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杰从办公桌上醒来，伸了个懒腰，腰椎发出一阵咔啦咔啦脆响。
“老咯，精力不行咯……”
他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依旧凸出的啤酒肚，揉揉还是有些昏沉的脑袋，推开面前的一叠文件，决定先吃点晚餐再继续工作。
跟往常一样，让助理给自己准备半斤饺子，王秋杰随手打开B站。
虽然步入中年，对那些鬼畜视频、大热动漫，以及赏心悦目的宅舞没什么兴趣，但毕竟是娱乐公司的老总，而他麾下塞纳河36的潜在粉丝群体与B站观众又有极高重合度。
因此，王秋杰闲暇时，总会在B站浏览一番，让大脑放松的同时，了解年轻人的喜好与潮流。
“嗯？曾艳芳更新视频了？”
忽然，王秋杰眼睛一亮，下意识地点开关注人动态里曾艳芳发布的那条视频，睡意一扫而空，饶有兴趣地笑道：“是舞蹈，还是音乐……”
“本视频建议关闭弹幕观看！”
“请屏蔽关键字临沂水蜜桃”
“这么好的视频，吵什么吵？”
“……”
打开视频一瞬间，满屏爆炸的弹幕，令王秋杰一愣，隐隐意识到发生了超出自己掌控的事。于是他关闭弹幕，坐直身子，收起放松态度，紧紧盯着屏幕，开始认真观看这部自制公益广告。
十分钟后。
循环播放了两遍的王秋杰闭上眼，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消化完脑子无穷思绪后，向助手下达指令：“让所有部门管理过来开会，马上！”
接着，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咆哮：“立刻，给我买水军，买营销号，转发曾艳芳的视频！快！今晚要是不能把这条视频顶上微博热搜榜前三十位，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电话那头的答复让王秋杰略微错愕：“什么？已经上了？第几？”
在他看来，这段微视频就算质量优秀，内容发人深省，在没有粉丝基础和宣传措施的情况下，也难以杀上热搜榜。
看来，是和曾艳芳的黑历史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就算王秋杰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用这段视频来作为对黑历史风波的回应，真的再精妙不过了。
自然发酵，都能杀进热搜榜，要是自己再推一把……也许能挤进热搜前十？
一瞬间，王秋杰仿佛看到漫天饺子飘落，饺子皮是百元大钞，馅儿是黄金翡翠……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击碎了王秋杰的美梦，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恍惚了，认真地确认道：
“热搜第二？”
“不，王总。”
电话那头，公关部门经理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眼珠子都差点凸出来：“就在上一秒，变成热搜第一了，王总。”
……
又一次看完“菜场包租婆”这段微视频后，叶彤长舒了口气，默默起身，从衣柜里翻出一盒包装精美的零食。
“哇，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好吃哦。”
到叶彤宿舍串门的张玉鑫眼尖，兴奋地看着包装盒上的文字，就差流口水了：“还是RB的？”
“北海道特产，四千八百日元一盒。”
叶彤淡淡瞥了张玉鑫一眼。
没有多说什么，但张玉鑫莫名感受到一股冷意，讪讪退去，不再多瞄那零食一眼。
叶彤一直热衷于结交有潜力的后辈，在微博、公演中提到她们，没事送一些小礼物，礼物的价值取决于后辈的人气。
反正，在三年以内，这些后辈不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而三年以后，自己早就功成名就，不再需要依靠塞纳河36这块跳板，既然如此，表露出微不足道的善意，换取这些次世代种子与饭圈的好感度，何乐而不为呢？
过往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当自己在公开平台上宣传另一名成员时，自己获得的好评与利益，远大于后者。唯一一次失算，是出现在黄芬婷身上——真是见了鬼，天晓得这个一选掉出圈外的洗脚婢，为什么能在二选杀进神七，甚至隐隐有超越自己的势头。当初精挑细选用来炒作“CP”、制造话题热度的傀儡，一不留神成了自己的劲敌。
室友万莉娜汗淋淋地推门而入，跟等候多时地张玉鑫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叶彤！”
万丽娜忽然握紧了小拳头，张牙舞爪道：“你又把衣柜翻乱了！”
这个元气、直率，如同小辣椒一般的姑娘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啊啊，我马上收拾。”
叶彤立刻挤出和善无害的笑容，时不时附和两句，只是偶尔转过头时，脸上会浮现出淡淡的不屑与怜悯。
这个已经掉出神七的蠢姑娘，却对自己的困境茫然不觉。整天闷在舞房，有什么用？还不如自己随手写一个段子。塞纳河36是偶像团体，不是乐团、舞团，成功的唯一道路是不断研究粉丝的心里，打造出一个精美的、有趣的、粉丝最想看到的人设。
而事实上，别说在塞纳河36，就算放眼整个中国娱乐圈，那些最闪耀的新生代明星，靠得也是颜值、炒作和拥有强大生命力、煽动力的狂热粉丝群体，不断创造流量，自我扩张。就算满足不了第一点，也该像自己一样尽可能把握住后两者，而不是闷头练舞。如果抱着努力就一定有回报的心态，那应该去学校念书，或者去工地里搬砖，不该涉足娱乐圈。
再忍一忍吧……
叶彤想着，等万莉娜与自己的差距越拉越大，再好好教她如何收敛臭脾气，尊敬地位超然的大top。
她端起零食盒子，打算给亲自给曾艳芳送去。这个刚进团的后辈，受到自己这位神七级前辈的关照，一定会受宠若惊吧？也许会立刻拍照发博，并在日后无数次地提到这份“温柔的叶彤前辈的礼物”，传播到每个粉丝的耳中，为自己的偶像顶点之路添砖加瓦。
“呀！”
两个女孩一惊一乍的呼声令叶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凑过去问道：“怎么了？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送点东西给曾艳……”
咚。
精美食盒掉落在地摊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看见娜娜的手机屏幕上，大量营销号已经在转发曾艳芳的那段视频，以及曾艳芳留下不久、掀起惊涛狂澜的第二条评论。
“我并不觉得，会有桃农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喷洒防腐剂，还任由别人拍摄视频。”
叶彤盯着这段刺眼的文字，本能地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博。
几个小时前，她刚刚转发了“桃农喷洒防腐剂”的视频，并提醒大家“买东西的时候千万要擦亮眼睛哦。”
“谢谢彤宝！大家扩散出去！”
“饭上这么温柔的小偶像真是太幸福了。”
“宝宝会不会被那些无良商家威胁？好担心！”
……
叶彤沉吟良久，终究没有删掉自己转发的那条微博，而是轻笑一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精美食盒。
里面的高档巧克力饼干可能已经碎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不是自己吃的。
“费芯源的宿舍是在几楼来着？”
叶彤自语着，缓缓推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