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今夜逃是逃不出的,莫颜兮二人便决定好好休息一夜,待明日在做打算。
次日清晨,天刚刚透点亮光,外面就开始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敲门,香雪极为谨慎的拿出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轻手轻脚的来到窗前看了看,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妇,便又把匕首放了回去,应声道:“谁啊,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那少妇闻言心中一惊,生怕自己被责罚,故意压低了声量。
“两位…两位小公子,奴是夫家派来为公子们送…送热水的,大人说了,辰时要请白公子过去,有要事相商。”
莫颜兮伸了伸懒腰从床上下来,和香雪二人穿着妥当,束了头发后,这才缓缓拉开门让妇人走了进来。
这少妇全程目不斜视,大多时候低着头,将热水毛巾放在一旁的架台上,然后交代了一些事宜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莫颜兮盯着少妇,她的头发用纱巾包裹着,看上去眉目清秀温婉动人,走路的仪态颇具章法,像是个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姑娘,二人四目相对时,莫颜兮看的出来,她的眼里充满了对生活的绝望,还有对自己和香雪二人的艳羡,是个命苦的人儿。
快到辰时,二人便去了陈修杰的院落,陈修杰见了二人,赶快笑脸相迎,将这二人引入座,然后命人端了早膳过来。
莫颜兮倒也不客气,简单寒暄后便开始用起早膳来,这里虽然没什么好的吃食,但兴许是最近一直劳累,昨晚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个好觉,这会儿胃口还不错!
香雪见小姐如此,便也放心的吃了起来。约莫两刻钟后,莫颜兮才放下筷子,用绣帕擦了擦嘴角,和陈修杰谈起正事来。
“修杰兄长,虽然这制作迷药并不是什么大工程,但是还是有些材料短缺,当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我看这寨子中是有一些可以用的,我等会就去采,还有一些其他的就要劳烦弟兄们去山里找找了。”
陈修杰闻言,赶紧殷切的回道:“哎,麓言小兄弟说的哪里话,这寨子中的东西你随便采,人你也尽管差遣,我已经连夜派人去伯牙岭打听过了,这个时辰,押解饷银的队伍刚到伯牙岭驿站,估计今夜酉时才能到这里。”
莫颜兮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兄长体谅了,等会儿我就画了其他药草的样子交给兄弟们去寻,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想必午时必能将迷药送到兄长面前。”
“你且去忙吧,需要什么只管知会兄弟们去做,不必客气。”
莫颜兮出来后,先去自己房中画了些草药的花样,命人拿了去山上寻,这才带着香雪,拿着竹篮在寨子里行动起来。
周围一直都远远近近的跟着一些人盯着,莫颜兮倒也不急,先在各处种植了草药的院子转了转,这才慢慢往外围一点一点移去。
一路下来,莫颜兮终于在马厩处发现了一些破绽,这马厩建的面积很大,但是里面不过区区十来匹马的样子,而且大半儿地方都留出来用来放一些干草料,如今真值四五月天气,草长莺飞,若是寻常人家的马场都换了新鲜的草料,这些去年的干草料应该早就被吃完了,看那草堆略显虚浮,倒像是用来刻意盖着其他东西。
莫颜兮便假装走上前来摸了摸马儿,那些人的神色明显更加警惕起来。
莫颜兮眼睛转了转,随即脚下一个趔趄,往一旁的干草堆中倒去!
“哎呦!这哪的石头喂~可摔死我了!”
话语间,莫颜兮整个人已经摔倒在了一处干草堆处,很快两个魁梧的大汉便跑了过来,一个将她扶了起来,另一人很快的遮住了草堆内露出的东西,莫颜兮虽然只看到了一点点,倒也全部了然于心了。
那草堆内藏了一些火把锅具,甚至还有一些粮食,脱了水的蔬菜。这些东西放在马厩完全没有理由,只可能是这里藏着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每当官府前来围剿时,所有寨子内的人就会来到马厩内带上这些东西,快速的撤离!
莫颜兮起来后,拍了拍身子上的土漬污垢,大骂了几句晦气便去其他地方寻草药,路上偶遇了今早来送热水的少妇,就喊了过来三人一起寻找,不出三刻的时间就找全东西回到了院落,只等那些人回来便开始制作迷药。
午时三刻左右,莫颜兮拿着制作好的迷药来到陈修杰院中。
“兄长,幸不辱命,这几个纸包内便是迷药,放在草堆中焚了,只要闻到烟气就会立刻手脚发软,头脑混账动弹不得,这瓶子内是解药,在焚烧之前服了,药效能持续两个时辰,应该足够办事了。”
莫颜兮将东西放在桌上,擦了擦头上的汗。
陈修杰一脸惊喜,赶紧回道:“白家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不如我们先试试?”
莫颜兮皱眉:“兄长信不过我?”
陈修杰眉头一转,笑道:“哎呦,麓言小兄弟说的哪里话,为兄是怕这些个笨的,不会使用,白白糟蹋了东西还成不了事,要是小弟能够亲自示范一下,也好让他们开开眼,确保万无一失嘛。”
“也罢!”
莫颜兮假装愤懑,命人将瓶里的药丸分发下去,又找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出来,吩咐他不要服解药,看其他众人服了药,这才取出一小包迷药,让香雪捡了些干树枝一起点了。
瞬间股股白烟升起,只几个呼吸间那未服药的汉子就已经双腿发软,头晕眼花,摔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任别人怎么叫喊都没有知觉。
陈修杰见此大喜,眼中的喜悦更盛,命人将那人抬了下去,这才拉着莫颜兮的手亲昵的说道:
“哎呦!麓言小兄弟啊,不愧是白家子弟,这迷药果然厉害。小兄弟不如先去休息,待我安排了事宜,就过来和你先喝上几杯,高兴高兴!”
莫颜兮闻言也就先行告退了,心里却是一声冷哼,这种人深交不得!
回道院子里,莫颜兮转头,一脸期待的问:“香雪,事情可办妥了?”
香雪咧嘴一笑:“回小姐,刚才去找干树枝的时候已经交给她了。”
“没人看见吧。”
“没有,那会儿大多劫匪都在院子,她走的时候我也特意看了,并没有人尾随。小姐,那人…信得过吗。”
莫颜兮眼神笃定:“自然是,小姐我做事那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心吧。”
“是,小姐说信得过,那自然就信得过!”
在香雪眼里,自家小姐的才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就连相府里那几个被外界夸得上天的嫡小姐都比不上,自小姐懂事一来,便开始为整个焚香院谋划,内宅之中的腌瓒手段并不少,除了孙姨娘外,其他不受宠的姨娘多半已经被料理干净了,可小姐偏偏每次都能迎刃而解,保了孙姨娘安稳怀上了小少爷,只是可惜…香雪想到此处有些痛心便停了思绪,她相信小姐,日后必能为焚香院逝去的所有亡灵讨回公道,而自己定然会忠于小姐一生!
未时左右,陈修杰便派人出发,前去官道设伏,而他则带了一盘围棋过来莫颜兮院中。
二人入座,陈修杰一边用锦帕擦着手,一边问:“不知道麓言小兄弟棋艺如何,可愿与兄长我切磋切磋?”
莫颜兮笑着回:“小弟钻研于医道,棋术只略懂一二。若兄长不嫌弃,舍弟自然甘愿奉陪。”
陈修杰大笑,只言麓言小兄弟过谦,随即铺了棋局。
二人痛快地杀了五局,那陈修杰更是喜上眉梢。
“贤弟真是过谦了,你这棋艺旁人不晓得还以为师承李国手呢。”
莫颜兮赶紧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兄长莫要调侃我了,若真让那李国手知晓,怕不得气坏了身子,你这才是棋艺高超,几局下来,舍弟我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五局下来,莫颜兮只堪堪艰难赢一局,平一局,陈修杰赢三局。
陈修杰听莫颜兮言语真挚,心中更是大快,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道:
“贤弟啊,这棋场博弈可不亚于人心的博弈,这五局为兄我都选白子,你可知何为?”
莫颜兮眯了眯眼睛,道:“还请兄长赐教。”
陈修杰笑着摆了摆手:“哪来什么赐教啊,不过是兄长的一些感悟罢了,这世人都喜黑子,能先发制人,为自己早早奠定先机,可为兄看来却不然,先发制人虽能抢得先机,却不若后发制人破局重生!布局者哪有破局者心思万千,古有蒙山孟子羿与普化寺若执禅师木须山论棋。孟子羿师承南国第一圣手青辞,自出师以来更是打败天下无敌手,谁能想到会在木须山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
陈修杰说到此处,有些唏嘘的咋舌,继续道:“听观棋者言,对局中若执禅师从头到尾都被层层套路,却不想会在第一百八十子落下绝处逢生,生生扭转了局面!观看此局的人无不叹为观止。此等逆天改命之事,当真是教人热血沸腾啊。”
莫颜兮点头:“兄长所言极是。自古以来,这逆天改命之人不超过三个,若执禅师棋局之大观我等怕只能望其项背。兄长有大志,未尝不可。”
陈修杰面上一喜:“哎,贤弟说笑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古来这逆天改命之人遭天谴的可还少,远的不说,就说前两日那闻熙城丞相府内,那被就地正法的庶女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嘛,生为女子,不遵从三从四德,白白害了人性命,败坏了自己的名声,就算死了也不能安生啊。”
莫颜兮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也端起桌上的香茗品了一口,看了看窗外的日头。
“白泽,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话,快酉时了!”
陈修杰闻言,轻轻拍了拍额头:“哎呦,都快酉时了,为兄感觉也就才过了半时辰的光阴,果然,和知心的人相谈总是稍纵即逝,贤弟,你且休息休息,为兄还有事忙。”
语罢,陈修杰便匆匆起身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