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娘见人开了门,忙上前热络的问:
“秀儿姑娘在忙些什么?”
张秀儿答:“嗨!无事,绣几个花样子。”
樱娘一进门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绣花,不由夸赞道:“啧啧啧!!瞧瞧,可真是个妙人!这菊花儿绣的跟活的一样。呐,刚刚我家小姐拿过来的,给你尝尝。”
张秀儿一脸惊讶:“真真不凑巧,我竟不知道小姐来了,改天再来你可要告诉我,我一定要给小姐好好磕几个头谢谢她!我那可怜的丈夫如今终于能还乡了。”
张氏也是个明事理的,自打知道莫颜兮花了重金为他们家了却心中挂念之事,自然心中感激。
樱娘瞧着,连忙上前安慰:
“你也别太伤心了,这世间的事谁能料的到,今日前程似锦,明日飞来横祸,不若心放宽些,也能活得自在点儿。”
秀儿抹掉眼泪,道:“樱姑娘说得是。刚才心有所感,让姑娘见笑了。”
樱娘笑道:“这才对嘛,如今香铺缺人手,若日后做大了去了别的地方,这临渊的香铺还要靠你多照料呢。”
张秀儿听樱娘说到此处,心中激动万分,这话明显就是日后有让她接手香铺的打算。这等营生确实是临渊城独一份的,要是做的好那当然是风光无限!
张秀儿顺着樱娘的话说道:
“嗨!樱姑娘哪里的话,我一个寡妇,本来已经觉得生活无望,还要多谢小姐,多谢姑娘给了我一份儿好营生,我张氏也定然不会让大家失望,愿尽心尽力为香铺做事。”
樱娘看着张氏已经上道了,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了。
“明儿便是六月十五了,我听人说高知府家的老夫人月月去广云寺祈福,她家子孙一直仕途坦荡,财源广进,想必和这个脱不了关系,我这儿有二十两银子,是小姐让我给你的,想着你夫君的亡魂刚回来,怕是不一定安分,不如拿去广云寺让师傅超度超度,你们也好安心些。”
张氏听了此话一时想不太明白,但又觉得必定有她们的道理,也就应承了下来。
“对了,瞧我这记性,呐,这是给你的。”
樱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精巧别致的木盒。张秀儿连忙谢过,接过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
原是一只淡紫色的香囊,上边用金线勾勒了一朵盛放的牡丹。下边坠着一只精致的莲花络子,还有两颗小巧的银铃铛,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张氏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通着一股清流,再没有夏日的燥热感。这枚香囊光从外表看就足以让人动心。
樱娘笑道:“这炎炎夏日本就燥热,去了广云寺更是,尤其在祈福超度的大殿内,人流拥挤,烟灰弥漫,更是不舒心,这香囊里我加了川黄连和灯心草,虽然药味儿不浓烈,但是药效却是丝毫未减,你明日戴着去心情也舒畅些。听说啊,高老夫人就是常年的心热病,估计这一趟怕是不怎么舒服。”
此话一出,张氏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过来,随即对樱娘点了点头:
“樱姑娘放心,这一趟高夫人怕是会心情舒畅的多。”
二人也不说破,心照不宣,又聊了几句其他的话儿,樱娘才回到作坊自顾自的忙去了。
漫枫巷宅子内,明桑看着眼前的人,叹了口气,道:“哎呦!南柯姐姐,这花瓶可不是放这儿的,这里面插紫薇也太艳俗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插什么嘛,明桑,照花你们说嘛,我这就去采些回来。”
南柯憋着嘴瞧着那两个人,不服的反抗。莫颜兮走到前厅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嬉闹声。
“这是怎么了?吵起来了?”
明桑见了来人,赶紧道:“小姐回来啦,倒也没什么,就是我这南柯姐姐生了一双能实珠的慧眼,偏偏不怎么通晓发挥宝珠的功能,着实让人又气又急。”
顺说着,南柯的嘴越来越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明桑赶紧话锋一转,继续道:“南柯姐姐不愧是出生在古玩世家,这鉴别珍宝的能力我等望尘莫及,今日多亏了南柯姐姐,我们买东西才能那样顺利,还省了不少银钱。”
莫颜兮亦是配合明桑,夸赞道:
“咱家南柯确实是厉害的,我瞧着日头不错,不如带你去外面转转可好?”
“小姐,我刚刚才回来,这腿都要废掉了,很痛的。”
南柯说着,更委屈了,一只手扣着黄花梨木桌子的一角,眼睛水汪汪的望着莫颜兮。
莫颜兮端着香茗,轻轻的抿了一口,用甚是惋惜的口气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听说那西市来了好多一米多高的桃花苗子,想着回来带着你一起去看看,挑些好的回来,既然你累了,那就只能作罢了。”
南柯闻言,眼睛迸发出雀雀欲试的目光来,又碍于先前说的话,面子上过不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的说:
“其实,痛一会儿也就不痛了,我现在就感觉好多了,我觉得逛十条街都不累!小姐,我们去嘛!”
这撒娇的语气直惹得屋内的其他人笑声不断。
约莫申时,莫颜兮一行三人来到了西市,正值春暖花开时节,道路两旁卖什么的都有,南柯是个跳脱的,一会儿见了好看的鸟雀不撒手,一会儿又拿着精巧的皮影儿不放,莫颜兮也就由着她去了,三人行了半里左右,终于瞧见了卖桃花的地界儿。
南柯上前问:“老板,你这桃花枝怎么卖啊?”
那人抬头道:“呦,三位姑娘好眼光,这桃花枝儿可是从角黎走水路运过来的,一枝五十文钱。”
莫颜兮摸了摸光秃秃的桃花枝,问:“明年早春能开花儿吗?”
老板点了点头:“自然能,这桃花枝今年已经开过花了,临渊的水土好,想必明年能开的更旺盛。”
“清蓉你看着,挑一百枝好的,雇人送回去,让兰溪去东市找几个好点儿的花匠,种到后边园子里去。”
“是,小姐。”
莫颜兮交代好后,就带着南柯继续往里面走。
南柯打了个哈欠,问:“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瞧瞧这西市还有没有好玩的。”
西市越往里边走,人流越少,两边房子的阴影投射下来,竟连阳光都洒不下来。
“卖东西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是新鲜玩意儿!卖东西喽!”
前边一个小摊处,坐着一身穿布麻衣,头发蓬乱的青年人,一手里拿着《捕鸣正集》,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水灵灵红通通的桃子,身子靠着墙壁,双腿翘了起来,不像是个卖杂物的。
莫颜兮走到摊位前,他也不招呼,自顾自的乐,莫颜兮瞧了一圈儿,看到角落处放着一些很小的树苗儿,问:
“老板,这是些什么树苗?”
那人头也不回,道:“不常见的什么都有,常见的什么都没有,你要的更是没有!”
南柯见那人态度不好,也有了脾气,拉着莫颜兮道:“哼!小姐,你瞧他那样,一个卖假货的摊子,口气还狂妄的紧,小姐我们快走,不要呆在这里了!看着就晦气!”
“慢着!哪家的小丫头乱说话!什么假货?请注意你的措辞!”
那人听了也是急了,这才坐直身子,抬起眼睛怒视着南柯。
南柯心里有点慌,往莫颜兮身后躲了躲,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你前边那块红缨玉就是假的,据说红缨玉通体如血一般红润,夏凉冬暖,能够调节内力,修复断掉的经脉,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一块红缨玉不管怎么切割,内部中心处都会向外扩散一条条暗红色的极细微的丝线,你那块没有!”
“还有,你手边儿的那座玉观音,赝品!无一大师雕的玉观音都会在佛眼处,上一些特质的翠绿玉釉,让目光更加传神,你手里那座雕刻手法极为相似,只能说是一件很好的赝品!”
南柯说完,那人明显被震惊到了,目光直直的盯着南柯看。莫颜兮察觉到此人目光不善,把南柯往身后又推了推,这才岔开话题:
“你这儿精品虽多,我却不怎么感兴趣,就瞧着那颗树苗不错,不知老板可否愿意忍痛割爱?”
半饷,那人才回过神来,看着莫颜兮指着的方向,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颗是顺路挖的菩提苗子,出了临渊可就不怎么稀罕了,我拿着也不过是让心里多一点禅意,如今已经半月有余,不一定种的活,你要就一两银子拿去吧。”
“那就多谢老板了。”
南柯拿过老板包好的苗子,二人便转头往回走,一路上莫颜兮似有似无的往身后看看,心里总不踏实。
出了西市,莫颜兮脸色严肃道:“南柯,自古以来财不外露,今后切记不要口无遮拦,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南柯应道:“是,小姐,我晓得了。”
莫颜兮思忖着,南柯家的灭门之灾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斯人无罪,怀璧有罪,怕是有人看上了她们家的东西。
这头莫颜兮二人刚离开,那边摊位的青年人迅速收拾了东西,进了西市的一间屋子,一刻钟后收拾妥当,出来的竟是一位身着锦衣的翩翩公子。
北市雨烟巷韩宅一座偏厅内
“大哥,这座宅子挑的不错,风景好,周围还没什么人住,里面的布景也好看。我觉得很适合殿下这种遗世而独立的美男子居住。”
说话的人看起来十五六岁,身着大红色的浮光锦衣。领口,袖口,衣摆处都用金线绣了几朵瑶台玉凤,看起来极为华贵风骚。一头黑发仅用一条红色绸缎绑着,那双眸子如秋波般明亮动人,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三分媚气,面若敷粉,唇似施脂,竟比女子还柔美。
“你少说两句吧,别又被殿下扔出去了!”
搭话的原是苏家大公子苏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