,趴在了自己的宫殿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应龙用利爪撕开自己的胸膛,将心、肝、脾、肾全都扯了下来,随着撕心裂肺的一阵剧痛,自己的身体也化为了石像。
“啊”这一阵剧痛也让巫马心回到现实,周围依旧漆黑一片,身体依然是自己的身体,如同碎裂一般疼痛。
一个仿佛遥远到上古的声音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弱的巫马家人。”
巫马心想要睁开眼睛,却弱得连眼皮都控制不了,身体更是丝毫动弹不得,只得费力的问道:“你是谁?”
“你真是蠢笨的可以。”那个声音震得他耳朵生疼,“你筋脉皆断,七魄俱损,还被封在此处,恐怕熬不了多久。唉,早知如此,还不如选那个赤县神州的土狗。”
“你是赤鱬?”巫马心这才明白,自己并未回到上古,而是感应到了赤鱬注入给自己的记忆,在上古世界,他就是赤鱬。心主神志,只要心在,那么赤鱬就在,形体只是一个摆设罢了。
那声音先是一阵沉默,而后叹口气道:“还不算弱智。”
赤鱬之心与巫马心心意相通,自然知道他的一切,只是不太明白,巫马家世代单传,为何他会成为一颗弃子,出生时流落于村野之间,成年后又困于山谷之内,以致于根本不像巫马家的人。
反正睁不开眼睛,索性不睁了,随它去吧,自己漫游在上古的世界,与神迹交流岂不是更好。
巫马心在固冬域取得赤鱬之心时,心中只是想着要救汪自清,并没有想到这个心脏会有什么神奇之处,即使是发现自己速度变快,也没有多想。直到在昏迷之中感受到上古的神迹,他才恍然大悟似的暗自窃喜。他终于知道了巫马家的使命,心中一阵兴奋,牵扯着身体又是一阵疼痛。
自己是为了打赌,子宋一堆龙肯定不是,他一定知道什么。
恍惚中,巫马心又回到了上古世界。
他感觉无比冰冷,整个人如同在冰窖中一般,眼前所看到的全是冰雪,这是一个山峪,他很熟悉。
啊,固冬峪!
而他,就是被冰封的赤鱬之心!
两个老者在他面前,并肩而立。一个穿着残破的棉袄,佝偻着身体,满脸皱纹,两只小眼睛眯缝着,正是卖炭翁叶张宇。另一个站得笔直,皮肤如同青铜一般的颜色,瞳孔泛着蓝光,这个人巫马心也见过,正是他祖父巫马平川。从个头上看两人应该相差无比,但站在一起却显得巫马平川高出一大截。
“统领。”叶张宇声音有些嘶哑,费力的说道,“土狗阴险,不惜牺牲百姓来陷我们于不义,各族族长终究不够卑鄙,还是着了那子宋志的道。”
“终究是我们不对,也不怪得旁人。”巫马平川满眼深邃,如同浩瀚的夜空,让人无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土狗内部存在着众多的部落,相互之间意见各有差异,彼此同样争战不休,最后治水有功的禹成了帝,治理水患,凿挖水井,垦荒种稻,同时划分九州,东南曰神州,正南曰迎州,西南曰戎州,正西曰拾州,中内曰冀州,西北曰柱州,正北曰玄州,东北曰咸州,正东曰阳州,各置一鼎镇守地灵。做完这一切,禹便和你一样不问世事,归隐于昆仑之墟,禅位于伯益。伯益为人谦让温和,小心谨慎,非王者之材,实权落到了历正子宋志手中。历正是权位最重的官职,主管制定历法,下属司分、司至、司启、司闭、司燧五官,因此一直是子宋志在实际掌管着赤县神州。”
“子宋志?”
“没错。”叶张宇怒拳紧握,“就是子宋志这个阳奉阴违阴险毒辣的小人!”
子宋志?冰中的巫马心也是一愣,莫非他和子宋一堆龙有什么关系?
叶张宇说道:“子宋志表面上承诺五族和平共处,却在禹王隐居后带领土狗疯狂反扑。他提出只有纯净的土性人最为高尚,其他人种或是杂交人种都必须被处死,于是趁着各族元气未复之机又起刀兵,逆天之举进展必然不顺,后来嵬名穹昊独自去找他,两个密谈一夜,没有知道他们签订了什么契约。但第二天开始,土人大军的态度便由战争与屠杀变成了驱赶,将其他四族都赶往戎州的一角,紧接着竟举全州力,硬生生的将这里挖断,形成了与赤县神州隔海相望的端国。嵬名穹昊如愿成为端王,便开始按照子宋立志给他的图形开始划分区域,直到多年之后,他才偶然得知这是道家的六甲秘祝,但具体有何作用,他也不得而知。而那从天而降的斗兽山,仿佛定海神针一般将端国钉死在海中,不能移动。”
“嵬名穹昊不是那种卖友求荣的人,里面一定有隐情。”巫马平川摇摇头,他太了解这个人,但猜不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纯净人种?巫马心不由得恨意翻涌,子宋志未免太过可恶,竟有如此变态的思想洁癖,人生而平等,岂可因为人种相非而屠戮。他似乎明白了,每月从赤县神州运来的犯人,恐怕就是新抓捕的其他人种,或是与土性人与其他性人结合的杂交人种。
“唉。”叶张宇长叹一声,“经此一役,从革族几乎被灭,即墨予非失踪;润下族遁入海底,申屠昱珩同样下落不明;炎上族越过原始森林定居,族长冷火心中憋闷,一病不起。子宋志最忌惮的是曲直首领漆雕烛,解决了其他三族之后,才将目光放到曲直族身上。子宋志答应不会伤害曲直族人,甚至不会破坏一草一木,条件是漆雕烛自愿进入囚牢,外界都传说漆雕烛就关在从天而降的斗兽山中。”
“木克土,封印了木系首领,便没有人再是土狗的对手了。”
“稼穑族高手如云,何需惧一个漆雕烛?”
“若两人比武,自然是力强者胜,不受五行生克所制,但若是两军交战,那便难违五行之规了。”
“的确如此。”
巫马平川点点头,平静的问道:“禹王没管?”
“没管。”叶张宇说道,“非但没管,似乎有默许之嫌。”
巫马平川眼中却波澜不惊,一副已经看淡一切的样子。
“巫马兄?”叶张宇有些吃惊于他的淡定。
“自从女娲娘娘创造出巫马家,始祖巫马墨渊便留有家训:‘秉于有生之初醒,困于世俗之墨绳。不可不惜不苟惜,不可不空不妄空。丧身涉险为万众,泯躯济国为苍生。肩担道义无强弱,胸怀天下平五行’。我生于草莽,长于蛮荒,只知以暴制暴,惹下今日祸端,故此才隐没山林,不想再抛头露面。”巫马平川淡然说道,“既然禹王坐视不理,那么我不如成人之美,余下之事,便由我的儿孙去做吧。”
“他们在何处?”
“当年我将儿子送至端国王城,让他学习朝堂政事,对于五族之事,或有另一番感悟。而我的孙儿则放入百姓之间,让他感悟人间疾苦,或许能够独辟蹊径。”
“巫马兄有心了。”
“家族使命不可违。只希望他们能够不辜负我的一番苦心,拔掉斗兽山这颗钉子,实现五行人种和睦共处才是。”
“巫马兄不准备出手相帮么?”
巫马平川摇摇头:“帮与不帮一切皆有命数,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叶张宇深吸一口气,说道:“日后若我们见到巫马家人,定然照拂一二。”
“无妨,随意就好。”巫马平川说罢,眼睛看向冰封中的赤鱬之心,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巫马心望向巫马平川凌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整个人猛然转醒。
他呼喊几次,那个遥远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他睁开了眼睛,身上也没有了疼痛,看来在他昏迷之时,已经吸收了赤鱬之心,魄力筋脉都得以修复,自己神游的过程,恐怕便是与赤鱬之心融合的过程。
四周一片漆黑,依然看不到东西,巫马心尝试从稀薄的空气中凝聚出火元素,希望可以点起一丝光亮,好让自己看清身处何处。他刚刚操纵魄力,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空气中凝聚出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将裂缝照如白昼。巫马心惊得合不拢嘴,以前自己顶多可以唤出一些火星点燃木棍,没想到吸收了赤鱬之心后,力量变得如此强大。
不愧是上古神兽,果然霸道!
巫马心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裂缝之中,距离顶端足有几丈高,裂缝顶端被黄金浇筑,形成一块金板将自己封闭在此,金板被符兵盗挖,露出些许缝隙,是这里与外界唯一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