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局中有几个人偷偷看罢嬉笑着,“别人治不了院长,还得他儿子才能治得了他呀!"
良心这才知道院长还有这么一个昏头昏脑的儿子。
原来这便是黄荣院长的大儿子黄卓军。医院突然静下来,静得有些意外。
夜里,一阵嘈杂声。良心从暖被窝里爬起来。
一个女人在病房里踱着步子,“难道是出血热吗?怎么得这个病?",她焦躁得做不下来!
黄荣院长走进病房,依旧穿着那件灰色、看不出一点华丽的中山装。他仔细查看女患者的身体,突然在女患者的腋下几个红点清晰地出现在良心的眼前......
”快——快!化验!“黄荣院长在楼下大喊着,立起长眉,拉起长脸,竖起大鼻子,看起来便是一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医院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出血热!不错就是出血热!”化验室里结果出来了。
一般流行出血热是这样的:发热头痛腰痛似感冒,面红犹如醉酒貌,皮肤粘膜出血点,出血休克早知道,病鼠原凶抗病毒,尿多尿少很重要。
女患者一听是流行性出血热,吓得急忙转院而去......
医院里终于静下来。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花,刮起风来,雪花不再是轻盈如棉絮的化身,而是随风起舞,变得如同精灵般乱窜!
一早便有一个术后的男人,尿不下尿来,黄荣院长吩咐着一边站着的良心,“到楼下去药局说我要个滴管和一支速尿。”
良心慌忙跑了去。
在药局。
“院长要一个滴管和一支速—尿。”也许忙的缘由,脑中一个'尿素'的词塞口边,此刻分不清了......
“是速尿吗?”
“哦!不—不是,是尿—素......”良心支支吾吾起来,彷徨的眼神想个'二'
“哈哈......尿素!”黄卓军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那种嘲讽,似重重地巴掌扇在良心的脸上!
“给你快去吧!”药和滴管递了过来。
良心红着脸跑掉了。
天不知何时已经晴了,雪后的天可以滴水成冰。
良心和李明日正在诊室。
门一开,一个带着黄色狗皮帽子、高个子、长着大长鼻子的男人,领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走进诊室。
“看看我姑娘的手!”这个男人个子不矮,与说话的声音却不成正比—良心侧耳细听才听清楚。
女孩伸出的手肿胀得象一个馒头,她抱着左手,落着眼泪。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弄的?良心心中打着问号。
“孩子的手怎么弄得这个样子?”李明日看罢说道。
半晌,女孩低声说道:“今天体育课上跑步冻得这个样子!”她看着自己的手脸上写满了惆怅。
李明日看看手,皱皱眉头,“走!跟我来!”
在处置室里,黄卓学小心地将手背上的皮肤,一点点剪下来,女孩咬着口唇,眼角一串泪珠,又是一串泪珠......手微微地颤抖着。
女孩的爸爸,像个普通的农民,在处置室外踱着步子,他不忍看女儿一眼。
女孩手上涂上冻疮膏,外包纱布。
张家沟的大队书记赵洪光看看女儿赵雅芝的手心如刀绞,“咱们医院的医生能处理好吗?”
李明日已知道眼前之人是张家沟的大队书记,心中自是信心,暗道这回良心下乡可算有去处了,“你若不放心我陪你去县里看一看,那里的专家我们关系很好,在瞧一瞧好不好?”李明日颇是爽快,那关切如同眼前站着的是多年老友的孩子。
赵洪光点点头,便去了县里。
下午便早早便回来了。
“这县里专家说,应该一条条割开,家里这般处理还是比那里的好些的!”赵洪光脸上有了些笑容,似乎李明日身前身后地跑来跑去,颇是感激,寄予了肯定。
李明日见时机已到,指了一下良心道:“我侄子聂良心爹妈都不在了,这孩子挺可怜的,现在想到下面干一段医生,去你那里干一段好不好?就一段,以后我再把他调到别处去干。”李明日看着赵洪光。
“好的!这不算什么!大队里有住处,你也不必花钱,还有吃的,那里只有一个叫王明的赤脚医生,一年只顾贩卖老牛也看不了什么病,那里还真缺一个好医生!等我明天回去和村上说一下,三日后便去吧!”赵洪光脸上堆满了笑。
良心的心中顿时一阵畅快,压在胸中的那块大石头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他吐出一口气。
然而,转瞬脑中又浮云遮日,自己即将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地方有一个叫王明的赤脚医生,住在不远处的佳佳房还有个叫李新华的女赤脚医生听说干的也不错。人生地不熟的,去了能干好吗?能混得一口饭吗?不知道!无论如何也要走出第一步。
良心摸摸兜,兜中只有几十元钱,这第一次进药至少要上千元钱,哪里弄去呢?
良心在屋中踱着步子,脑中忽然想到一个人,便立刻去了龙华镇。
如今的聂青多年死了丈夫,生了五个儿女带着四个嫁到了龙华镇。不幸的是这个丈夫脾气暴躁,没过几年在一次家庭暴力中,几个孩子一起动手将这个男人暴打了一顿离了婚。现在又找个老头,人老实,有稳定的收入,在城里还有个自己的小房,家庭和睦,已是很满意。聂青在家中平时节俭,手中也有几个钱。她家的二女儿和丈夫在车站附近开了个熟食店,从一开始借钱过活,到现在买卖红火已攒了些许钱。
凭着以前模糊的记忆,良心好不容易找到了聂青家。
这是一个不到一人高、涂了黑漆的小铁门,里面一座一面青砖草房。良心探着头向房门里观瞧:一个小女孩正在院子里玩耍,看良心再窥视,“奶奶有人来了!”她拉开门跑了进去。
良心料想这便是老哥于紫玉家的孩子于洋。果然,聂青走出来,良心细眼关瞧,这正是年近花甲的聂青。
“二姑!”良心忙推门迎了上去。
“妈呀!你是良心!”聂青又惊又喜,挽着良心的手将良心拉进屋。
屋子里还是土屋地,一脚踏进去象掉进大坑里。
“冷吧?快上炕!炕热得很!”聂青说着将良心推上炕。
炕热得有点烫手,怕冷的良心很久没有找到这样的热炕头了!温暖,久违的一种温暖,良心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舒展四肢了!一种家的感觉,此刻良心可以自由放纵一下了......
“你姑父在后院做饭,今晚吃排骨,我们可以现成的!”
二姑聂青似乎很懒,似乎总会占二姑夫的光,但在花甲的二姑而言更是一种天福!
聂青的孙子,于兴立的二儿子于二刚十四五的样子,正在这里读书,也刚好回来。
果然,不久一盆热腾腾地排骨端过来,很久没见过肉的良心,简直是极不可耐了!
两个孩子并不着急,懒洋洋拿起筷子。
“快吃!良心你不要等他们,他们常吃!”聂青似乎只到瘦弱的良心吃不到什么好吃的。
肉就是香,大块的肉咬到口里,似乎不需咀嚼,便直接压下去!
“良心你慢点吃!细点咀嚼,来给你肉!”聂青顾不得吃饭只顾给良心排骨。
雪白的大米饭,热腾腾的,几口间下去了半碗!良心只觉得好吃,好像是从大地震中三天三夜没吃没喝跑出的小孩子。也许是一碗下去,肚中有了些食物,良心才发现,两个孩子都大瞪双眼看着他在吃饭!
“好孩子!快吃!不许看小舅舅吃饭,快吃饭!”
两个孩子似乎是看了一场好看的电影,这刻经过吆喝,才醒过神来吃饭,顺从地吃起饭来。
良心也觉刚才失了态,顿觉脸热起来。幸好这是在姑姑家!
聂青放下碗和筷子,“良心!看看你又瘦又小!以后多吃点吧!别饿着了!二姑有钱,有很多钱,用钱二姑姑给你拿!”
良心有些感动了,他望着姑姑心中么名地热,“姑姑实不相瞒,我进药要借两千元钱,手里有吗?”良心望着姑姑。
“傻孩子!姑姑给你拿三千元,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聂青笑了,她看着良心这个懂事的孩子欣慰地笑了......!
次日,良心去了县城批发药店。这是他第一次进药,药价会便宜吗?质量会过关吗?尽管拼劲十足,他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这里药店众多,其中良心看好李义春的家药店、赵凯虹的药店,聂一平的药店。
思考再三还是去了聂一平家的药店。这药店还是很有名气的,店主聂一平誓言要的质量最好,要价最低,而且还要大干一场。进了药回来,良心还是有些不满意药价:片剂的价钱还是高了些,针剂还可以!良心决定下次去其他两家药店再看看......
去张家沟这天,李明日专门请了防保主任刘群高,一同去。
临行时,黄华荣手拿一个外伤处置托盘,塞给良心,“拿着!处置外伤放剪刀器具可以用到的!”
良心欣喜,这个东西确实是必需品。
不管怎么样良心在这里也是不短的时间,黄华荣眼中划过一丝不舍!这正如女儿大了要出嫁,男孩大了要打拼一样,妈妈尽管很是不舍,还是要将他们送走一样。
天在下雾,在冰天雪地的路上,车并不快。行二十里的路,左转右转的,雾不知何时已散去,娇阳微笑起来,大地银装素裹,顿时妖娆。心情好起来,在光与白交织的世界里,又亮丽出一副新面孔、一个新肌肤......
车停在一处学校与大队在同一个院落的场院里。
一个青年人已等候在老旧的大队屋门口。他剪着寸头,一双不大不小的圆眸子,透着亮光、转得更是快!
“才来呀!看屋的忙上就回来!”
说话之人叫刘皖东,是大队的出纳,他话音一落,一个半瘸半拐年长些的中年人便从大门口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