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叟
人早就已经走远了,但是她还是低声问道:“你去哪里?”
她这个时候卑微的倒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话。
四周除了家丁便是侍女,她似乎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仆人们都在沉默,正厅里面并不空旷,她的餐桌周围站满了人,可是她似乎感觉到了寂寞,透彻心扉的寂寞,寂寞源于周围的人,或者说是源于周围没有人,当然也没有了他,不过她还是独自的享用着丰盛的美食。
“百鸟朝凤”她最喜欢的吃的东西,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她依旧那样优雅,宛如天鹅一般…
隆春成与龙江城之间,只隔着一条龙江,穿过城市的熙攘的人群,很容易便能找到安静的所在。
此时龙江沿岸,有一个身形在午后的阳光下漫步,那步伐似乎更像是在的流动着的人,流动的韵律似乎与江水很像,但仔细观察的话却会发现略有不同,那点异样似乎是来源与流动的方向,江水似乎从未为自己需要向哪里流动而迷茫过,它一直遵循着一种流动的规律,却又常年冲刷着这样的规律,所以这种规律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自然到你常常看不见或是忽略的它存在,而它却确确实实的存在,而那个身影流动的方式…到更像是彷徨,对,那样的感觉就是彷徨,他失去了流动的方向,那像一汪流动的生命似乎被囚禁在了高墙之中,高墙之中的水似乎再也掀不起惊涛,它似乎失去了活力,但是流动的本质还是让它本能的撞击着高墙,那点微弱力量似乎来自微弱的透过高墙的风,高墙很坚固,很结实,但世上似乎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风总是能找到间隙穿透密封的墙,让高墙中流淌着的气息得以延续,尽管波浪是那样的卑微,但是它在冲刷中却总能找到和江水一样的流淌着的气息。
白面似乎沉浸在这样自然的风景里,他不由得躺下,深陷于软沙之中,被坚硬而又柔软的沙石包围,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龙江,手缓缓的伸向那流动的江水里,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些启迪,可惜江水不是人,它不会告诉你它所遵循的是一种怎样的规律。
忽然从耳边传来的一个声音,让他错愕不已。
“少年郎,又是你呀,今天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来画画的,咱们还真是有缘,我钓鱼的时候总能碰见你。”
白面惊愕的看着那个钓鱼老叟,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因为他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老叟是怎么到自己旁边的,或者说自己是怎么走到他旁边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负机警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这个老叟是个修士的话,不用说别的,单单凭借着这样的潜行技巧,想要杀死自己简直易如反掌,就算现在老叟发出了声响,暴露了自己,甚至自己的眼睛已经看见了他,可还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好像他本就不存在,或者说他的存在变成了一种玄妙的规律,这种规律很自然,自然到你感受不到它,就好像你在河边看见水,森林看见树一样,似乎事情本来就是那个样子,本能的退后了几步,白面皱着眉头。
老叟的声音很慈祥、自然,自然到你似乎找不到一丝的突兀,就好像与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谈话,慈祥的声音似乎消除了人与人之间那种莫名其妙的隔阂,就好像他是另外的一个你自己,笑道:“怎么,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只有小孩子才这么玩,长大之后的人早就感觉不到那样的乐趣了。”
白面仍就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而老叟却叹气道:“刚刚如果有鱼,而你又不拨弄水的话,我的鱼就上钩了。”
白面好像也被他这种在自然不过的声音渲染,慢慢的放下了似乎原本就不该有的警惕,缓缓道:“你怎么知道鱼没上钩,是因为我拨弄了水,而不是因为你钓鱼的技艺不行呢?”
老叟不慌不忙道:“那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拨弄了水让我的鱼跑了呢,你不是水,你不是鱼,你也不是我,你为何能对三样你不知道的东西做出评价呢。”
白面似乎有些迷茫,这样的问题似乎似曾相识,能言善辩的他好像被困住了,困在一个无限循环的问题当中,他找不到答案,似乎这样的问答也从未有过答案,不过似乎是灵光一闪,他却反问道:“你不是水,你不是鱼,你也不是我,你怎么知道鱼会咬钩呢,而我活水会扰走你的鱼,你不也是对三样你不知道的东西做了一个定论吗?”
老叟笑了,那样的笑声似乎很开心,像是遇见了久违的老朋友一样开心,他笑道:“因为我有鱼竿,鱼竿上有鱼饵,鱼不像人一样聪明,它不会隐藏自己的本性,它见到饵就会本能的咬上去,一只鱼是这样,一万只鱼也是这样,它们都遵循着这个规律,我知道了这个规律,所以我会钓鱼,我知道鱼会在没有外力侵扰的情况下,一定会咬钩。”
白面若有所思,很难想象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会困住聪明如同白面一样的人,他低声道:“那么鱼感受到周围的水流,水流凌乱,鱼会的逃开,这也是鱼的本性,一只鱼是这样,一万只鱼也是这样,羊在草地会吃草,这是羊的本性,知道了这样规律的人就会放羊,所以刚刚如果有鱼,他就一定会咬饵,如果有鱼,乱流就一定会让他的跑掉,所以钓鱼和鱼、水、你、或是我都没有关系,真正在钓鱼的是规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叟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金光,那一缕视线好像穿透了他,将他照耀的无所遁形,不过定睛一瞧,却又不是那样,老叟依旧是佝偻的身形,坐在石头上,手持一把破旧的钓竿,鱼线沁没在水中,随着水流慢慢的摆动,头发有些花白和凌乱,但是却大部分却被掩盖在斗笠之下,而额头凌乱的头发却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模糊了脸,以至于你几乎不能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又或者说,你似乎感觉不到他到底是真是存在的,还是虚无的,他依旧在钓鱼,他钓鱼的样子很专注,专注的看着水面,一动不动,好像与这风景融为一体,忽然,像是一阵和讯的风吹过,鱼线开始动荡,老叟用力一拉,一条很大的草鱼便被钓了上来。
这幅画面一点都不突兀,简直顺畅的像是理所应当。
鱼出水面的那一刻老叟似乎皱了皱眉头,他把鱼拿捏在手中,轻轻的拔出挂在鱼嘴上钩子,草鱼很大,若是煲汤做菜的话想必味道定然是不错,草鱼在他双手中不断的挣扎,不知道是不是空气让它感到不适应,还是它预感到了危险,它拼命的挣扎着,拼命的来回摆动自己的身体,好像避开凌乱的水流那样,不过这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