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托人带来的东西,用一个三尺见方的樟木箱装着,由两个小厮抬到楼上的雅室里。
看到箱的刹那,青果不由便怔了一怔。没听说,古代情侣间送礼物是以箱记不以件记啊!还是说,她这傍上的不仅仅只是高大上,还是个土豪金!
青果强自压下那种打开箱子看个究竟的**,一本正经的同秦方说起生意经来。
“大公子送的那几株葡萄,已经移栽成活,明年开春就可以剪枝插栽,只是要挂果的话怕是还得有个两到三年。”青果说道。
秦方闻言,笑了道:“罗姑娘,这个秦叔可不懂,秦叔只知道,你那葡萄熟了,别忘了给秦叔一串偿偿鲜!”
“明年夏天,叔你带着婶他们来园子,管饱!”青果说道。
“哎,一言为定啊,可不许反悔!”秦方连忙打铁趁热。
他打理着一家酒楼,家里生活肯定是丰渥的,但问题是,这葡萄是个稀罕东西啊,有钱也买不着!这下借着青果的光,不但能偿个鲜,还能吃个饱,家里的老婆孩子会乐得跳起来!
青果吃吃的笑了对秦方说道:“放心,秦叔,我肯定不反悔!”
两人说笑了几句。
青果因着跟韩光华平时关系不错,便多问了几句韩光华的事。
“往常,大公子年前都要来走一走,怎么今年却没来?”
秦方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一眼。
青果不由蹙眉,忖道:想来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吧!正想着,找个话题把这话给带过去,不想,秦方却是稍作沉吟后开口了。
“罗姑娘,我们大公子他……出了点事!”
青果顿时心头一紧,急声道:“秦叔,大公子怎么了?”
秦方却是没有往下说,抬头看了一眼青果身侧侍候的凤梨。
青果于是便对凤梨说道:“凤梨,我要跟秦叔说点事,你去门口看着点,别让人走近了。”
“是,姑娘。”
凤梨退了下去,将门半掩着,亲自过在了门边。
青果这才朝秦方的看去。
秦方摇了摇头,眉宇间生起一抹郁色,拿了桌上的茶壶替青果将跟前的茶盏续满,又替自己也续满了,放了茶壶,张了张嘴,却是叹了口气,复又端起茶盏小口的啜着茶。
青果见秦方这样,微乱的心不由便砰砰乱跳起来。
想着,只怕这事是大事,不然秦方也不至于为难成这样!
那自己到底是找个借口把事情圆过去,还是等着秦方把话说出来呢?
青果这边还在犹豫着,不想,秦方却突然的便开口了。
“大公子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跟老爷起了争执,老爷一怒之下对大公子施了家法,半个身子被打得鲜血淋漓,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前几天听说才稍微能动一动!”
青果嘴巴顿时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
动了家法?!
像韩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动家法也不奇怪,可对韩光华动家法!
韩光华他做什么数典忘祖的事了?要在这个时候把人打得半旬都动不了身!
“那……”青果想了想,轻声问道:“秦叔,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秦方摇头。
呃!
青果觉得秦方其实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便与自己说罢了。
算了,人家的家事,她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回头哪天遇上韩光华,她还得装作不知道这回事!
“嗯,没事,这天下的老子都是一不顺心就拿娃出气的。老话不是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吗?想来,应该是韩老爷太闲了,找点事干!”
秦方:“……”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
青果看着天色,觉得时间也不早了,该回青阳镇了。
于是,便起身向秦方靠辞。
秦方喊了小厮,让小厮将叶羽捎来的那个樟木箱搬到青果的马车上。
马车离了兴城,凤梨不错眼的盯着那个红漆描海棠花的樟木箱,对青果说道:“姑娘,您说,里面会是什么?”
“姑娘我又没有透视眼,我怎么知道里面会有什么!”青果没好气的说道。
“哎,您猜一猜啊!”凤梨对青果说道:“九爷跟您通了那么多信,他就没在信上露过点什么?”
青果“噗嗤”笑了道:“你想知道?”
凤梨一迭的点头。
青果嘿嘿一笑,指了箱子对凤梨说道:“那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噢!”凤梨抚掌,当真便低头弯腰的去开箱子,只是手才搭上箱子,却是怔了怔,然后慢慢直起身子,回头对青果说道:“姑娘,锁住了。”
“噢!”青果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锁住了,而且她还知道,那把锁在家里她的梳妆匣里放着呢!
叶羽早在箱子到达前,便把开箱子的钥匙放在了写给她的信封里,通过驿站交到了她手里!
“姑娘,秦掌柜的好像没把钥匙给您吧?”凤梨问道。
青果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不赶紧掉转马头,去问他拿钥匙?哎,这秦掌柜的也真是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
说着,便要叫车夫停下,掉头。
只是,她才转身,却看到自家姑娘不动如山坐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不由便怔了怔,然后试探的对青果说道:“姑娘,您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啊?”青果逗着凤梨,“我劝你也别急,万一箱子一打开,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被人看见了,来个劫财杀人,就遭殃了!”
“不会吧?”凤梨被青果说得一抖,然后四处看了看,摇头道:“这青天白日的……”
“谁告诉你,白天就没坏人了?”青果打断凤梨的话。
凤梨吓得抖了抖,想着上半看闹暴乱的时候,那些人不就是青天白日杀人的吗?顿时便不吱声了,却又记挂着,这箱子打不开的事。
便凑到青果耳边,轻声说道:“那姑娘,这箱子打不开,怎么办啊?”
“没事,回头到家了,让人拿刀劈开了也一样!”青果老神在在的说道。
“啊!”
凤梨瞪大眼看着青果“姑娘,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青果问道。
凤梨摇头。
青果便摊了摊手,给了凤梨一个,那还说什么的表情。
凤梨很是忧郁的摇了摇头。
等回到园子,青果从梳妆匣里拿出一枚钥匙,吩咐凤梨把箱子给打开时,凤梨整个人都不好了!
“姑娘,您怎么可以这样!”
青果不解的看着凤梨,“我怎么了?”
“您知不知道...
,奴婢伤心了一路。”
呃!
青果不解的问道:“因为没有钥匙,要砸箱子,你伤心了一路?”
凤梨点头。
“为什么?”
“万一,九爷给您送了一箱子的瓷娃娃呢?”凤梨理直气壮的说道:“依着姑娘的意思,把箱子砸了,里头那些个瓷娃娃不是都给砸了!到时,九爷问姑娘,最喜欢哪一个,姑娘您要怎么说?”
青果眨了眨眼,“为什么想箱子里的会是瓷娃娃,而不是别的?比如说一箱子的小黄鱼,又比如说满箱子的银元宝!”
凤梨“……”
嗯?
青果看着凤梨,等着她给解释!
“姑娘,您能不能别满眼都是孔方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最热门的戏本子演的就是,书生送瓷娃娃给小姐的戏?”凤梨扶了额头叹气道。
“最热门的戏本子?”青果越发的一头雾水了,“难道最热门的戏本子不是陈世美忘恩负义,杀妻灭子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书生送娃娃了?”
“拜托,姑娘,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凤梨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自打从京都来了德云社唱了一出《莺莺传》,这男男女女间的就流行起送瓷娃娃了!”
呃!
青果为自己没有跟上潮流而羞耻了一把!
但内心里却又对凤梨的话不以为然,她可不认为叶羽能跟一把潮流,送她什么一箱子的瓷娃娃!
凤梨很是不屑的自青果手里拿了开箱子的钥匙去开箱子。
心道:自家姑娘也太不解风情了一些!只望九爷可别也是榆木疙瘩一个!
箱子打开的刹那,凤梨乐了。
青果却是傻眼了!
满满一箱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瓷娃娃!
大的有胳膊大,小的手指大小,个个神态可掬,栩栩如生,让人看上一眼,便喜欢的不行!
凤梨把箱子里的瓷娃娃轻手轻脚的拿了出来,然后便开始琢磨着要摆放在屋子里哪些个地方。
青果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憾中醒过神来。
怎么可能啊!
叶羽,他怎么就会……
青果感觉自己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烫,抬头便想出去走走,谁知,她一抬头,却发现,凤梨已经将那一箱子的瓷娃娃塞满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而她只要随意的一个方向,都能对上一张张憨态可掬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青果总觉得那一双双活灵活现的眼,似乎都在对她表达着一个意思。
你喜欢吗?
“凤梨!”青果闭了眼,扯了嗓子吼了一声。
“哎!”凤梨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姑娘,就快摆完了,我把最大的那两个放在了你的床头,这样,你睁开眼就能看到!”
青果连忙转身朝她的床头看去。
一眼,便看到床头上一男一女两个正亲着嘴的大胖娃娃。
青果只觉得脸上已经不单单只是烫,而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热了!
“收起来,都收起来。”
“为什么?”凤梨嘟了嘴不满的看着青果,“奴婢花了好一番功夫和时间的。”
“你是生怕人家不知道九爷送了东西来是吧?”青果忍着满脸的羞涩,极力的板脸了朝凤梨喝道:“这要是人家问起,我这满屋子的娃娃哪来的,我怎么说?说九爷送的?那人家得怎么看我,怎么看九爷?”
凤梨不服气的道:“九爷都说了要娶您了,您大大方方的告诉别人,是九爷送您的,又怎么了!”
青果这会子是气得连说话的训斥凤梨的声音都没了!
她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凤梨虽是嘴里说得历害,但却不敢违抗青果的意思,嘟着嘴,将那些才理出的娃娃一个个的又收回了樟木箱,锁了,把钥匙重新放回了妆匣子里。
等青果在外面走了一圈,消完气,回到屋里后,便发现,除了床头的那对瓷娃娃还在,别的娃娃都收了。
青果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抬手拿了床头亲嘴的瓷娃娃放在手里把玩着,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别人送娃娃,你也送娃娃,送礼都不会送!亏得还饱读圣贤书,在官场上混,帮王爷做军师,连投其所好都不懂!”
顿了顿,却是抱着个娃娃翻了个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可是,我怎么突然就有点想你了呢?”
京都。
正坐在一心楼,同叶明德商量分家事宜的叶羽,忽的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坐在他身侧的叶楠,回头,关心的问道:“是不是冻到了?”
叶羽摇头。
而是抬头看了看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想着,东西应该到青阳镇了吧?她会不会喜欢呢?那些娃娃可都是他走遍京都大小街坊,亲手一个一个挑出来的!一箱子的瓷娃娃就没一个是重复的!
就是在叶羽出神时,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屋里的人不由自主的齐齐抬头看去。
便发现,叶明霖一脸怒色的站在门槛外,目光如刀的看着屋里的众人。
叶楠起身,“父亲,您怎么来了?”
“哼!”叶明霖重重哼了一声,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叶明德身侧,瞪了叶楠和叶羽看到,“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你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该商量着怎么弑父了!”
叶楠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便冷了几分。
一侧的叶羽淡漠的撩了眼睛好似屋外檐下冰碴子一样的叶明霖,冷冷开口,道:“父亲这话可是错了,您不待见母亲和我兄弟俩,是全京都人都知晓的事,与其说我们要弑父,不如说父亲您要杀妻灭子来得更合理些!”
叶明霖瞪着眼角都不瞄他一眼的叶羽,很想跳起来,教训下这个自幼便总是让他吃闷亏的儿子,但是……默了一默,叶明霖深吸了口气,不理会叶羽,回头朝叶明德看去。
“他们是不是找你说分家的事?”
叶明德看向叶明霖,“你是什么意思?趁他们兄弟俩在,你也说说你的意见吧!”
“分家可以!”叶明霖冷笑道:“我们兄弟俩分了就行。”
言下之意便是,叶楠和叶羽打算把他们这个小家分了的如意算盘就别打了,他是不会同意的!
叶明德拧眉。
没错,叶明霖没来之前,叶楠和叶羽确实在跟他商量,大房、二房分了家后,他们这一房也把家分了。
朱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死不与叶明霖和叶钰往来!
叶楠和叶羽的意思,叶钰既然是叶明霖的心头宝,那就让叶明霖和叶钰过去,朱氏由他们兄弟二人供养。
想到这,叶明德摇头开口道:“可是楠哥儿和羽哥儿都要求分家,这事……...
”
“这是我这一房的事,你就别管了!”叶明霖打断叶明德的话。
叶明德看着已是不惑之年,行事说话却仍旧没有一点章法的叶明霖,拍了桌子猛的拔身而起,点头道:“好,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
话落,当真拂袖而去。
到是把个叶明霖给弄得怔了怔。
怎么会这样?
从前,大哥不是这样的啊!
但想到,自己还有事,便也没把叶明德的事放在心上,而是转头看向叶楠和叶羽说道:“分家的事,你们就别想,我跟你们娘是结发夫妻,理当生同衾,死同穴……”
叶羽却是连听都听完,便起身站了起来,对叶楠道:“走,大哥,我们去趟外祖家。”
叶楠点头,当即便站了起来。
叶明霖一听叶羽要去朱氏娘家,话声一顿,稍倾,拧了眉头,一脸郁色的问道:“你娘前几天才从外祖家回来,你们现在又去,是做什么?”
叶羽哈笑了一声,回头看着叶明霖,淡淡道:“我高兴啊,我喜欢外祖家,不行吗?”
“你……”
叶羽这典型的就是无赖做法。
任何事沾上“我喜欢,我高兴,我乐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不都说有钱难买我高兴吗!
叶羽不理睬叶明霖的张目瞪舌,而是高声对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门外侍候的小厮观风便走了进来,“九爷。”
“你去趟老夫人那,告诉老夫人,我打算去舅舅家住些日子,问老夫人要不要同去!”
“是,九爷。”
观风头也不抬的便要下去。
叶羽又回头对叶楠说道:“哥,你回去跟大嫂好好说说,没到时候从下人或是外人耳朵里听到了,反到不好!左右我们也大了,日后,两头孝敬着便是!”
叶楠点头。
兄弟俩人完全就当叶明霖是空气,说话间,谁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叶明霖等了又等,可是,眼见着兄弟二人边说边往外走,根本就不看他一眼,他不由便狠狠一跺脚,对兄弟两人喝道:“站住,给我把话说清楚!”
叶楠和叶羽交换了个眼色,回头看着叶明霖。
叶明霖恨恨的问道:“什么叫两头孝敬着?你们想干什么?”
叶楠扯了嘴角,温润的脸上便有了一抹如春风般的笑。
“噢,就是前次娘回舅舅家,跟舅舅说,你当着一干下人对她动了手,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她!她请舅舅做主,要与您和离!”叶楠说道。
叶明霖一张脸顿时便拧成了苦瓜!
朱氏一天不说一遍和离,便不是朱氏。
但夫妻几十年,他对朱氏还是有些了解的,从前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深知朱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一直就不甘心会输给明珠!再说了,朱家现在当家的夫人,朱宗衡之妻白氏,是思恩候之女,因是武将出身,与朱氏的温软不同,白氏很有些杀伐果决。
当年董明珠进府,白氏曾给朱氏出主意,让朱氏赐一碗绝子汤给董明珠,白氏却是自恃身份不肯。再后来,朱氏跟董明珠闹得不可开交之时,白氏曾让朱氏和离归家,但朱氏却因着一口气,没有同意。
至此,白氏便冷了对朱氏的心,在她看来,朱氏就是那驴粪蛋子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草,除了长了副好容貌,实则上屁本事没有!
可是,现在不同了!
叶明霖的目光从叶楠的身上落到叶羽的身上,又从叶羽的身上回到叶楠的身上。
叶家最出色的这一代子弟,都是出自朱氏膝下!
朱氏或许糊涂,永远分不清轻重,但是这两人不会!
他二人,永远知道什么是能抓在手里的,什么是可弃之无用的!
没有给叶明霖太久的时间,叶楠话声一落,叶羽便拾步走了出去。
“站住!”
叶明霖历声喝止兄弟俩。
叶羽拧了眉头,神色不奈的朝叶明霖看去。
叶明霖拧眉,喝道:“亏得你们还是饱读圣贤书的,且别说父母之事不是你们做子女的能插手的,便是你们要心管,能道不应该是往好里劝?天底下有你们这样拆散父母的吗?你们还有点为人子的样子吗?”
“呵!”
叶明霖话声一顿,叶羽便给了他一个不屑的嗤笑。
“父亲也是饱读圣贤书的,想必应该知道什么叫父不慈,则子不孝吧?”叶羽目光凉凉的看着脸色僵硬的叶明霖,冷冷道:“父亲能将五哥和二姐还给我,我自会劝导母亲,父为妻纲!”
“你……”
叶明霖抬手指着叶羽,身子一晃重重的倒在身后的椅子里。
叶羽却是连多一个眼神也不愿再看向叶明霖。
一个男人,做到他这样,除了失败,还能再说什么?
就在叶羽转身要往外走时,门外却响起慕容氏身边的丫鬟落翘的声音。
“老爷,老爷你快去看看吧,夫人要打死我们奶奶了!”
倒在椅子里的叶明霖如同打了强心针一般,猛的跳了起来,急急的就往外跑。
叶楠和叶羽相视一眼,两人虽没说一句话,但却是同时急急的往外走了出去,紧跟在叶明霖身后。
叶羽的目光撩了眼穿一身黄色褙子走在叶明霖身后的落翘身上,对叶楠说道:“这个丫鬟我从前没见过。”
叶楠闻言,不由便多看了落翘几眼,顿了顿,轻声说道:“许是在依兰县新置的!”
叶羽摇头,“你看她便是这般行色匆匆,但身上佩饰却是不发出一点声响,不是一般人家教导的出来的!”
“你是说……”叶楠朝叶羽看去。
叶羽点头,头微微一撇看了某个方向后,一字一句道:“这个家必须分!”
“先去看看母亲那是怎么回事吧!”叶楠对叶羽说道。
两人才走到一半路,便看到红笺从小道上,急急的走了出来。
叶羽步子一顿,对叶楠说道:“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叶楠也看到红笺了,点了点头,往前去赶叶明霖的步子。
“九爷!”红笺在叶羽跟前站定。
叶羽问道:“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么会和她撞上?”
“说是有小丫鬟到七奶奶跟前去说三爷和九爷在请大老爷主持分家的事,七奶奶便哭着说,都是她惹了夫人不高兴,三爷和七爷才要替夫人主持公道的,不管不顾的便跑去夫人院子里跪着了!”
“三奶奶知道了,便去劝,拉扯中,三奶奶摔倒了,夫人就对七奶奶动了手,说是七奶奶要谋了三奶奶腹中的孩子!”
叶羽一听芮氏也在场,还摔了,当下便皱了眉头问道:“三奶奶怎么样?有没有事?...
可曾请了大夫?”
“三奶奶一摔下,老夫人就使人把三奶奶抬去了屋里躺着,已经使人去请大夫了。”红笺说道。
叶羽不再耽搁,拔脚便急急的往朱氏的院子福双院走去。
他到得迟了一步,远远的,便看到叶明霖在原暴跳如雷正声嘶力竭的斥责着朱氏,而慕容氏正脸色苍白的跪在阶沿下,哭得几近昏厥!
那个叫落翘的丫鬟已经走到慕容氏身边,抱着慕容氏对身边的婆子喊着,“请大夫,快去请大夫,七奶奶不好了!”
叶羽步子一顿,回头对红笺说道:“去,让福总管拿了大伯的名贴进宫请太医,跟福总管说,务必在太医院里把三奶奶摔了一跤的事说出来,至于是怎么摔的,不用多说。”
“是,九爷。”
红笺匆匆的退了下去。
叶羽这才重新拾脚走了上前。
皱眉扫了眼院子里满满当当站着的下人,冷声对陪着朱氏掉眼泪的朱妈妈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在这哭?还不快去看看三奶奶怎样了,三奶奶肚子里有个好歹,你就是死一百回,也赔不了!”
被朱妈妈扶着正与叶明霖吵得不可开交的朱氏,闻言不由便朝叶羽看来,怒声道:“这事跟阿媛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慕容欢那个贱人心存歹念,故意要害了你三嫂和她的孩子,你……”
朱氏的话声未落,一侧跪着的慕容氏已经是尖历的哭喊起来。
“冤枉啊,娘,儿媳没有……”
朱氏却是霍然一回头,对慕容氏喝道:“冤枉?你敢发誓说不是你推了楠哥儿媳妇?我告诉你,贱人,楠哥儿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就是舍了这条命,我都要替她讨个公道!”
“没有,儿媳没有……”慕容氏拼命的摇头,泪眼模糊的朝一侧脸色难看的叶明霖看去,“父亲,儿媳真的没有推三嫂,儿媳也不知道三嫂是怎么摔到的!”
叶明霖正要开口,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的叶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叶明霖身前,一脸伤心的说道:“爹,是儿子不孝,若是儿子不回来,这家里也不会成了如今这副局面。爹,都是儿子不孝啊……求您,救救天赐她娘……”
叶羽淡淡的撩了眼地上跪着的叶钰,冷冷道:“七哥这话倒叫我不明白了,父亲和母亲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说这满府下下,只怕是整个京都城都知道,他们势同水火不能并存。怎么你却说的好似是母亲容不得你似的?”
叶钰抬起他那张俊秀不逊叶羽的脸,目光悲伤的看着叶羽,“九弟,我没那意思,你误会了!”
叶羽冷冷笑道:“有没有那意思,你不必说与我知,只需说给父亲知道就行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不就是想在父亲跟前给母亲上眼药水吗?
行啊,你上吧,我在这看着呢!
叶钰默了默,干脆便不再说了。
大有,既然我说什么都是错,那我就不说了,这样总不会错吧?
叶羽扯了扯嘴角,看也不看两人一眼,而是回头朱氏说道:“母亲您该去看看三嫂了,放心,我已经让人进宫请太医了,太医稍后就到。”
叶羽话声一落,倒在落翘怀里的慕容氏眼皮动了动,垂在袖笼里的手紧了紧。然后,眼一闭,头重重的往一边倒下去。
落翘抿了抿嘴,下一刻,一迭声的喊了起来,“奶奶,奶奶您怎么了?”
这边跪着的叶钰一听落翘的声音,站了起来,拔脚便扑了过去,“天赐他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话声一落,又急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院子里再次鸡飞狗跳。
这边厢,朱氏听到叶羽说让人进宫去请太医了,不由便怔了怔,她不是让人去请大夫了吗?怎么还要去请太医了?
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正要开口,身侧的朱妈妈却是抬手扶了她,一迭声道:“夫人,九爷说得是,我们快去看看三奶奶吧,适才三奶奶脸色惨白惨白的,吓人的很!”
不容朱氏多说,半哄半拉的将朱氏扶着进了屋子。
叶羽扫了眼满院子慌手慌脚的下人,对抱着慕容氏紧咬了嘴的叶钰说道:“七哥,母亲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在她跟前喧哗,你不知道吗?”
叶钰抬头看向叶羽。
叶羽迎着叶钰的目光,淡淡道:“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你虽不是母亲生的,但母亲好歹是你的嫡母,也没叫你费心揣摩她的喜好,但她喜静,便是府里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七嫂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你知道还上门来吵闹,这不是明摆着打嫡母的脸吗?
叶钰张了张嘴。
他怀里的慕容氏却在这时候,睁开眼,幽幽的朝叶羽看来,泣声道:“九弟,你别怪七爷,都是我的不是,我听下人说,你和三哥要让大伯主持分家,一时民主急,就……”
“怎么,七嫂是怕这家分得对七哥不公平,所以想来请母亲出面主持个公道?”
慕容氏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
“七嫂放心,有父亲在呢,亏不到你和七哥!”
话落,不给慕容氏说话的机会,拾脚便往朱氏屋子里走去。
阶沿下,叶钰遮于袖笼之下的手,与慕容氏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两人哀切而无奈的看着站在院子里,脸色青白交替的叶明霖。
叶明霖顿了顿,对院子里围着的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散了!”
下人顿时作鸟兽散!
叶明霖走到叶钰和慕容氏跟前,拧了眉头道:“你们回去吧,我进去看看楠哥儿媳妇!”
“爹,”叶钰喊住转身要走的叶明霖。
叶明霖回头看过来,“怎么了?有事?”
“爹,有话好好跟三哥和七弟说,还有,替我和天赐娘向三嫂道个谦,便说回头我们再来向她请罪!”
叶明霖摆了摆手,叹着气,进了屋子。
屋子里,芮氏被安置在朱氏的床榻上,叶楠坐在她身边,正轻声问着芮氏,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朱氏和朱妈妈也坐在床前,叶羽却是坐在外室,端了盏茶慢慢的啜着。
叶明霖站在门外,对屋里问道:“楠哥儿媳妇没事吧?”
叶楠闻言起身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说是肚子痛,这会子也不知道伤到哪里,等太医来了再说吧!”
叶明霖脸色便变了变,探头朝里面看了看,但碍于身份,终归是不好就这样撩了帘子走进去。
嘴里却是犹疑的说道:“不是说当时有丫鬟扶着的吗?怎么就……”
叶楠闻言,温润的眸子,淡淡的朝叶明霖看去。
“爹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爹觉得天麟娘有意针对七弟妹?”
叶明霖心里可不就是这样想的!
...
但即便于是这样想,又如何能宣之于口!
一时间被叶楠给噎得半响说不出话。
叶楠却犹不解恨,看着叶明霖的目光变了几变,最后,就好似烟花乍熄一般,难掩失望的对叶明霖说道:“看来,这个家还是分了好!”
“分什么家!”叶明霖喝道:“我还活得好好的,分什么家?等我死了再说这话!”
“不分家?”叶楠勾了唇角,冷冷一笑,“今天的事日后天天上演一回?爹,你无官一身轻,愿意搭理这内宅妇人之事,可是孩儿是领着公职的,孩儿可没那个力气日复一日的处理这些子腌臜事!”
“你……”
叶明霖眼见叶楠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气得当即便抬起了手。
身后,却又响起叶羽的声音。
“不分家,就和离吧!”
叶明霖顿时忘了对叶楠动手,而是回头瞪着叶羽,“逆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羽嗤笑一声,冷冷道:“我其实更想知道父亲,您想干什么?您对母亲无情,对我和大哥也可有可无,为什么就巴着不放?还是你觉得只要这家不分,我们就还是一家人,对七哥的事,便不能视而不见,必须伸手?”
叶明霖不语。
没错,他确实是这个想法。
只要家还在,他多磨磨,叶楠和叶羽不厌其烦的情况下,为求个清净,总会替叶钰谋个缺!
见叶明霖不语,叶羽再次冷笑道:“父亲,您有您的打算,但您问过我和三哥没?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是你们的父亲!”叶明霖犹自强硬的说道:“你们还敢拂逆不成?”
叶羽摇头,他突然就有一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若是那好拿捏的,能说出让父母分家和离的话?
跟这样智商的人对话,真是无聊!
叶羽起身便站了起来,往外走。
边走,边说道:“哥,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舅舅那还在等我的回话,我先去趟舅舅家。”
叶楠点头道:“你去吧!”
兄弟俩人再将叶明霖当成了一团空气。
“等等!”叶明霖抚了额头,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黄花梨木椅里,沉声说道:“要分家也行,你跟睿王爷说说,给你七哥安排个职位!”
走到门边的叶羽回头看向叶明霖,“找睿王爷要官职?父亲你怎么糊涂了?七嫂的堂姐在宫里可是长袖擅舞,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人,你这不是舍本求末吗?”
叶明霖瞪了眼喝道:“别跟我废话,想分家,就按我说的办!不然,我就是死,这家也分不了,你母亲也别想和离!”
屋子里的朱氏听了当即便要转身出去,却是被朱妈妈一把扯住了。
“夫人,有三爷和七爷在,您听着就是!”
没人注意到床榻上一直闭着眼的芮氏,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笑。
这家终于要分了吗?
她的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宝宝,我们会有一个安静祥和甜美幸福的家了!
你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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