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边境而去,赵庆又买了匹马,与舒刚并肩而驶。『81┡ 中┡文网ww w.『
赶了十几天的路,几人终于到了定明县,这儿与边境延东县相距三百余里,称不上很近,但又算不上太远。
白云光赶着马车往前走,就见前面的路口处围满了人,挤得满满当当,马车根本过不去。
“吁”了一声,白云光停下了马车。
坐在车厢的几人看不到情况,舒小语挑开帘子,道:“云光哥,停下做什么?”
白云光指了指前面:“堵住路了,马车过不去。”
赵庆凝眉看了看,上前去打探消息,片刻快步回来,对几人道:“这里的百姓都在卖粮食,那里有人在高价收粮。”
闻言,叶初夏微微皱眉:“卖粮?这边境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真打起来,他们存粮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卖粮?”
叶初夏语气疑惑,卞烨安听到她的话,猛然睁开了眼,道:“师傅,背我过去看看。”
白云光虽不知卞烨安怎么突然对这些有了兴趣,但是却没有多问,背着卞烨安来到人群外围。
听见里面有人吆喝:“只收三天啊,今天是第二天了,再收明天一天就不收了,这价钱,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围观的百姓们隐隐有些激动:“赶紧验了这些吧,我家还有些,卖完这些我再去弄来!”
“对对,赶紧验了吧。”
竟像是怕慢了一拍,这些人就不收粮了一样。
吆喝的那人身后有几个加宽的大马车,上面已经堆放了不少粮食,他笑看着百姓,拍了拍粮食道:“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当场给银子!”
说完,人群涌动了起来。
卞烨安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幕,眼里光芒一闪而过,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收粮的一众人。
回到车厢里,卞烨安道:“先找个客栈住下,不急着赶路,师傅联系一下石岩,我有事找他。”
赵庆犹自不解,看着卞烨安道:“为什么不赶路了?照我们这个度,还要废上几天才能到延东的。”
闻言,卞烨安却微微露笑,隐约和叶初夏有几分相似:“我有我的打算。”
见卞烨安这么说,几人只好听从。
绕了个远路,避开人群来到一家客栈,就见老板有些急促的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快快,把这些粮食搬上去,赶紧送过去卖了。”
舒刚上前道:“掌柜的,这怎么都在卖粮呢?”
掌柜的看一眼舒刚,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昨天来了个商队,收粮的,比这市场价格高五倍啊!而且当场就给银子,谁不心动?都抢着赶紧卖了。”
“那粮食都卖了,你们吃什么啊?”
掌柜的摆摆手,道:“这还用愁?去邻县再买些粮食来就好了,卖了自己的买别人的,也是赚的!”
卞烨安在车厢里听得一清二楚,突然出声问掌柜的:“掌柜的,可知这商队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
这么一问,掌柜的略显迟疑:“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听口音不是我们当地的,哎管他哪儿的干嘛,能有银子就行!”
舒刚点头称是,白云光将卞烨安背了出来,掌柜的见卞烨安双腿不能站立,微微一愣,但很快掩饰过去,将他们迎进了客栈。
领着几人上了楼,叶初夏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上些饭菜来。”
卞烨安补充:“再来坛好酒。”
掌柜的点头称是,下了楼。
仅剩几人后,叶初夏看着卞烨安问道:“烨安,你现了什么?”
这话问的不是空穴来风,她了解卞烨安,必是有所现。
叶初夏这么一问,卞烨安倒也不瞒着了,问舒刚:“舒将军,你可看出那些收粮的是哪里人?”
闻言,舒刚面有难色,仅此一面之缘,那些人张口闭口都是收粮,着实猜摸不透哪里的人。
“还请七皇子明示。”
卞烨安半坐在床上,上半身微微倚在叶初夏身上,道:“若是所料没错,那些人应是夏国人。”
一句话,惊在了众人心里。
赵庆看着卞烨安,脱口道:“七皇子此言可有依据?”
叶初夏也看着卞烨安,等着他的解释,谁知卞烨安竟往叶初夏身上凑了凑,摸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饿了。”
话说到一半就不肯往下讲,叶初夏哭笑不得,推了推卞烨安道:“别闹了,说正经事。”
忽然,卞烨安认真的看着叶初夏道:“不如一事换一事怎么样?我将原因告诉姑姑,那姑姑也告诉我一件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
卞烨安一敛认真的表情,状似随意,半笑半撒娇的道:“随意姑姑了,只要是我不知道的,都可以。”
看着卞烨安眨着晶亮的眼,有几分孩子气的看着她,叶初夏点了点头:“好。”
“夏国人习惯穿高靴,大平的靴子都是浅靴,而且夏国环境湿寒,穿着普遍厚实一些,收粮那群人的鞋子穿着高靴,而且靴子比大平现在穿的要厚实。”
舒刚赵庆几人不禁肃然起敬,对卞烨安多了几分佩服,年纪不大,但见识眼力想法着实过人,不得不令他们臣服。
舒小语仍旧有些疑惑:“可是仅仅凭借靴子就能断定了吗?那些人许是生活在大平阴寒一带,所以穿的厚实些呢?”
舒小语的话不是没道理,卞烨安淡淡看她一眼,道:“夏国人信奉麒麟,在官衣或者官靴上都绣着麒麟,刚刚那伙人的靴子上,绣的就是麒麟花型。”
闻言,舒小语瞬间没了疑问,只剩下满满的震惊,只那么一眼,就看到了这么多的细节,不得不说卞烨安心思缜密的可怕。
“而且麒麟分为幼麟和成年麒麟,寻常百姓家只能绣幼麟,但刚刚那伙人的靴子上,明显是成年雄麒麟,怕这群人就是夏国派来攻打大平的官兵。”
闻言,舒刚“刷”的站了起来,沉着脸色道:“那这群人来高价收粮是何目的!”
卞烨安没有回答,看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叶初夏,道:“姑姑,你说呢?”
叶初夏眼眸微敛,道:“很简单,为了绝大平官兵的粮,双方交战,温饱是为基础。”
听闻叶初夏的话,舒刚豁然开朗,脸色凝重了起来。
赵庆听不懂几人的话:“大平地大物博,这么多的粮食,他们绝的过来吗?”
闻言,舒刚暗自摇头,知道没有经历过实战的赵庆,是一时半会儿不会理解的,于是只能简单的解释。
“但是粮食若在离战场很远的地方,仅运送过来就要数十天,但战士们只剩下了三天的口粮,当如何是好?不等敌人打,就已经饿死了!”
“他们将这方圆可以救急的粮食收了,就是为了绝了大瓶的后路啊。”
赵庆听的似懂非懂:“战前自是准备好充分的粮草,又怎么会不够用?”
舒刚没有回答赵庆的问题,只是面色凝重的想着对策。
卞烨安倒是丝毫不急,缠着叶初夏为他讲秘密:“姑姑,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叶初夏心里还琢磨着粮食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卞烨安不满的紧了紧她的手,微微使了力道。
吃痛,叶初夏看向卞烨安,见他看着自己,略显委屈:“说好一件事换一件事的。”
这态度,明显没有把收粮一事放在心里,叶初夏看出卞烨安已经有了对策,于是放下了心,仔细的想了想。
然后道:“人切掉一个肺后,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话落,卞烨安也微露惊讶,静默两秒,点了点头,他的确是不知道的。
叶初夏正想接着问对策,房门突然被敲开:“客官,您们的饭菜好了。”
“进来。”
小二一手提着一个饭盒,一只手拎着一壶酒进来了,将菜盘从饭盒里小心翼翼的端了出来:“客官,您们慢用。”
赵庆舒刚两人都已经许久没有沾酒,不仅引起了酒虫,赵庆利索的将酒提在了手里,打开坛口,小心的给卞烨安倒上了。
然后一圈倒下来以后,端着酒碗对几人道:“敬你们!”
好话也不会说,干巴巴的三个字,张口饮了一碗酒,几人好笑的看着他。
白云光酒量一向少,为了不扫兴抿了几口。
叶初夏看着卞烨安随着赵庆一饮而尽,不禁簇起黛眉,桌下微微拉了拉卞烨安的衣袖,示意他少喝。
卞烨安侧头,朝叶初夏微微一笑,举起酒碗对叶初夏道:“姑姑,这碗我敬你,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如此感性的话,让叶初夏有些不习惯。
不知不觉间,一坛酒竟喝了精光,多数进了卞烨安和赵庆的肚里。
卞烨安面颊泛起红晕,醉意朦胧,歪歪扭扭的倒在叶初夏的身上。
见状,叶初夏有些哭笑不得,推了推卞烨安的身子:“烨安,坐好。”
但回应她的只是卞烨安若有似无的声音,而身体依旧倒在她的身上。
赵庆也已经不行了,脸红脖子粗,指着卞烨安道:“再来!”
叶初夏几人无奈的看着醉成一滩泥的两人,白云光走上前,道:“初夏,来,我背着烨安回床上。”
舒刚和舒小语也架起了赵庆:“我和小语将赵庆送房里去,初夏你和云光照顾七皇子。”
叶初夏一边扶着卞烨安伏在白云光的背上,一边连连点头。
白云光将卞烨安背了起来,不料,他却紧拽着叶初夏的手不松,呢喃:“姑……姑姑。”
叶初夏挣了几次都没能挣开,只好让卞烨安抓着手来到了床上,白云光将卞烨安放下,隐约有些笑意:“没想到烨安的酒量也是不好。”
说话的口吻就像是大人在说起自己的孩子一样,还有种说不清出的欣慰。
叶初夏欲起身给卞烨安擦拭一下,但卞烨安紧紧抓着叶初夏的手,不肯让她动,卞烨安眼睛半睁,尽是迷离。
“姑姑……我姑姑呢?”
醉话不断出来,第一次见到卞烨安喝醉,叶初夏也有些苦笑不得。
“我在。”
闻言,卞烨安努力看着叶初夏,但迷蒙的双眼睁了好一会儿,还像似看不清叶初夏的样子一样。
良久,他才醉着舌头呢喃道:“不,不是,你才不是我姑姑,我姑姑可好了,她给我做……做药膳,还给我抄写厚厚、厚厚的书到半夜。”
叶初夏心里有些柔软,对白云光道:“我在这里照顾烨安,你先找石岩吧。”
她还记得卞烨安让白云光去将石岩叫来,闻言,白云光点头离开了。
叶初夏拢了拢卞烨安的头,他脸颊上的醉意加深,艳若桃李。
“我姑姑……姑姑呢?”
突然卞烨安小声的抽泣起来,叶初夏惊愕的看着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卞烨安,忙拍着他的肩膀,口气软的不能再软了。
“我在这里,烨安,姑姑在这里。”
卞烨安孩子气的摇头,看着叶初夏收了眼泪,一脸的认真:“你不是我姑姑,我姑姑才不会生我的气,才不会对我那么冷淡。”
闻言,叶初夏身体微微一僵,不等他反应过来,卞烨安已经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将她身子拉了下来,又开始抽泣。
“姑姑,烨安知道错了,姑姑不要生气,姑姑你哄哄我好不好。”
叶初夏头一次被卞烨安弄得手足无措,暗自下决心,以后定不让卞烨安再喝醉,口中却道:“姑姑没有生气,姑姑怎么舍得生烨安的气呢?”
听到叶初夏的话,卞烨安放开叶初夏,湿漉漉的双眼看着叶初夏,眼里的清澈几近化了叶初夏的心。
“姑姑,你喜欢烨安吗?你喜欢烨安好不好?”
纯真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叶初夏,眼里干净的没有一点杂志,湿漉漉的仿佛能将人淹溺。
那一瞬间,叶初夏突然不知道卞烨安是醉着还是醒着。
等不来叶初夏的回答,卞烨安嘴巴一扁,大大的眼无辜的看着叶初夏,受尽了委屈一般,又要哭出来。
叶初夏回过神,忙哄道:“好好,姑姑喜欢烨安,最喜欢烨安。”
卞烨安满意了,却拉着叶初夏的臂弯,一脸认真的道:“不是最喜欢,是只喜欢,只喜欢烨安!”
说完,又醉意熏熏的闭上了眼睛。
叶初夏长松了一口气,轻轻拿开卞烨安勾着她的手,本想悄悄离开,没想到这一动,卞烨安却突然收紧了手。
叶初夏身子猛然往前一探,离卞烨安不过咫尺之遥,甚至连他长长的睫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卞烨安朦胧的张开眼,扯下了叶初夏的面纱,手指胡乱的轻抚着叶初夏脸上的伤疤,低低道:“姑姑……”
说着,突然就扳住了叶初夏的脑后,轻轻往下一带,叶初夏猝不及防的贴上了他薄薄的双唇。
叶初夏感觉到唇瓣上传来的柔软,卞烨安的轻轻颤抖的睫毛映在了眼里,猛然坐直了身体,再看卞烨安,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有丝狼狈的从卞烨安手里拿过面纱,匆匆的离开了卞烨安的房间,只是她没看到,等他离开以后,本已经沉睡过去的卞烨安,轻轻扬了扬唇角,耳根染上了刚刚没有的红晕。
临近傍晚,叶初夏故作自然的来到卞烨安的房间,见他已经醒了过来。
卞烨安捂着头,道:“头好痛。”
叶初夏冷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喝这么多。”
闻言,卞烨安乖顺的点了点头。
“石岩来了吗?”卞烨安问道。
见卞烨安似乎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叶初夏也松了些紧致的神经,道:“云光还没有回来。”
卞烨安倒也不急,对叶初夏道:“姑姑,你帮我按摩一下腿吧,感觉腿上好乏。”
对于卞烨安的双腿,叶初夏一直都是极为上心,上前坐在了床畔上,仔细的按捏,道:“以后多试着活动活动。”
卞烨安看似极为认真的点头答应。
正说着,房门又被叩响,是白云光:“烨安,酒醒来了吗?”
“师傅,进来吧。”
说完,门推开,两人闪身进来,其中一人赫然就是石岩。
石岩跪在地上,对叶初夏道:“属下参加主子,参见七皇子。”
“起来吧。”
这批死士原本仅是白云光为叶初夏训练的,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开始听从卞烨安的命令了。
若是换成其他较真的人,想必石岩这些人,早已被看做失败品处死了。
卞烨安看着石岩问道:“你们一行人已经全部已经到了定明县了吗?”
“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分散住在定明县的客栈里。”
卞烨安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好,通知下去,今晚养精蓄锐,这几日就是你们练手的时候。”
闻言,石岩抬头看向卞烨安,道:“是!”
叶初夏再一次问道:“烨安,你打算怎么做?”
“劫粮。”淡淡的两字从卞烨安唇里道出。
“夏国人假装商队来收粮,为了不引人怀疑,肯定不会带着太多人来的,人数上我们是占有优势的,再者他们肯定不会就这么将粮食运到夏**营的,这么一大批粮食在关卡处就过不去,定会先将粮食找个地方藏起来。”
“你们要做的,就是明日盯紧收粮的人,跟着他们找到他们存放粮食的地方,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记住了,务必斩草除根,不要有漏网之鱼。”
石岩重重的点了点头。
叶初夏缓缓开口:“或许,这就是我们日后的粮草。”
闻言,卞烨安朝叶初夏一笑,两人又想到了一起去了。
“石岩,你回去以后,先找个可以储藏这些粮食的地方,隐秘一些,抢了粮后,连夜转移!师傅,我腿脚不便,这件事还需要你领着。”卞烨安看着白云光道。
白云光点了点头,道:“好。”
“那属下就先告退,去安排了。”石岩拱手说道。
卞烨安缓缓点头。
次日,天色亮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吆喝声:“收粮啊!今天是最后一天收粮!有粮食的赶紧了,以后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叶初夏的房间依着街道的窗,推开窗就见收粮那里围得人山人海,比昨天见到的人还要多。
吆喝人道:“不要挤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的验。”
隐隐听见有人道:“哎老二你家不就这点粮食了,你怎么还都卖了?”
“你管我呢?我乐意全卖了!”
装粮食的马车走了一趟又一趟,石岩看向叶初夏所在的方向,见她站在窗口处盯着这里,隔着人群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安排好了。
直到月色渐渐露了出来,那里的人群才散了去,装满了粮食的马车走的慢慢悠悠。
经过叶初夏窗下的时候,听见有人道:“哈哈,终于完了,这些粮食,以后会帮我们大忙,愚蠢的大平人。”
“好了,隔墙有耳。”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
白云光飞身从客栈离开,潜在夜色里,随着“吱呀吱呀”的马车左拐右拐。
一场风暴在夜里即将展开,空气里似乎都带上了肃杀的味道。
深夜子时过后,叶初夏的房门被轻轻叩响,传来白云光的声音:“初夏。”
叶初夏立刻翻身下了床,打开门,就见白云光的一袭白衣染上了点滴血色。
“受伤了?”
“没有,石岩他们正在转移粮食,知道你在等消息,所以先回来给你通知。”白云光如是说道。
叶初夏看了看卞烨安的房间:“烨安知道了吗?”
白云光轻点头,带着些笑意说道:“就是烨安让我来告诉你的,他说你肯定睡不着。”
翌日一早,在卞烨安的房里,舒刚一面惊叹的听着白云光说着事情的经过,一面佩服的看着卞烨安,心里一点儿轻视也没了。
“七皇子过真是英勇过人,我舒刚还在愁怎么办,七皇子已经将事情解决了。”
赵庆不同舒刚的赞赏,略有些不高兴:“为什么只让云光哥参加,不叫我?是怕我拖后腿不成?”
埋怨的话语,逗乐了一群人。
半晌午,几人离开了客栈,如常般往延东县赶路,却不知已经被人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