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丽婶就领着一个全福老人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杜雅注认得这个全福老人,其实就是村上儿孙最多的古家老夫人(林氏)。
邰氏连忙从铺着红布的托盘上拿了两个红包给古老夫人,感激的笑道:“古大娘,今天要辛苦你了。”
今天丽婶也要陪着杜雅汐一起去姚家,所以,她今天也选了一套较喜气的裙子,发髻上还插了朵绢花和银钗。
古老夫人笑着接了过去,微笑着给邰氏道了贺。她眼睛一转见杜雅汐坐在床前,便问道:“雅汐丫头,可沐浴过了?”说着,她作势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记性,忘记改口了,不该再叫丫头,该叫新娘子了。”
邰氏笑着附合,“大娘,她在你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你老叫她丫头,没有什么不妥的。”
“娘说得对,在古伯婆面前,雅汐就是个丫头片子。”杜雅汐站了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一早我就备了鲜花浴给雅汐姑娘沐浴过了,现在就等吉时一到,全福夫人给她梳妆打扮。”丽婶站在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个小匣子,将里面的首饰摆了出来。
古老夫人闻言便笑道:“吉时马上就到,咱们先看看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待会时间一下就梳头。”
邰氏满脸是笑的点头,“行!都听大娘的话。”
“娘,爹喊你去。”杜瑞兆跑了进来,邰氏蹙了蹙眉头,看着丽婶道:“丽娘,雅汐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出去忙别的。”
“杜大嫂,你放心忙别的去,雅汐姑娘这里由我和全福夫人在,不会误事的。”丽婶笑着点头。
吉时未到,丽婶便给古老夫人沏了杯茶。
等待的时间的确无聊了一些,杜雅汐又总是觉得古老夫人眼光不时的往自己身上瞄,便起身拿了那本【百毒纲记】看了起来。
“这丫头可是越看越好看,一脸的福气像,将来一定是会多子多孙,旺夫益子。”古老夫人闲坐时,笑眯眯的和丽婶聊起了天来。
丽婶笑着回道:“雅汐姑娘的确是个好姑娘。”
外面的吵杂声不间断的传来,欢笑声、道喜声此起彼伏。
过了半晌,古老夫人放下茶盏站了起来,笑道:“吉时到了。”
杜雅汐放下手中的【百毒纲记】,五味俱杂的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古老夫人上前,放下她的一头乌发,接过丽婶递来的梳柄上雕刻着吉祥如意图的木梳,笑着从头梳到尾,一边梳一边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梳完这带着祝福的十梳之后,古老夫人又帮着她梳了发髻,插了珠钗,描眉画眼,然后丽婶帮着杜雅汐换了大红嫁裙。
在脸上涂涂抹抹了半个时辰,最后给她戴上凤冠,这才收拾妥当。
杜雅汐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鹅蛋脸,弯弯的柳叶眉,红润的樱桃小嘴,整个人看起来就变了大样,不过这妆扮看上去很喜庆。
“谢谢古伯婆。”杜雅汐笑着道谢。
古老夫人满意的看着镜子的人儿,频频点头,笑眯眯的道:“这可不是我的手艺好,而是丫头你本来就长得很俊俏。”
丽婶附合着笑了笑。
不一会儿,猪肉梁的媳妇范氏从厨房端来了饭来。进门看到盛装打扮过后的杜雅注,先是不由的一愣,然后,笑着道喜,“恭喜新娘子!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丽婶便从一旁的托盘上拿了一个红包塞进了她的手中。
因为杜家没有亲戚在这里,所以,今天的事务都由村中的人自愿帮忙,基本上村里的人都来了,只除了朱红花。
“雅汐,来吃一口。”丽婶舀了一大勺的米饭递到了她的嘴前。
杜雅汐点点头,照着她们提前教过她的,低头含了一大口饭在嘴里,然后吐在了古老夫人手中的红手绢上。古老夫人会把她吐出来的饭一分为二,据说是一半放在杜家,一半随新娘一起带去姚家。
杜雅汐没有多问,一切都照做。
暗想,这应该是这地方的一种风俗吧。
房间里丽婶和古老夫人,范氏闲聊了一会,大致都说围绕着今天的妆扮之类的话题,正当杜雅汐想要拿起一旁的百毒纲记时,村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面露羡慕的走了进来。
丽婶又忙着招呼这些人坐下。
范氏见人多涌挤,就端着托盘出了房间。
丽婶端来了几大端的干果和瓜子,笑着道:“姑娘们,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沏茶,各位就随意一点,吃些零嘴吧。现在离迎亲的吉时还早,你们要不就在这里陪一下雅汐姑娘吧?”
“好啊,好啊!”姑娘们欢快的应了下来,几人坐下后,便望着杜雅汐笑道:“雅汐,你今天可真是漂亮。”
杜雅汐微微的笑了笑,谦虚的道:“过奖了,这都是古伯婆和这身行当的功劳,将来你们穿上喜服时一定比我现在要好看得多。”说着,她在人群中扫看了一圈,“红花姐呢?她没有来吗?”
范红梅就撇了撇嘴,道:“我们刚刚都去喊她了,她说身子不舒服,还是别把病气过给大喜的新娘子,所以,她今天就不来了。”
杜雅汐听着面上有些担心,又看向苏丽(苏齐的堂妹),问道:“苏丽,你与红花姐亲近了一些,她的情况到底如何?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身体不舒服?她是心里不舒服吧?
听说,打那天开始,赵氏就禁了她的足,她过起了大门不出小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生活。杜雅汐也不知赵氏是怎么了?但她觉得赵氏是想明白了,也知道是非轻重了。
有一天,她还看见古闻清和赵氏拉扯在一起,可赵氏却是一脸决裂的走开。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赵氏是想要断了和古闻清的关系。
苏丽面露尴尬,低低的道:“我也不知道红花姐是哪里不舒服?她最近都不爱出门了。”
说起了朱红花,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范红梅神秘兮兮的道:“前几天,我看着有媒婆上门,估计是朱大娘想替红花谈亲事了。”
“真的?”姑娘们一听,立刻来了兴趣。
毕竟都是姑娘家,对这些事情都比较感兴趣。
“绝对是真的,我不可能看错人的。”范红梅捂嘴轻笑了几声,那媒婆以前来过咱们村。
“来过?哪一个啊?”
范红梅看了一眼杜雅汐,有些讨好意思的道:“雅汐,我并没有让你不开心的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那天去红花家的婆娘,我印象很深,就是当天来雅汐家提亲,被杜伯伯赶走的那一个。”
“是她?”众人相视一眼。
这时,丽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一屋子的姑娘,道:“开席了!姑娘们都出去坐席吧。”
丽婶领了大伙出去坐席,不一会儿,又回到房间,手里多了一盘点心。
“雅汐姑娘,你先吃点点心填一下肚子,这迎亲的队伍一时半会也到不了。算一算,你得等晚上到了姚家才能吃饭,待会我再把老夫人差人送来的参片取来,你含几片人参,保持一下体力。”
杜雅汐点了点头:“好!丽婶,你把点心放着,你先出去吃点饭,我饿了就会吃。”
“你一个人在房里也挺无聊的,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丽婶摇摇头。
“我不会无聊,我可以看书啊。”杜雅汐扬了扬手中的书,其实,她是想一个人坐着,虽是两世为人,但却是大姑娘头一回出阁,心里面多少还是会有紧张的。
丽婶定定的看了她一会,也许是感觉到了杜雅汐的紧张,她便点了点头,转身出房门。
杜雅汐就那样坐着看书,伸手去拿点心却又缩了回来。
她看着红彤彤的指甲,又望了一眼镜中那红艳艳的嘴唇,继续看书。只是这平常看着不愿放下百毒纲记,这个时候她竟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觉心里面慌慌的,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挠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杜雅汐放了书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几回下来,她干脆放下书,愣愣的坐着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筵席终于散了场。不过,却还是有许多人留在院子里看热闹,刚刚那一群村上的姑娘又回到了杜雅汐的房里。
大伙说说笑笑的,仿佛都没有因以前同村却不相熟,而感到没有话题。
突然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喜庆的唢呐声……姑娘们兴奋的扒在窗户上观看,嘴里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丽婶推门而入,笑眯眯的看着杜雅汐,道:“雅汐姑娘,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浅浅颔首,杜雅汐任由她替自己遮上了盖头。
眼前一片火红,杜雅汐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脚上那绣着并蒂花的喜鞋,不由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真的要出嫁了,真要的离开这个家了。
眼睛酸酸的,心里涨涨的,睫羽轻颤,豆大的泪珠儿就掉了下来。
这一刻,眼泪就是她对这个家不舍的情感,最真挚的表达。
外面,院门紧闭,村子的不少汉子堵在门外,对着外面站在迎亲人群前的姚宸之,道:“姚少爷,别说咱们不识趣,咱们这么做可是老规矩了。你得经过咱们的考验后,才能进门来接新娘。”
“不怪!不怪!各位手下留情就好。”姚宸之好脾气的笑道。
听着外面的对话,杜雅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规矩啊,怎么这么熟悉?当年她去给闺蜜当伴娘时,新郎来接新娘,她们在房门里面也是这样做的。
姑娘们听到她笑了,齐唰唰的望了过来。幸好有红盖头遮着,不然,杜雅汐得多尴尬啊。
丽婶连忙圆场子,岔开了话题,“这规矩倒是挺有意思的。”
众姑娘便笑着回头,继续观看。
杜雅汐竖耳听着,倒是想看看这些人怎么为难姚宸之?只听见古闻清率先开口提问,“姚少爷,我们就打个成语谜语吧。”
成语谜语?
姚宸之并不识字,哪能来这个啊?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杜雅汐皱起了眉头,却听到了姚宸之爽快的应声,“请赐教。”他接下了?杜雅汐不得其解,心里替他着急了起来。
清了清嗓子,古闻清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然后问道:“就好女婿这三个字,你打个成语吧。”
院子里静悄悄的,房间里那些本还议论着的姑娘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等着姚宸之的回道。
“称心如意。”
“既然如此,姚少爷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古闻清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姚宸之的话刚落下,从门缝里就塞进了一个大红包,古闻清折开一看,惊讶出声:“无价之宝?”
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纸,纸上写着无价之宝四个字。
姑娘们瞧着,纷纷议论开来,投给了杜雅汐一个同情的眼神。这个男人说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可也太抠门了吧?红包里居然装着一张红纸,写上四个大字就算完事?
天啊!她们真的可情杜雅汐。
红盖头下,杜雅汐猜到外面的情形,嘴角不禁溢出了一抹笑容,突然有种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如果他真的弄个什么银票啊之类的东西在里面的话,那她就真该不高兴了。
不高兴?
杜雅汐暗暗吃了一惊,婚礼只是走过场,夫妻之名也只是对外而言,他们是盟友,是相敬如宾的盟友,她为何要不高兴?
古闻清等人不依,对着门外的姚宸之,道:“姚少爷,你这是不让咱们这些人称心如意啊,这样的话,我们也很难让你称心如意了。”
很快门口就传来了胡荽的声音,“刚刚那是我家少爷的答案,现在才是对大家的表示,各位可要收好了。”说完,从外面抛来了纹钱,院子上空下起了纹钱雨。
众人回神,也顾不上其他的,一个个都笑着弯腰抢着捡地上的纹钱。
房间里的姑娘们看到了,一个个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想出去捡,又不怕失了面子,而且外头还有许多未成婚的男子,怕惹人非议。没办法之下,她们唯有眼睁睁的看着外头下纹钱雨,看着一群人在那里捡纹钱。
丽婶将外面的情况转述给杜雅汐听,杜雅汐听后,不由失笑出声。
可真有他的一套,这若是把一百两银子换成纹钱,再一把一把洒进来,那情面啊,呵呵……定会让环山村的人说道上三天三夜。
这么做不仅有面子和里子,也让杜雅汐感到很窝心。
无价之宝?
她喜欢这四个字。
杜雅汐轻唤了一声丽婶,丽婶立刻附耳过来,听她听完话后,立刻笑着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大红纸交到了杜雅汐的手中。
熟悉的字体跃入眼帘,杜雅汐笑了笑,收好让丽婶放到她的首饰匣中去。
想不到他竟识了这四个字。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人们的笑声中,古闻清很快就给姚宸之开了门。穿着大红礼服的姚宸之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胡荽紧跟在他的身旁,就怕他会在不熟悉的地方绊倒。
杜家也早已安排人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放好,中间留了一条大道,众人也都是识趣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关于姚宸之的事情,所以,今天也都没有想着为难他。
刚刚的那一幕,说实在的,也许就真的是为了过过规矩。
“哇——”扒在窗口的姑娘们在看到玉树临风温润尔雅的姚宸之时,不由的惊艳出声,紧接着又一个个的红着脸躲进了墙后,生怕被人瞧见脸红的模样。
杜雅汐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
“雅汐姑娘,姚少爷长得可真是好看,只是……”
“丽婶,人无完人。”杜雅汐截下了她的话,不知为何,她很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他是瞎子啊,这些之类的话。
丽婶悄悄的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些许意味不明的光,点点头,语气中有些可惜的道:“姑娘说得对!人无完人。”
“嗯。”轻‘嗯’了一声,杜雅汐又沉默了下来,两耳凝听着外面的一动一静。
她的嘴角轻翘,染上丝丝笑意。
丽婶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对着房里的姑娘们招呼,道:“姑娘们,时候也不早了,待会等新女婿给岳父岳母敬完茶后,雅汐姑娘也要出发了。”
众姑娘一听,立刻会意。
纷纷上前握住杜雅汐的手,说了一些吉祥的道喜话儿,然后,又一起离开了房间。
堂屋里,姚宸之由胡荽牵引着按照习俗给杜氏夫妇磕了头,敬了茶,杜父笑着接过茶,从一旁桌上的托盘里拿了一个红包给他,语意深长的握着他的手,道:“我把雅汐交给你了。”
“岳父大人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姚宸之心知他舍不得闺女,立刻就应承下来。
杜父欣慰的点点头,对上姚宸之那双没有焦距的黑眸时,心中又是一紧一抽。
邰氏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递了一个红包给姚宸之。
杜父看了一眼邰氏微红的眼,就道:“时候不早了,发亲吧。”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杜瑞兆,“瑞兆,你大哥不在家,那就由你来背你二姐出家门吧。”
“是的,爹。”杜瑞兆点头应道,抬步往杜雅汐的房间走去,“二姐,吉时到了,我来背你出家门。”
杜雅汐盖着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景,便轻轻的应了一声,“好。”杜瑞兆不舍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温柔的道:“二姐,上来吧。三弟送你出家门,以后,二姐得空了常回家看看。”后面的话,带着淡淡的鼻音。
杜雅汐听着,心中一酸,轻嗯了一声。
舍不得!大家都舍不得!
她也是一样的舍不得!
外面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杜雅汐由杜瑞兆背着出了院门,耳边响着嘈杂的笑语声,她的心却是一点也飞扬不起来。
想到来到这里时,她从山上狼狈的下来,大雨中,邰氏和杜瑞兆给了她温暖,让她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车灯的在脑中掠过,她低头看着这还不厚实的嫩背,又想到他端着热姜汤给她,自己却烫得两手直捏耳垂的情景,一滴滴豆大的眼泪就叭叭的滴在了他的背上。
杜瑞兆的身子明显的一僵,脚步停顿了一下,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一路前着她到了花轿。
待到杜雅汐回过神来,想要轻声跟杜瑞兆说些什么时,花轿已经被抬起,鞭炮声响得更加密集,喜庆的唢呐声,锣鼓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这些声音散开,传到山的那边,又回传了过来。
一时之间,仿佛四周的大山都在为这婚庆祝贺,奏曲……
喧嚣中,花轿摇晃了一下,开始往前走。
盖头下的杜雅汐已是泪流满面,想要撂开帘布再看看自己的家,可却不敢忘记邰氏的交待,路上千万不能自揭盖头,路上千万不能撂开帘子东张西望,路上千万不能……一条条,一款款的规矩,叮咛,让杜雅汐淡去了撂帘子的念头。
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了吗?杜雅汐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出了村口,花轿就停了下来,因为苏城离这里也不远不近,如果全程靠轿夫抬轿的话,估计得走上几天,所以,姚家在村口备了两辆喜庆的马车。姚宸之由胡荽和虎仗扶着下了马,又由他俩引着来到了花轿前,胡荽撂开轿帘,姚宸之便弯腰伸手进来,“雅汐,我抱你上马车。”
这个地方有个习俗,新娘在家由兄弟背到家门,到了婆家则由夫君抱着家门,中间是不可以落地的,所以,昨晚邰氏才一再叮咛她,不能多吃东西,也不能喝多水,就是怕她路上无法应急。
杜雅汐点点头,“有劳了。”就看见一双苍白且节骨分明的手探了过来,她牵过他的手,引着他放到了自己的腰上,“可以了。”
姚宸之点点头,手心传来温热,他的脸上也涌起了两朵红晕。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由胡荽牵引着一步一步的走到马车前,动作很是缓慢且小心的将放到了马车上。杜雅汐对他轻道了声谢,便由丽婶搀扶着弯腰进了马车内。
马车比花轿宽敞开了,就是坐着,也觉得比花轿要舒服。
刚刚坐在花轿里,杜雅汐觉得都快要被摇吐了。
“雅汐姑娘,要不要喝点水?参片呢?要不要含上一片?”一旁丽婶紧坐在她的身旁,柔声问道。
“好!”这里离苏城还很远,她可不想到了那里自己连拜堂的体力都没有,让人笑话了。
而且,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亏了谁也不亏了孩子。
路上她靠坐在马车上,闭目休息,不知道走了多久,朦胧间,马车停了下来,她听到外面有人喊:“到了,新娘子到了……”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锣鼓唢呐声。
杜雅汐只觉脸上紧绷绷的,便低声对一旁的丽婶,道:“丽婶,我脸上的妆可能化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丽婶一听,立刻探首过去,撂开头盖一角,松了一口气的道:“没事,没事!雅汐姑娘可能是太紧张了一些。”
闻言,杜雅汐松了一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道喜:“恭喜姚少爷,祝你和少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丽婶便在杜雅汐的耳边,轻声道:“姚家的全福夫人来了,姑娘要准备下马车了。”
“谢谢!”姚宸之微笑道谢。
尔后,杜雅汐只觉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垂眸一看,一束亮光从外面照了进来。到了,她就要踏进姚家大门,从此,不再仅仅只是杜雅汐了。
全福夫人撂开帘子,笑眯眯的看着端坐在马车里的杜雅汐,道喜:“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吉时已到,抱新人进门。”
随声落下,姚宸之由胡荽牵引着走到马车前,杜雅汐则由全福夫人和丽婶扶着进了出了马车。
一双苍白的手伸到了头盖下,杜雅汐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轻声道:“辛苦你了。”
闻言,姚宸之勾唇一笑,应道:“你舟车劳累才是真的辛苦。你且再忍忍,我这就抱你进家门。”
“好!”
一声道好,让姚宸之的心跟着飞扬了起来。
他抱着她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的朝姚家大门走去,杂沓的人声,喧嚣的笑语,鞭炮声,锣鼓唢呐声,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让她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腰间的十指传来热量,杜雅汐只觉一股热气涌上脸庞。
“可以了。”姚宸之停下了脚步,轻轻的将她放了下来,双脚落地,杜雅汐总算是找到了脚踩实地的感觉。
丽婶将红绸的一头交进了她的手里,轻声叮咛,“少夫人,抓紧了,可不能松开手。”
“知道了丽婶。”
杜雅汐只觉自己一路都懵懵懂懂的被前面的姚宸之牵着跨过了马鞍,拜了堂,进了新房。
踏进新房里,一股香粉味扑鼻而来,耳边传来女子的窃窃私语,环簪摇曳之声。刚刚端坐在床前,就听到有人笑道:“宸之,你快挑了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头上的盖头应声落下,明亮的灯光照了过来,杜雅汐本能眯了下眼睛,抬眸悄声扫看新房,一张张好奇惊艳的脸庞跃入了眼帘。
“新娘子真漂亮。”
“对啊,这眉目瞧着就是一个有福气的。”
“这身段一看就是多子多孙的……”
“宸之,真是好福气,娶了一个美娇娘……”
赞美声如潮水般涌来,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审神、怀疑、还有纯粹的祝福……
杜雅汐不由的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到了那张饱含恨意的脸……还有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姚宸之。
杜雅汐不由的在人群中寻找,终于看到了那张饱含恨意的脸……还有床前站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姚宸之。
全福夫人上前,笑着请了姚宸之坐到了杜雅汐的左边,屋里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眼前这金童玉女般的一对人儿,全福夫人指引着他们喝了合卺酒,又笑着说了一些吉祥的祝福话。
丽婶和胡荽各给她了两个大红包,她笑着收下,从一旁丫环端着的托盘里端下一些应吉利的干瓜,一边笑着往床上洒去,一边说着吉利话。
洒完了这些,丫环们又上了一桌的酒菜。
全福夫人便笑着朝新房里看热闹的人挥挥手,道:“老夫人有令,观完礼就各自回去。”
姚老夫人怕姚宸之和杜雅汐累着了,便提前跟全福夫人打发招呼,让她在成亲的仪式结束后,就给两小口子留下清静,别让人把他们累着了。
众人笑眯眯的上前说了些祝福的话,然后,又笑着离开新房。
徐宝玉走在最后面,目光定定的锁在了姚宸之的身上,杜雅汐含笑望去,却被她瞪了一眼。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杜雅汐见众人出了新房,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走到梳妆台前把头上的饰品抽去。
丽婶惊讶看着她,想要阻止却被姚宸之的一句话给拦了下来,“雅汐,你一定累坏了吧?先洗梳一番,换套衣服,待会吃点东西。”
“好!”杜雅汐笑了笑,很喜欢他的体贴,“丽婶,帮我找套衣服,这身穿着好看,可就是太难受了一些。”
丽婶点点头,连忙去给她找衣服。
就在这时,钱妈妈带着四个丫环和两个婆子走了进来,身旁还有胡荽及未曾打过照面的虎仗。
钱妈妈笑眯眯的看着已经绾了个常见圆髻的杜雅汐,领着丫环婆子们给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恭喜少爷,恭喜少夫人。”
“谢谢钱妈妈。”杜雅汐笑着点头,打开一旁的小匣子从里面拿了几个绣着精美花纹的荷包,起身一一递给眼前的人,“小小心意,大家收着玩。”
胡荽看着手中精美的荷包,掂了掂荷包中足有二三两的银子,笑眯眯的道谢:“胡荽谢谢少夫人。”
“虎仗见过少夫人,谢谢少夫人。”
其他的几个人也纷纷向杜雅汐介绍自己,一一道谢。
钱妈妈笑了笑,又道:“少夫人,这桑枝、半夏、紫苏、忍冬是老夫人指给你的四个丫环,以后,院子里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所以,老夫人又给你和少爷指派了两位得力的妈妈,这位范妈妈是个厨房好手,这位尹妈妈在老夫人那里是帮忙管库里的。胡荽和虎仗是少爷的随从,以后,还是在旁服侍少爷。”
杜雅汐笑着点头,目光一一从眼前人的脸上掠过,笑眯眯的道:“钱妈妈一定要替我向祖母道谢,我只带了丽婶过来,正愁着呢,祖母就我派来了贴心的人。”
“丽婶?”钱妈妈蹙了蹙眉。
丽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浅笑着朝钱妈妈福了福身子,“钱妈妈好!我便是丽娘,咱们曾在村上见过一面的。”
“哦,我想起来了。”钱妈妈笑了笑,立刻亲切的握住了丽婶的手,“丽娘有一双巧手,绣得了一手的好花样。以后,有你在我们少夫人身边,我想老夫人一定更加放心。你且放心的服侍少夫人,缺什么少什么就让人来跟我说一声,我立刻让人送来。”
“谢谢钱妈妈。”丽婶笑着福了福身子。
虽然她不是杜家,更不是姚家的奴婢,但是,她作为杜雅汐的陪嫁,就该为她的体面着想,礼数还是要周全的。不然就是给杜雅汐找难堪,也就没有她陪嫁过来的目的。
“你们替少夫人准备热水沐浴,房里暂时不需要人候着。”坐在床上的姚宸之出声吩咐,“钱妈妈,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她们几个的住所,大家都累了一天,都回屋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是,少爷。”钱妈妈笑着点头,目光瞟了杜雅汐一眼,会意的笑了。
被她这么暧昧的笑了一下,杜雅汐本能的红了脸,笑着目送她出门。
丽婶送人出院子,不一会儿就返了回来,拿着一套淡蓝色的裙子从屏风里走了出来,“少夫人,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我送你去浴堂吧。”
“好!”杜雅汐点头,扭头看向床上坐着的姚宸之,“我先去沐浴。”
“好!去吧,泡个热水澡,人会舒服一点。”
弯唇浅笑,杜雅汐和丽婶一起出门,去了旁边由耳房改造而成了独立浴堂,出门时,她让胡荽进去侍候姚宸之。
泡了热澡,浑身的舒爽了不少,杜雅汐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回到了新房,就便姚宸之已经换了家居衣服坐在桌前,等着她回房。见她进了新房,胡荽连忙行礼,“少夫人。”
姚宸之挥挥手,“胡荽,丽婶,你们先回房休息吧。”
丽婶看了一眼杜雅汐,杜雅汐朝她点点头,丽婶会意便朝她和姚宸之福了福身子,随着胡荽一起退出了新房。
闻着香喷喷的菜香,刚刚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杜雅汐,突然的没有了食欲……
从早上到现在,她只是在路上含了几片人参,颗粒未进,滴水进入。
她伸手盛了一碗鸡汤给姚宸之,“喝点汤吧,温度刚刚好。”
“谢谢!”姚宸之点点头,接过汤碗,“你也喝一点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两人静静的吃了饭,不过,说来也都没吃什么,仅是喝了碗汤,吃了点素菜。
姚宸之让人进来把桌上了东西撤走,一阵当叮声响过后,新房里又恢复了平静。
杜雅汐漱口后,坐在梳妆台前,把一头乌发放了下来,心里却是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感觉连房间里的空气都稀薄了起来,有点压抑。她站了起来,回头看见姚宸之正襟危坐在床前,他双手叠放在膝上,灯光下,他的面色似乎不再那么苍白。
杜雅汐的眼底飞逝过一丝犹豫,但还是走到了床前,“时候不早了,睡吧。”
“好!”姚宸之应了一声,却仍旧坐着不动,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
疑惑的抬眸看去,只见他的脸微微有点红,眼睛没有焦距的转动着,杜雅汐顿时明白了他为何坐着不动了?她扭头四处看了一圈,看到临窗的贵妃椅,弯唇一笑,从柜子抱出了新的被子。
“你睡床上,我就睡那张贵妃椅。”
闻言,姚宸之猛的站了起来,摇头摆手,道:“不行!要睡也该我是睡那里,你的身子……”
“嘘——”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杜雅汐眼明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轻嘘了一声,轻轻的在耳边,道:“窗外有人。”
眉头不由的蹙了蹙,姚宸之不再说话。
杜雅汐放开他,拉着他坐了下来,“夫君,时候不早了,咱们早点歇息吧。”
浑身僵硬,姚宸之愣愣的由她脱了自己的鞋子,没有想法的上了床,却是没有直接躺到里面去,而是偏开了身子,“娘子,你睡里面吧。”他是男人,不该让女人睡在外面,那样会让他有种要被她保护的感觉。
她刚刚喊自己夫君,自己也理应喊她娘子吧。
心里甜甜的,脸上涌起了热气,姚宸之垂下了头,却不知杜雅汐已经放下了大红绸布上绣着金线鸳鸯戏水的帷幔,此刻,雕花大床上只余下朦朦胧胧的光。
“还是你睡里面吧,晚上你若是要喝水什么的,我也方便起来给你倒。”
闻言,姚宸之的面色黯然下来,拉了一床被子,倒头就侧躺在了床上:“睡吧,明天一早还要给祖母行礼。”
杜雅汐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着无尽的孤寂,像是周围结了一层无形的结界,把她隔离在床的外侧。他这是怎么了?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一下子就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长长吁了一口气,杜雅汐坐着不说话,也不睡。
自己今天晚上真的要和一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共度一夜吗?
杜雅汐不免有几分犹豫,本来她是打算自己睡贵妃椅上,或是打地铺,等过段时间,就对外宣称自己有了身孕,那时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分房而睡。可是现在?事情好像无法按着自己的打算来。
外面的人究竟是谁?
他是来监视他们,还是有别的目的。
念头闪过,目光就落在了姚宸之的身上。他还是背对着她侧躺着,一动不动的。
相传他不能那个,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就算与他同床共枕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她轻轻的爬到他的身边,探首望去,见他紧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似乎是真的睡着了,杜雅汐不由的舒了一口气,人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她摇头笑了笑,暗笑自己变得好奇怪。
他和她已经拜过堂,她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一路从环山村迎娶过来的,不管真实的情况是如何的?但他们名义上却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这换成在现代,他们此刻可是合法夫妻。
虽然对他没有深刻的了解,但她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各种各样的念头一一闪过,她的一点点的迟疑渐渐褪去,心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弯腰探身过去,动作轻柔的帮他掖好被子,然后从床的里侧抱过另一床被子,轻轻的躺在了他的身边。
今天她真的是累坏了。
此刻,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姚宸之身上散发的暖意,睡意渐浓,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杜雅汐沉沉的坠入了梦乡,一旁的姚宸之却是猛的睁开了眼睛,他转过身想要看清与自己共躺在一张床上的女子,可是,任由他再如何努力的睁大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伸手颤颤的朝一旁散着温热的脸上抚去,暖意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他却不敢再上前,犹豫着抽回了手,“雅汐,祝你好梦。”
他展唇笑了笑,用力的呼吸,闻着空中淡淡的幽香,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呃。”睡到半夜,姚宸之猛的惊醒,一脸错愕的伸手往被子下探去,触手的温湿让他缩回了手,窸窸窣窣地坐了起来,想要从杜雅汐的身上翻过去,下床去净房。
杜雅汐并不是睡得很死的人,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所以,她听到身旁的声响,很快就醒了过来。
黑暗中,她睡眼朦胧的看到自己上方有个黑影,随即条件反射性的推开他,“谁?”自己也往里面一闪,却不料重心不稳的姚宸之挥动着手臂朝她压了下来。
呃?
两人的唇瓣紧密无缝的贴了一起,杜雅汐惊愕之下,随手就甩了他一巴掌,推开他跌跌撞撞的下床,撂开了大红幔帐。龙凤烛的光照进了床上,杜雅汐目瞪口呆的看着床上的人,不敢相信的问道:“怎么是你?”
自己是信错他了吗?
他是要趁自己睡着对自己那个吗?
可不是相传他没有那方面的能力吗?
吃惊之下,杜雅汐的目光渐渐往下移去,立刻移开了视线,红着脸怒道:“姚宸之,你怎么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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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妞妞太坏了,关键时候,又给卡了。
妞妞坏坏的笑了,嘿嘿嘿……
绝对是你意想不到的结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