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这两个字瞬间击中我的泪点。
那个总是叫我别怕,一直护着我的人,现在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大颗大颗地眼泪砸在我紧抓马鞍的手上。
九哥,这次换你别怕,换我来守着你,陪着你度过这难熬的关卡!
怡亲王府与相府相距两条街,白山专门捡人少的道走,虽绕了些路,马儿跑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怡亲王府。
马儿还未停稳,我就慌忙跳了下来,腿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白山手快,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这才稳住身形。
王府里的人迎我进府,我没让白山跟着进来。刘缓伤重一事暂时还是要瞒着他。
刘肃一脸凝重地从内院走来。我看着他的脸色,心又往下沉了沉,双手在袖底使劲握了握,“王爷,他……他伤势何?”
刘肃对我拱手行礼后,方沉声道:“伤得不轻。王上派了几位太医进府,他们正在商量着。王爷刚施完针,清醒了一会,丢下一句‘务必瞒着小姐’,便又昏厥了过去……”
我听得心如刀绞,他伤得这般厉害,还怕我担心,蓄在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掉。
“属下擅作主张,让青玉通知白小姐。”刘肃迟疑一下,又道,“王爷当胸中了一刀,虽没有伤及要害,但是刀锋上淬了毒,再加上伤口有些深,路上又耽误些时间,医治起来会有些麻烦。”
“我要见他!”我抹干眼泪,稳了稳心神,“你带我见他!”
“好!”刘肃转身在前面带路,“小姐请跟我来。”
刘缓的住处,我来过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初次来癸水,被他抱回来,躺在他的床上。那时,他抱着我,步履匆匆,额头微有汗意,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却一路上安慰着我。
他的卧房布置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想来是多年的军中生活,他已习惯简单利落。豪华的装饰于他而言反而是累赘。窗前设有一个小榻,素布上绣有花纹,很像我在流水村的那个小榻。
刘缓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见过他意气风发,见过他潇洒恣意,见过他心思缜密,见过他雷厉风行……见过更多的,就是他在我身旁温柔深情的模样。何曾见过他这般脆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走到床边,伸手轻抚上他苍白的脸。墨黑的剑眉下,长而微卷的睫毛覆住往日流光溢彩的凤眸,薄唇轻抿,一点血色也无。上身**着,胸口绑着白色的纱布,洇着鲜血。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看不到他时,担心他的伤势,方寸大乱。现在守在他身边,一颗心虽隐隐作痛,好歹不似刚才那般揪着疼,疼得喘不过来气。
九哥,我来了!
我擦了擦眼泪,问道,“太医怎么说?”
刘肃站在一旁,低声答道,“王爷的刀伤虽深,却未伤及要害。起初王爷只让简单包扎一下,谁知刀上淬了一种奇特的毒,中毒之人并无任何不适,只是伤处流血不止,根本上不住药。王爷伤势不重,失血过多才是最严重的!”
下手这般狠辣,是铁了心要取他的性命!
我心中大恸,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刘肃又道:“太医们说这几日,尤为重要。王爷熬过炎症带的高热,苏醒过来,便无大碍。王爷这次受伤突然,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处理。府中我不太放心,这几日就有劳白小姐费心。相府那边自有安排,王爷受伤一事不会外泄,白小姐不必忧心。”
“好!”我一口答应。没亲眼见他清醒,我哪里也不去。
“白小姐虽与王爷是未婚夫妻,婚期尚有月余,可始终还未过门。白小姐若是怕有流言蜚语,属下可……”刘肃迟疑了一下,说道。
“不必麻烦了,多谢你思虑周全。我既已是王爷的未婚妻,妻子照顾丈夫,天经地义。若有谁觉得我行为失德,不配做怡亲王妃,可让他上书至御前,到时我定会派出软轿,送他至宫门口。”
刘肃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白小姐对王爷情深义重。王爷苏醒过来,必定欢喜。”
刘缓此次外出办事,虽有刘肃安排,又有王上出面说明,但白远道那里还是会起疑。刘缓奉王命秘密调查取证,三王刘清和白远道怎可引颈待戮,派出的杀手都是一等一。
王上为免三王一党起疑,已安排了另一位朝廷大员“重伤”。刘缓则以“旧伤复发”,再加上婚期将至,已准在王府内休养身体,准备婚事。
青玉将我日常用品都带来了。
我吩咐她放在屏风后面,又将小榻挪到刘缓床边,方便守着他。青玉怕我一个人太辛苦,也在外间收拾了一张床,好听从我的吩咐。
青玉见我一直忙个不停,劝我歇一会,我却不敢停下来。一停手,人一安静,就会胡思乱想,坐立难安。
“奴婢进王府时,白山托我带句话给小姐。”青玉把我浸湿的锦帕递给我,“他说小姐大病初愈,身子虚,要好生照顾自己。”
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自上次书房谈话后,白远道对我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地疼爱,可我始终不敢去相信,不敢放下戒备去接受他。白山对我也越发恭敬,眼神却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冷,隐隐带着几分朦胧的情意。
我这个冒牌货变成了真小姐,应该是让他们主仆二人有了错觉,我的存在仿佛成了白蓁蓁复活。这种感觉让我心里膈应地难受。
太医都歇在偏厅,每天夜里有两位太医当值,以便传唤。
七月流火,暑气渐消,天气仍是燥热。室内摆了几处冰盘,床边特地多摆了几盘,很是阴凉。
我摸了摸刘缓的额头,触手处一片凉意,没有起热,可他气息微弱的模样却让我不敢掉以轻心。
夜间,青玉把凉好的药端给我,我小心翼翼地一勺一勺喂到他嘴里。他倒是很听话,喂到嘴里的全咽了下去。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我心里涌上些安慰,药能喝下,便无甚大碍。
喂完药,我又拧干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手。
晚饭我只随便吃了几口,洗漱好,便和衣卧在软榻上。望着床上昏睡着的刘缓,安静的像个孩子,我抬手握住他的手。
刘缓的手很好看,十指竹节一般修长,虎口处因常年握剑,长着厚厚的茧。我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挤进他的手指之间,与他十指相扣,贴在脸上。
他掌心温热的体温,让我心神安定,不知不觉阖上双目睡着了。心中有事,倒也没有睡熟,迷迷糊糊像是听到他呻吟着唤疼。
我一激灵,忙从榻上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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