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花落梨林(十一)
朝阳巷,柳宅。
黄昏后的暗影已笼罩了整个临近后花园的侧厢。在长安城,柳宅虽不算什么大宅,这临近后花园的侧厢房却也有六、七间,全部为府中管事、账房、小厮、杂役所居住。
府内晚膳刚过,管事、账房还都在前院忙碌,已有三三两两的小厮、杂役回到侧厢休息、吃饭。侧厢的房舍内也明明灭灭地燃起了两三盏灯火,人声也渐多了些。
便在此时,靠近西北角的最后一间厢房也亮起了灯烛,烛光下人影微晃……突然,厢房的门被什么轻轻地打了一下,紧跟着院内的梧桐树上一声鸦鸣——
片刻,只见厢房的门一开,一个干净的小厮走了出来。这小厮左行右拐,快步向后花园的黑暗处行来,那是一处假山石的背后,两株桂花树正吐着嫩叶,掩映的石面上一片婆娑的树影。
“万叔!万叔!”小厮到得桂花树的阴影中悄声低唤。
树影轻晃,一个人影毫无声息地从桂花树上轻轻落下,小厮喜道:“万叔!”
遂三步并两步地向那人奔了过去。
那人一身皂衣,立定后并没轻动,婆娑的树影下脸庞不甚分明。
“万叔!找我什么事?”小厮悄声道。
“唉——!”半晌,皂衣人叹了口气,低低道:“福清,傻小子,我来是为告诉你件好事!”
“什么?……”
“公子,公子他已答应放过我们了,以后你我都不须太过掩藏形迹了——”
“真的?!”
“是!只是,最近你还要多加小心,不要太过露面,公子尚有一件事要用得着你。待事一过,一切都会同从前一样,我会接你回来,或者……你想回乡,也是可以!”
“我,万叔!我想回乡……”福清说着垂下头去,“回去看看我爹娘的坟……还有,我们以前的茅屋……”
“好!傻孩子,是万叔对不起你,害你差点丧命,我万清平对不起你爹……”皂衣人语音虽低,却听得出有些哽咽……
“不!万叔,是我不好,我什么也不懂,我,我不该来长安……”
万清平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好啦!傻孩子,一切都快过去了。你多保重!待事一了,万叔就送你回乡!以后,以后……再也别到长安来了。”说完,皂衣人轻轻拍了一下福清的肩膀,转过身,几个起落没入了黄昏后越来越重的黑暗。
福清看着皂衣人没入黑暗的背影,脑中始终回荡着方才的那句话:“待事一了,万叔就送你回乡!”
回乡!真的可以回乡了?!福清傻傻地笑了,这些日子以来不见天日的心绪忽的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