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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二章 千年难消的恨(1 / 1)

602章充满仇恨

陈洪涛等农军游击队的人,刚开始还是坚持自己学习。

但后来也加入了强邻的课程,毕竟理性逻辑本身并没有阶级区别,就是“我思我在”这种体验哲学。大家还是感觉有些神秘,不从道理讲起,却从“我在哪里”讲起。

可是笛卡尔认为这是一课大树的树根,其他都是树干,树枝。

他们哪里知道,笛卡尔那时候也是被压迫被禁止,不得不从当权者也无法否认的“我怎么是我”作为起点。

强邻在这里生活很是惬意,这里面的夏天不是很热,还可以随时游泳,爬山,骑马。

骑马是小魔女带来的项目。

除了学习和运动,业余时间可以钓鱼,上山采药。

强邻与这里的农军游击队已经混熟了,他们年龄也都是跟自己差不多。现在他们是轮流去收税,这是王海平王周道划给他们的防区,收取客商的水路、陆路的厘金。

闲下来的部队,也开始耕种和养猪,养鸭,开始屯耕。因为广西始终不开口让他们回乡,他们必须考虑生活问题。

强邻有几次和他们聊起家乡,原来这些人并不都是革命者。还有逃难的,要报私仇的,也都跟着农军队伍走。

比如有一次,有一个叫韦邦宽、字国清的年轻人,谈起他参加革命的原因。他就是被破家,几兄弟逃难的。他现在要报破家之仇。可是他的破家与财主阶级不太搭界。

强邻问韦邦宽说:“你的父亲几兄弟是被财主们的团丁打死了,这是阶级仇恨么?”

韦邦宽说:“是的。我叔叔伯伯一起死了,就是因为他们把持政权,人多势众。”

强邻说:“你的父亲和叔伯们都是当地的武馆领头人,就是韦萃的基础力量来源?”

韦邦宽说:“是的。韦萃韦拔群先生,为人公道,我们家乡的武人,族长都愿意跟着他。”

强邻问:“你们这些武人就是研究要对付财主么?”

韦邦宽说:“不一定。我们主要是要反对粮食税收!我们的税收二成五,人家的才一成。”

强邻说:“这事情很难说。中国目前这种情况,要还鸦片战争款,军阀还要发动战争,能够活下去就不错了。”

韦邦宽说:“就算这个事情,也不能比别人多。”

强邻说:“好吧。你们家能够过得下去,但还是跟着韦萃造反了?”

韦邦宽说:“那时候是革命,不是造反。我的父亲叔伯们参加农会,然后成立了农民自卫军。他们进攻东兰县城,赶走县长,都是革命。上面还派来了革命党的县长。”

强邻说:“嗯,革命党县长不收税么?”

韦邦宽说:“不收,只是受地主老财的税。”

强邻问:“这个县长干多久?”

韦邦宽说:“这是一个共产党县长,桂军清党的时候,跑了。”

强邻再问:“后来的县长呢?”

韦邦宽说:“没有人敢来了。国共都不敢派县长了。由我们说了算。拔哥是农协会长兼管军事部长。”

强邻说:“这时候你父亲他们还活着么?”

韦邦宽说:“活着。我还在上学。”

强邻问:“什么时候清剿的,谁带队?”

韦邦宽说:“清剿过两次,一次是北伐时期,当地的老财找了驻军一个团长,清剿我们,烧了我们大片房屋。我们都逃到山上。俞作柏当时掌权,他给我们做主,让共产党的人做县长。后来的桂军叛变,黄绍竑、黄旭初两个合作清党。俞作柏也跑了,二黄杀了很多左派。老财们的队伍趁机反扑,伏击了我的叔伯和父亲。”

强邻说:“这么说,其实他们还是对打的时候输的。”

韦邦宽说:“是的。但是他们俘虏后才杀的。”

强邻说:“有罪名么?”

韦邦宽说:“有。就是聚众谋反的罪名。”

强邻说:“那就是审判后定罪杀人。你们抓住老财俘虏,都放了么?”

韦邦宽说:“当然要审判!”

强邻说:“有判死刑的么?”

韦邦宽说:“有。很多。就是恶霸、杀害工农分子,迫害进步农民。”

强邻不再说话了。

韦邦宽年龄不大,17岁左右,已经是一个班长了。他觉得强邻似乎在说父亲叔伯死的很公平。有些不满意了。

他说:“但是我的爷爷却是被他们放火烧死了。还让我无家可归。”

强邻说:“也是民团么?”

韦邦宽说:“不是。是我们自卫军的败类。他总想霸占我的订婚对象。他在最乱的时候,偷偷带着队伍把我们家烧了。爷爷站出来救了我的继母和妹妹,但自己被烧死了。”

强邻说:“老人家很不幸啊!儿子们都没了,保下了几个孙子。他自己为什么不参加农军?”

韦邦宽说:“爷爷对我们最好了。他不太管父亲和叔伯们的事情,由着他们革命去打县城。”

强邻说:“说来说去,你的家,还是因为自卫军内部作乱的事情了。与自卫军内部敌人和外面的老财相比,你比较恨哪个?”

韦邦宽说:“都恨。恨这个世道。我父亲叔伯不死,我爷爷就不会被害。就因为没有大人了,坏蛋才敢去烧我们家。地主老财杀了我父亲。”

强邻说:“你现在找谁去报仇呢?”

韦邦宽说:“参加革命了,陈洪涛政委告诉我们,这是整个阶级的仇恨,我们要建设一个美好的社会。”

强邻说:“所以,你觉得整个财主阶级都是你的敌人。”

韦邦宽说:“当然。不推翻他们,我们穷人总是过不上好日子。”

强邻说:“你是私塾生。不推翻他们,你也可以去上学,改变家里的日子啊!”

韦邦宽说:“那也不一定啊!到处都是他们的势力。我必须依靠这些老财,才能过上好日子。”

强邻说:“你不愿意依附财主?”

韦邦宽说:“自然的。我们要挺直腰杆地当家做主人。”

强邻说:“似乎你父亲他们很有势力,也有自己的土地,怎么就挺不直腰板呢?”

韦邦宽说:“军队不帮助我们。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军队。”

强邻说:“杀老财的军队?”

韦邦宽说:“是的。人民的军队。”

强邻说:“可是你的爷爷是死在这个军队的手中。”

韦邦宽说:“那是个别的坏蛋。”

强邻说:“这些坏蛋还有么?”

韦邦宽说:“肯定会有的。我们不断地清除这些坏人。”

强邻不再问了。韦邦宽也不再回答。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消除韦邦宽的扩大到整个财主阶级的仇恨,似乎很难。但是基本上,他认为存在一个好的社会,这个好的社会必须不断地清除坏人。

陈洪涛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他很欣赏韦邦宽的回答。

这时候他插话说:“这是世世代代的仇恨。土司,财主,压迫我们数千年了。我们就是要解放被压迫的全人类。”

强邻说:“嗯。这个我听得懂。但是如果两个家族的仇恨,也可以延续到下一代么?”

韦邦宽抢着说:“是的。我们这里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们更在意阶级仇恨。”

陈洪涛说:“阶级仇恨,本身就有千年以上,无数代了。他们现在杀了我们多少人,这些仇恨都是要清算的。”

强邻只好再问:“国清,你理解起来这些阶级啊,斗争啊,还有仇恨啊,这些概念,很容易,是么?”

韦邦宽说:“是啊。我原来是要报父仇,报祖父的仇,现在发现整个阶级的仇恨,都需要我去报。”

强邻说:“没有洪涛兄的讲解,你也有很多仇恨,无法消除的?”

韦邦宽说:“这是活生生的,我的祖父、伯伯都是死在我的眼前。”

强邻说:“你能分析一下原因么?我是说因果,因缘,或者说,他们怎么才被杀的?”

韦邦宽说:“你分析,他们也被杀了。儿子总是要报仇的。”

强邻说:“财主家的也会这么想?”

韦邦宽说:“当然。否则我们怎么呆在这里?”

强邻倒是没有随着他的想法。只是认为这里的人,都有仇恨满胸膛,祖传的。

当然这些仇恨都是邻、里这些行政区范围的人之间相互的仇恨。

外人挑拨也好,外力强行进入的也好,都不是主要的。只是引发新一轮的报复而已。

事实上,这里的内斗爆发过多次,一直不断。

现在还是族人之间的贫富争斗,千年了。这些仇恨不是消解了,而是增加了。

不可理喻的事情啊!真的还需要千年才能解决么?

强邻认为,这些人平时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却是被仇恨充满了。

这些人除了破坏,你不要幻想他们有什么创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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