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挣了挣却发现一点用都没有,这男人看起来清瘦,可力气却大的惊人。想到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她便不再白费力气:“你先放开我。”
“乖乖坐这?”
“嗯。”
她听话了,唐仲骁这才满意地笑起来,他一笑颊边会有浅浅的一道痕迹,以前许念听他说过,那是小时候留下的——子弹擦过的痕迹。岁月洗礼,那痕迹竟然变淡,大概是当时也并不深刻,可足以说明这人的背景有多复杂。
他刚松了胳膊许念就忙不迭地弹开他几尺外,眼神警惕,像是在看一只凶猛的毒蛇猛兽。
唐仲骁不甚在意的样子,慵懒地看着她,目光也越发直接了:“比以前瘦了。”
许念愣住,这副近乎狎昵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许念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唐仲骁却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狐疑的眼神。他似乎也在斟酌如何接话,良久却是说:“过去的事很抱歉,如果可以,我会尽力补偿你。”
许念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接着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这些,能换回陆山吗?”
唐仲骁浓眉微微一锁,不说话了。
许念吸了口气,胸中早就起起伏伏满是愤怒,那时的记忆全都涌现出来,情绪险些失控:“如果现在有证据,我会毫不犹豫将你送上法庭,别以为做做善事就能抹去你当初的所作所为。唐先生,人在做,天在看。”
唐仲骁安安静静地听她说着,不愠不怒,反而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两人的情绪倒成了鲜明对比,许念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她抿了抿唇已经站起身:“你最好也离我远远的,别给我机会找到你的弱点,否则我一定替陆山报仇。”
这个念头在她心里许多年,可惜这人一直在国外背景又深。如今他回来了,情况自然又是两说。
“陆律师能有你这么好的爱人,真令人羡慕。”
唐仲骁答非所问,许念闭了闭眼,真有种要吐血的感觉。果然和人渣是沟通不了的,和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唇舌。
她几步上前夺过自己的手包,恨恨地瞧了他一眼就要走,唐仲骁却说:“我回来没有恶意,当初也一样,如果真想害你,你还能好端端在这?”
她脚下步子一顿,指尖一点点扣紧手包,再回身时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那要谢谢唐先生不杀之恩了。”
唐仲骁眉间的褶皱更深,静了片刻,说:“你变了不少。”
记忆里她不该是这样的,以前虽然也怕他,可同他说话的眼神不是这样……现在那双眼里似乎只剩仇恨了。
许念懒得再理他,这人从刚才开始就摆出一副叙旧的样子真是滑稽,他们之间连故人都算不上吧?
她要走,他也没拦着,只是在她快要走到玄关时才沉声开口:“你不会想我死,如果真的,当初也不会救我。”
像是心底最无法面对的事被揭穿,许念几乎疯了似的冲至他身前,双手紧紧钳制住他衬衫前襟。她一双眼赤红吓人,嘴唇苍白地哆嗦着:“我不许你提,不许提!”
唐仲骁微微垂眸看着她,此刻她脸上才有了那时的模样,这才是他念念不忘的小丫头啊。
他干燥的指尖缓慢地覆住她双手,薄唇在她耳边轻轻呢喃:“许念,那时的每一幕我都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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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匆匆走出那宅子很远,这才停下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包里的东西,手指翻动的时候却一直在发抖,最后将整个包都摔落在了地上。
散了一地的化妆品和物件,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慢慢地蹲下,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陆家的人说亏待她,就连周围每个人提起她也一脸敬佩,其实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对陆山的内疚和自责。如果当初被警方追捕时,她能狠心别救受了枪伤的唐仲骁,或许后来一切都会不同,至少陆山后来也不会出事……
那时她学医,又被对方的手下用枪威胁,可哪怕是这样她依旧无法原谅自己。这些年若不是靠恨着那个人,她恐怕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如果人总能预见将来,想必世间就再不会有“后悔”两个字。
许念努力收拾好情绪,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又慢慢捡起来,仔细回想刚才的反应,幸好也半点不输人。
面对唐仲骁的刻意羞辱,她非常理智地回道:“如果当初知道自己救的是只禽兽,我一定眼睁睁看你的血流光。”
她说完这话成功看到了唐仲骁沉默却愤怒的眼神,或许还有些失望?可她却觉得解气极了。
那人故意说些暧昧的话,分明就是想看她难堪、作弄她吧?谁会相信在意大利只手遮天的唐仲骁当真对谁上了心?
尤其,那人还是他仇人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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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很快就被许念给抛到了脑后,她还有很多事要做,陆舟的电话照旧打不通,吴局那帮忙找了两天才有消息。
“小许啊,人我给你找到了,有空可得请我吃饭,我都被你放了好几次鸽子了。”
许念从小是被陆山给护着长大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交际更是不擅长,如今听人字里行间都是抱怨,居然也能游刃有余地回答:“最近是真忙啊吴局,上次您牵线帮忙的那个项目,我不做好不是丢您老面子啦。”
吴局在那头哈哈直笑:“小许越来越滑头了。”
许念也笑:“哪里,我可说的都是真话。”
又搪塞了几句才总算挂了电话,最后还是得抽空陪老狐狸吃饭,早些年因为不懂这些吃了不少亏,许念现在可学乖了。
拿了手机准备出门,助理也正好抱着几份文件要进来,许念交代他:“待会的会议延迟,我有事出去一趟。”
助理看着手里的文件,为难道:“可是这些文件。”
“我回来再看。”
许念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助理站在原地直叹气,许总每天的生活就跟打战似的,他一个男人看着都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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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按吴局给的地址找过去,那地方不难找,是市里一家非常有名的会所。有名在哪?就是保密性非常强。但凡在这的人,如果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哪里,那就是外面的人找破天也没办法。
前台见她觉得眼熟,最后许念报了吴局的名字,对方一听马上就笑眯眯地给她带路。
等侍应走了,她这才按那房间号找过去,这一路走在质地上乘的地毯上,许念心情却格外复杂。
自从陆山死了之后陆家就彻底散了,陆老爷子走的早,阮素珍一病不起。公司原本都是阮素珍在打理,那时陆舟还在上大学,从小又被家里骄纵惯了,身上有许多二世祖的顽劣本质。最后阮素珍还是把公司给了刚进门的许念,许念志向不在此,可这是陆山的家业,她就是拼死也得守住。
个中辛酸已经不足为外人道了。
许念心想过两年磨磨陆舟身上的锐气就把公司交给他,可现在……
门铃响了很久才有人开门,对方嘴里不干净,探出头时还在骂骂咧咧,可一瞧见她就变脸了:“哟,美女。”
许念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比陆舟小不了几岁。
那人嘴里叼着烟,一脸纨绔,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她,最后暧昧地扬了扬眉梢:“我们可没叫客房服务啊,不过看着模样不错,进来吧。”
许念忍着一肚子气,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
这是间套房,转过玄关就见几男几女在沙发里说说笑笑,女孩儿们身上的布料都少的可怜,空气里的味道更是难闻到了极点。
“是经理让你来的吧,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会来事。”带她进门的男孩儿还在说着,许念的目光却飞快地在人群中梭巡。
她没见着人,于是干脆开了口:“陆舟呢?”
那人的脚步马上停住,疑惑地转过头。
许念还是冷淡地看着他:“我找他有事。”
那人皱着眉,大概心里在猜疑两人的关系,许念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见卫生间门开了,里边走出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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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时间她也有四五天没和陆舟碰过面了,他身上穿着白衬衫,可早就皱皱巴巴不成样子,下巴处也有浅浅的胡渣,才几天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许念目光锐利地看过去,陆舟也马上看到了她。他明显怔了怔,却很快恢复镇定,步伐平稳地走过来:“你来干嘛?”
许念又看了他一眼,这才说:“妈很担心你。”
陆舟的眼神微微一闪,见旁边原本带路那人还在狐疑地打量许念,不由提高嗓门怒道:“看什么看,滚。”
那人眼睛一瞪,像是要发火又硬生生忍了,末了低咒一句就走开了。
只剩下许念和陆舟,陆舟抬手扒了扒头发,不自在地别开眼:“我知道了,晚上回去看她。”
许念听完也没什么反应,陆舟不耐烦地又看了她一眼:“你不忙?老杵这干嘛?”
“你病了?”许念却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一句。
陆舟的眼神越发闪烁,却还是哽着嗓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好着呢,你快走吧。”
许念不由分说,直接就往卫生间门口走,陆舟脸色巨变,迈开长腿就挡在她身前,他几乎是用吼的:“你他妈真以为是我谁啊?”
陆舟一八零的身高比她高出一大截,可许念一点惧色都没有,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在里面干嘛?”
面前的男人不说话了,许念伸手就去扯他袖子。
陆舟火气上来了,想也没想就去推她:“你有病吧。”
许念终归是女的,毫无防备之下被他这么大力攮了一记,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狠狠磕在了墙壁上。
疼,可她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迎着他的目光说:“你吸毒。”
陆舟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伸出一半的手又慢慢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