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海的书房走出来,黛玉本来有些忐忑混沌的思绪渐渐明朗起来,就像林海说的,既然无力改变什么,那就顺其自然,或许……
眼前闪过宁楚几次险里帮自己的事,虽然看似无意,但敏感的黛玉还是觉出了几分维护,而且他几次提起与林海的扬州之约,也只到此时,黛玉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烦请姑娘再回去告诉林大人一声,楚王府中,琼花树下,本王会等着他。”
“只不过要我和义父说一声,他们在扬州时的约定,他绝不爽约。”
想到这些,黛玉如水的双眸不觉垂下来,嘴角处漾起一丝转瞬即逝的羞涩。
不远处传来喃喃的声音,让黛玉一下醒悟过来,抚了抚自己的双颊,竟然觉得热热的。
黛玉轻手轻脚的走了几步,见廊亭下,云峯正抱着书,聚精会神的读着,时不时还出声诵背,石桌上一盏琉璃灯映着他,泛出淡淡的光晕。
许是听到动静,云峯忽然抬头看过来,黑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清亮:“妹妹,你怎么在这。”
黛玉笑着道:“我刚从爹爹那儿出来,听到有人在这里挑灯夜读,于是就过来看看,原来是大哥,爹爹当年才及探花,那大哥是不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问鼎状元啊。”
许是心情释然的缘故,黛玉的话俏皮而又轻松:“我有探花爹爹,状元大哥,看以后谁还敢欺负。”
云峯掩下书:“义父和你说什么,不久前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如今怎么这么高兴。”“我高兴吗。”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脸,娇嗔的道:“大哥,我还是不高兴。”
云峯宠溺的看着黛玉,笑着道:“说吧,你又想做什么让我帮忙。”黛玉笑着道:“还是大哥知我。”
走上去,黛玉低声对云峯道:“大哥,明天带我出城玩玩吧。”
“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要出城。”云峯有些惊讶,黛玉狡黠的笑了:“难道就不许我在府里有心腹。”
看了黛玉一眼,云峯低声道:“一定是雪雁告诉你的,义父让我和管家明天去城外的庄子看看,由于是刚置办的,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没有功夫陪你玩。”
“没事,我只想出去透透气,这些日子在宫里,整天战战兢兢,快把我闷坏了。”
“那快回去歇息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走的。”
“有个大哥真好。”
宁楚从卷宗里抬起头的时候,时辰已经是二更,身旁的季闵道:“不知不觉竟然这么晚了。”
宁楚站起来:“季先生,这件事就交给你,这几个人的把柄一定要确凿无误,而且必须一发制人。”
季闵点点头:“这个王爷放心,我们这些年在各处布下的人,要做这样的事应该不难,只是季某一直有一事不明,李仁不是王爷的人吗,而且他的女儿还在宫里,此人留着还有用处,不知王爷这次为何连他也……”
宁楚吐了口气:“先生不知,当初林侍郎在扬州的时候,本王就和他约定,李仁和他曾有过过节,若他进京,李仁的事就由他……人不能言而无信,否则以后本王如何自圆其说,所以本王让你将李仁的把柄也加上,至于他会如何做,那就是他的事,反正本王该做的事都做了。”
季闵想了一下:“还是王爷高明,这一个山芋扔过去过去,至于烫不烫手,那就是林侍郎的事了。”
宁楚微微一笑:“他是个精明的人,审时度势,斩草除根,不会轻易动手的,再说即使这次他真的拿李仁开刀,与本王来说,也没有什么,李仁此人喜欢自作聪明,说不定以后还会惹出更大的事,为免后患,能除去也好。”
“季某明白,请王爷放心。”季闵道:“说起来,还是王爷看的远,季某说句实话,王爷的这招的确高明,既可充盈国库,又能铲除异己,可谓是一箭双雕,还有,各方的人都有,让他们想说也找不出借口。”季闵由衷地道:“季某真的佩服。”
宁楚淡淡的道:“先生过奖了,实不相瞒,这招其实不是本王想出的,不过和本王是不谋而合。”“哦”季闵似乎很有兴趣:“不知是何人,季某倒想结识一下。”
宁楚眸光幽幽:“先生很快就见到了,本王过几天会让先生去见他。”季闵恍然大悟:“季某明白,原来是……”
季闵想了想:“王爷,季某有句话不吐不快,这件事虽然天衣无缝,但却是危险之至,我是担心林侍郎那里,试想,虽然这事上有王爷担着,但他毕竟刚进京,根基不深,而且皇上又刚赐婚,其实他犯不着……”
“你不了解林侍郎的为人,他做事虽然不显山露水,但绝对称得上狠辣,只要他肯做,此事于他而言,绝对是手到擒来。”宁楚笃定的道。
季闵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他……”
“他会做的。”宁楚缓缓的道:“他既然能提出来,就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所以这件事他一定能做。”
“看来王爷对林侍郎很了解。”季闵笑着道。
宁楚怔了怔,忽然想起在户部听到林海说出那几个字时的熟悉感,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同样阴狠的手段,同样雷厉风行的作风,难道……
“王爷,兵部那边有信了。”子墨擎着一封书柬走进来。
“拿来我看。”宁楚迫不及待的接过来看了几眼,本来平静的神色黯淡下来,季闵在一边低低的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放下书柬,宁楚低沉的道:“裘良阵亡了。”叹了一声,季闵惋惜的道:“太可惜了,真是天妒英才。”
宁楚久久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厉声道:“记住,这件事谁也不要声张。”季闵有点诧异的看着宁楚,却见宁楚挥挥手:“好了,记住本王刚才的话,你们退下吧。”
季闵还走出房门,就听宁楚在身后道:“季先生,这件事务必做好,本王明天就会去父皇那里请旨,到时箭在弦上,只去无回。”
“王爷放心。”
初夏的夜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清凉,宁楚负手望着前面的院子,长长叹了口气,周围静静地,院里悠悠的灯光映出来带着一种安静,也不知是哪里蹿出的一只猫,引得院里的丫头低低呵斥了几声。
宁楚吐了口气,便抬步走了进去。
丫鬟们殷勤的掀起帘子,阿襄早已迎了出来,一双悠悠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宁楚:“一枫,还没有信吗。”
“嗯”了一声,宁楚道:“你不用担心,这两天感觉好些了吗。”还不等阿襄说话,丫鬟低声道:“主子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只喝了几口汤。”
宁楚眸光凌厉的看了阿襄一眼,使得阿襄心虚的低下头:“我只是没有胃口。”转过头,宁楚对身后的丫鬟道:“做几样你们主子爱吃的东西,本王陪着她吃。”
阿襄抬起头:“一枫,你是不是骗我。”迎着阿襄清澈的眸子,宁楚犹豫了一下:“没有,我骗你做什么,再说我即使能骗你一时,也骗不了你一世,如果真有事,我即使再有本事,也给你变不出一个活生生的裘良,所以我又何必骗你呢。”
许是感觉宁楚的话有道理,阿襄才情不自禁的松口气,回身坐下来,对宁楚道:“一枫,这两天我感觉好多了,病的这些日子,也没有进宫去请安,我打算明天进宫去看看太后和四姑,还有……”
望了望宁楚,阿襄接着道:“你的王妃。”宁楚淡淡的道:“你恐怕见不到她,她今天出宫了。”
“那等以后吧。”阿襄看着宁楚:“一枫,你怎么了,以前提起她的时候,你总是兴致盎然,今天怎么……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宁楚一口否定:“只是觉得心里有些堵罢了,阿襄,今晚陪我喝酒吧。”
想了想,阿襄道:“好。”
踏出院子的时候,宁楚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幽幽的灯光下,映出阿襄孤影单只的身影,叹了口气,宁楚自言自语的道:“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骗一天算一天吧。”
阿尤看着宁楚略有醉意的神色,不由小声提醒道:“王爷,刚才子墨过来说,翠花的伤都已经处理好了,并无大碍,正在歇着,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翠花。”宁楚冷笑了一声:“好,本王还正要找他算账呢。”
书房的偏房里,金梓仰面躺在那里,妖魅的脸上很平静,看样子似乎睡得挺熟,不过宁楚一踏进房,金梓忽的睁开眼,一双眸子精光四溢,哪有一丝睡意。
“楚王爷。”金梓轻轻地一笑:“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宁楚挥了挥手,侍从们知趣的退了下去:“本王的确想不来,不过想了想,听说金爷这次伤的不轻,若是一不小心睡过去,岂不让本王遗憾。”
坐起来,金梓笑着道:“多谢王爷关心,金某不会让王爷遗憾,不过或许会让王爷……”似睁非睁的桃花眼看了看宁楚,金梓的目中带着一丝挑衅:“举杯消愁愁更愁,王爷今晚的酒看来喝的不痛快。”
“金爷错了。”宁楚凤目轻眯,眉角微扬:“本王刚才在侧妃那里,拈花饮酒,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金梓呵呵笑了笑:“那看来是我想多了,谁人不知楚王爷从容淡定,又怎会为女人争风吃醋呢,那也太小看王爷。”
宁楚深深的看了金梓一眼:“看来本王的下人们伺候的挺好,金爷都乐不思蜀,那好,既然金爷喜欢这里,就在这多住些日子,楚王府里也不差金爷这一口饭。”说完,宁楚转身就走。
“王爷留步。”金梓收拾起刚才嬉笑的神色:“我知道王爷从不做亏本的事,大家打开窗户说亮话,有什么条件,王爷请说。”
宁楚缓缓的转过身:“听金爷说的这么无奈,若让人听去,还以为是本王以权压人,仗势欺人,岂不坏了本王的名声。”
金梓转头四下看了看,轻佻的道:“即使王爷没有以权压人,仗势欺人,但总是金屋藏人吧。”
宁楚呵呵笑了笑:“金爷太客气了,本王还没有龙阳之好,不过……”顿了顿,宁楚眯起修长的眸子,嘴角勾着耐人寻味的弧度:“以金爷的姿色,或许本王试一试也无不可。”
“好,不愧是楚王爷,金某认了。”金梓狠狠的吐了口气:“王爷说吧,金某洗耳恭听。”
“你以什么借口威胁,让她带你出宫。”宁楚虽然语气淡然,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用跟本王打马虎眼,她的为人本王很清楚,绝不会轻易受制于人。”
金梓笑了笑:“如果我说是以王爷为价码,王爷会不会信。”宁楚摇摇头:“本王说过,不用和我打马虎眼。”
金梓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直到笑的扯到伤口才罢休:“看来楚王爷还没有自欺欺人,不错,一开始我的确是以王爷来威胁的,不过……想必王爷猜到了,人家不买账。”
瞟了一眼宁楚霎时有些黯淡的神色,金梓眸光一挑,没有犹豫的接着道:“好在她那个大哥的把柄在我手里,于是就……以后的事王爷都知道了。”
“云峯是什么人,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宁楚恨恨的盯着金梓:“你到底想怎么样。”
金梓双手一摊,故作委屈的道:“我没想怎样,云峯是我的一个手下,我用他的自由还我的自由,就这么简单。”
宁楚冷冷一笑:“你的自由,那本王这里你拿什么换。”金梓邪魅的笑了:“那王爷想要什么。”
宁楚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金梓跟前:“本王想要的东西很多,不过本王也不是贪得无厌,趁人之危之人,进宫之时,金爷出的价码是五十万两银子外加为本王办一件事,那这次……”
深邃的眸子看着金梓,宁楚不咸不淡的道:“金爷是京城有名的‘金算盘’,腰缠万贯,你说若是本王出价少了,那岂不就是看不起金爷。”
金梓知道这次算是栽了,便道:“一切有王爷看着办就是,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下次王爷别栽在金某手中就行。”
“好,痛快,本王就喜欢和金爷这样的人打交道,即使报仇也明明白白说出来。”宁楚剑眉一扬:“冲金爷这句话,银子就算了,本王只要金爷为本王办三件事即可。”
“我答应。”金梓没有犹豫的道:“王爷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