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墨阳城。未时许。
卓君念终于见到了幼年的卓景康,他正坐在私塾中听师傅授课,小小的年纪,稚嫩的脸庞,奶声奶气的读书声,摇头晃脑的憨态,她怎么能将这个孩子与几十年后那个刻薄凶残、贪得无厌的老人联系起来,难道沧海桑田的历练变幻,真能将一个人所有的良知与纯朴全部抹去?
萧女子悄声问:“阿南,我知道现在的景康对你来说很陌生,但你能接受段阑陵为何不能接受他?你不应是对身份有芥蒂的人。”
“与身份无关。”卓君念一边向回走一边恹倦回他,“你还记得我上回嘱咐你的么,关于景康的事。”
“扣留财产?我答应了你自然不忘,只是不明原因。”
“我瞧这孩子资质平凡,眉眼中却好斗争强,念了书也行不得仕途路。带他从商,可以暗中协助,但所赚钱财你要通渠道汇聚到书院看管,景康那儿,够他以后成家的吃穿用度就可,不必让他积累太多财富,否则凭他的意念和心智,难以圈住贪欲的洪水。”
“好。”
“另外,我不在后,无论你和屈弱水,都不要在他跟前再露面。”
“本也没暴露身份,之前你收养他,我们是不同意的。”
“那就好。”
“好什么好!”萧女子毫无预兆的发怒,“我忍你好一会儿了!几十年后才该交待这些,你讲这么早吓唬谁?”他双眼下微微泛起红意,出卖了他的伪装。
卓君念拽下他袖摆,“干嘛呀,你看你又这样。生与死每个人都得经历,我不过是比你晚来,又比你早走。”
“你还说~”
“不说不说,哈哈。”
“总是这样傻乐。”萧女子极是不耻,但旋即又悲中带笑道,“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笑。”
“人生最高的境界,就是笑到撒手人寰,你看,我早早的就达到了。”
“你呀~”他又气又笑的戳她脑门子一指。
十一月二十。参山学院。戌时许。
卓君念倚着木屋外的围栏,接着渐飘的雪粒子,雪粒随着微风斜打她脸庞,这种感觉介于真实与朦胧间,很是奇特。萧女子就在这种奇特外飘来,衣袂冉冉好似神仙。“这么冷还出来受凉!”他极是不悦的牵她手腕进屋。
卓君念回以一笑,老实的倚坐床头,其实就在刚才她又吐血了,萧女子每晚都会在这个时刻过来,她没精神打扫,就将脏了的衣裳掖到床底下。这几个月她身体一直好好的,连屈弱水也放了心,只有她这个来自几十年后的人知道,卓阿南活不了多久,再次吐血就说明了这点!
“阿南,给你讲个新鲜事儿?”
卓君念瞧对方颇有兴致,忙点下头。
“朝廷今天派了人来,想请咱们书院协助朝廷修正建安史籍。”
“你应了?”
“还没有,我不想出面。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来宣旨的是段十七。”
“十七王爷?”
“嗯。但他早已经离开了。”
“那你还告诉我。”
“他宣完旨在书院兜了一圈儿,定是寻你。”萧女子这句话说的颇为犹豫。
卓君念一笑,“你不必诱导我了,我既答应了屈弱水,就肯定不会失信,十七王爷有他自己的路,他走的路,势必要披荆斩棘,我犯不着把自己铺在前边儿。”
萧女子无趣道:“屈弱水的话你一向乐意听。”
“你讲的道理对,我也听。”
“阿南,你脸色很…”
“许是天太冷了。”
“那我加些炭火,你乏了就倒着。”
卓君念“嗯”一声道,“我先歪会儿。”她躺倒后,萧女子为她裹严了脚头儿,这才去添香炭,将火勾弄的旺些了后,他坐回原来位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盯她的目光有些走神了,眼眶渐泛红,看她的确熟睡过去,才从床底将染血的衣裳够出,咬着唇忍了忍,而后迅速走出屋门,轻掩房门,这才敢让悲情流露。他仰起面庞,刚才的雪粒已经变成雪花飘洒,一片片凋零的生命,再欣赏再美好也难以救起。他呢喃道:“屈红莲,你说过阿南不能再吐血,你说她两年内只要不再犯就能保命,可是…屈红莲,我们…我们的努力…我们…”
屋内传来卓君念隐忍的咳嗽声,萧女子怆然瞧向窗子,双眸中的晶莹之色终于化成泪珠打湿怀中的浸血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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