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这把锁被人动过。”魏有祺惊声道,并更加谨慎地打量起四周,手上的刀也已拔了出来,在昏暗的楼道里折出了慑人的银光。
“我看到了。”
“会是什么人?”魏有祺经常和梁书宇来这里玩,也知道这栋楼里的情况,这里根本没什么物资可抢,什么人会专门来破坏这里的锁呢?
难道是毕生华园的员工?为什么呢?
梁书宇没有回答他,只是凑近了观察这把锁。
锁是标准的U型防盗锁,银色的合金上套着一层老旧的橙色橡胶,而此时橡胶已被割得断断续续,像一节节被贯串在合金上的烂肠子。
而银色的合金也被不同程度破坏,但其中最深的一条割口,也绝不超过0.1厘米,割它的人或许没有找到合适的工具,同时,从创口错落参差的割裂程度来看,它不是一次性被割成这样的。
观察至此,梁书宇的心脏突然一阵颤栗,好像有电流从他的足跟倒流上来,令他全身的寒毛竖立,如置身于充满狂风与闪电的大平原中,是李阿姨!是她吗?
梁书宇一向沉稳的表情忽然坍塌了,那天他逃出电梯以后,电工似乎有说过“赶紧回家,没必要值班”之类的话,难道后来他们没有把电梯修好?
如果电梯没有修好,那么唯一能够离开这栋大楼的便只有这一扇消防大门。
虽然它被隔绝在毕生华园的卷帘门内,但想要破坏一扇卷帘门并不困难。可难道是李阿姨破坏了卷帘门后,却始终不能锯断这根防盗锁,以至于……?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
也许李阿姨已经离开了,防盗锁上的痕迹是别人留下的。
梁书宇的表情又恢复了一些平静,伸出手去想要将这扇紧闭的大铁门推开一些,最好是一条缝,好让他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可手却在空中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那颤栗的指尖将冰凉的温度传递到梁书宇的心脏,只感到一阵阵的苍白。
“轰!”梁书宇终于将它推开了一条缝。
“好臭!”被推开的一条缝中突然射出一股浓浓的气味,好像污水沟里的黑色粘稠液体飞溅着喷到鼻子上的感觉,魏有祺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岳石峰也是脸色一变,赶忙退开了,从腰包里掏出三个口罩,扔给梁书宇和魏有祺,自己也戴上,又迅速将楼道口的通风窗打开,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终于把满室的腐烂臭气稀释了大半。
“小心传染病菌。”岳石峰说。
魏有祺戴上口罩,看到梁书宇居然还怔在原地,居然连口罩都不戴,“老梁,口罩!”不由地大声提醒。
而梁书宇转过了身,一只手扶在护栏上,好像一个饿得站不住的人,得靠扶手才能站稳。他紧锁着眉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深呼吸,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已经红红的了,湿润的水气在眼眶里打转,但没有流出来。
魏有祺和岳石峰都看出了不对劲,没敢吱声插话。
又缓了一会儿,梁书宇站直身体,仰一下头,又抿了一下唇,才从容地将口罩戴上。
再转过身来,他的表情状态已恢复正常,“砸开吧。”只声音有点嘶哑。
“嗯。”岳石峰应声,梁书宇和魏有祺把位置让出来,岳石峰高高举起斧头,对着U型防盗锁狠狠地砸下去。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预先考虑过这边的情况,因此背包里也带了一把防盗锁,是梁书宇以前用来锁自行车的锁。
岳石峰对着防盗锁上本就有割痕的地方狠砸了二十多下,很快就将锁破坏掉了。
坏掉的锁拿开以后,考虑到里面可能会有传染菌,三人先从背包里拿出毛巾等裹在口罩外面,把门拉开通风十来分钟后才小心地走进去。
入内,地面并没有梁书宇想象的肮脏或狼藉一片,反而光洁如新,米白色的瓷砖地板反射着白光,隔着毕生华园和“三木财会”之间的卷帘门已被拉起,而卷帘门外的电梯门,也被强行扒开了。
门上还残留着工具的痕迹,电梯地板沿边有干枯了的不明显血手指印。
而这外面一切都还正常着,不正常的是三木财会里面,那扇面向街道的玻璃窗被砸烂了,此时正咕噜噜刮着大风,把剩下的窗户框打得哐哐作响。
但这扇窗户的下方除了水渍以外非常干净,一丁点玻璃渣都看不见,仿佛被人专门清扫过似的。
臭味是从三木财会里传出来的,但通过两扇玻璃门往里看,地上、办公桌上、甚至是前面的接待台上都干净一片,看不到任何肮脏残破的痕迹,让人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一个被困了四十多天,而腐败发出臭味的尸体。
也许是厕所坏了?
像罗威家那样,屎尿从厕所里喷出来,污染了空气环境。
是这样吗?
梁书宇推开没有上锁的玻璃门,臭味更浓厚了,即使被厚厚的毛巾和一个口罩隔着,也能闻得清清楚楚,这就是死人的气味,梁书宇闻到过。
工作室还维持着梁书宇那天来时的模样,甚至更加整洁干净。
地板纤尘不染,厅中一共有七个办公桌,每一个办公桌上的文件摞得齐齐的,只是没有看到任何尸体的影子,但梁书宇已经猜到她会在哪里了。
办公室。
只有办公室那里有一张可折叠式小床,平时累了可以将它打下来休息,小时候梁书宇便经常在那里看动漫,梁文静则会在旁边支一个小凳子,一边写作业,一边瞧瞧地偷看梁书宇的屏幕。
被梁书宇发现以后,他会立刻告状,于是梁文静会被揪出去,到前台去写作业。
那个时候李阿姨会对梁文静说:“动漫没什么好看的,那是小孩子才爱看的东西,像你这么乖巧的小姑娘,应该更喜欢看书吧。”
但当时梁文静已经十几岁了,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么敷衍的安慰,只会和梁书宇说:“你下次再敢告状,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再把你的脚趾头塞到你嘴里去,不信你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