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兰对林睿既感到自豪,又感到心疼,胡同里出的第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第一个研究生,第一个律师,邻里亲朋的夸赞和羡慕,让何佩兰挣足了面子。?中?文网?w?w?w1.?8?1?z8w?.眼下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种庄稼似的把林睿培养到今天,天公作美,收成不错。然而每次看到女儿回家时披星戴月,劳累过度的小身子骨愈消瘦,做母亲的心里顶不是滋味,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何佩兰只认这一个女儿,林睿是她全部的依靠,万万要健健康康的。
“睿睿,早上有个男孩子打电话到家里来,我说你在睡觉,刚刚又打过来,我说你没起床呢,他好像觉得我在骗他,说有重要的事找你,必须让你赶紧回电话。”
林睿一下子惊醒了,迅起身问道:“他说他是谁了吗?”
“我没问,会不会是昨天早上送你回来的小伙子?”
林睿和母亲的反应是一致的,在周末满世界找她的人只有章柳,他找她的原因只有生了突事件,例如当事人临时改变了约定时间,例如立刻改签机票,马上收拾箱子赶往机场。
她打开手机,显示一连串未接来电,却是白宝贵的号码,简直阴魂不散啊,林睿郁闷的抓了抓头,手机甩到一旁,重新躺到床上。
何佩兰瞧出女儿的心思,打电话的应该是旁人,所以林睿失望了,姑娘家恋爱时,言行举止出奇的相似,哪个时代的女人都如此。
她劝道:“睿睿,说不定有急事,否则哪会打这么些电话。”
林睿想了想,拨下白宝贵的手机,他很快接起来,说道:“哎呦喂,林大小姐,终于和你连上线了。”
“有事说事,我困着呢。”
“日照三竿了你还睡呢,把美好的光阴浪费在被窝里,多没劲啊,我现在去接你,待会一块打高尔夫怎样?”
“你把我手机打爆了,就为了喊我去打高尔夫!白律师,你别逗我了好不好!”
“哪能只是打高尔夫啊,有大惊喜等着你哦,我半个小时左右到,你快捯饬捯饬,打扮的漂亮些,就这么说定了啊。”
“喂!喂!”林睿皱起眉,无语的叹口气。
“睿睿,有朋友约你出去玩?”何佩兰坐在床边叠衣服,试探性的问。
“所里的一个律师,他……”林睿说了一半,把“他喜欢沐琦”这句话咽了下去,轻描淡写的道:“他闲的无聊了吧,平时我和他各自办各自的案件,没什么工作往来。”
“没往来也是同事,人家好心约你,你就去吧,今天的天气好,阳光明媚,出去晒晒太阳,放松放松心情,闷在家里闷坏了。”
“我不去了,他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富家公子,我们兴趣爱好不相同,不如在家里舒服舒服的躺着。”林睿伸了个懒腰,工作日伤掉的元气全靠周末休养生息补回去。
何佩兰听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顿时来了精神,拉开窗帘,继续劝着,“你做律师,总归要和人打交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人家诚心诚意的约你,你却摆谱装清高,日后遇着难事看谁会帮衬你,除非你想做一辈子的律师助理。”
阳光忽的洒满屋子,刺的林睿睁不开眼,看来她不去的话,母亲是唠叨个没完了。于是懒洋洋的爬起来,心里嘀咕白宝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假如他逼着她喊上沐琦,林睿宁愿躲在公园里再睡上一觉。
洗漱完毕,吃了碗鸡汤泡饭,白宝贵的电话来了,说他已恭候在楼下。何佩兰迫不及待的从阳台上探出头看,楼下果然停着一辆簇新的小汽车,一个戴着蓝色墨镜的小伙子仰头朝她看,长的细皮嫩肉,打扮很新潮,在老旧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二楼的碎嘴婆,老曾家媳妇也勾长脖子往下瞧,何佩兰喊她道:“翠芬,看什么稀罕物呢?”
“小睿她妈,我在看这小伙子,不知道是来接哪家的姑娘,我们这楼上统共住着两个黄花闺女,除了你家的睿睿,还有老卢家的小溪,那小溪才刚上大学。”
何佩兰抿嘴一笑,“你猜对了,是来接我们家睿睿的,睿睿的同事,大律师,请睿睿去打高尔夫。”
白宝贵听到她俩议论,朝何佩兰使劲挥挥手,“阿姨,你好啊!”
“好!好!”何佩兰心花怒放,不出今晚,楼里的人都会说睿睿结识的全是体面人。
这时从车里走出来另一个小伙子,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向何佩兰的方向望过来,何佩兰惊的缩回脑袋,心想这是追求者啊。
她偷偷的笑,对林睿说:“昨天送你回来的小伙子不错,今天的也不错,不管你选择谁,妈妈都没意见。”
林睿正换鞋,疑惑的问:“妈,你瞎说什么呀?”
“你别瞒着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家睿睿漂亮能干,追你的男孩子排着长队呢。”
“妈,昨天送我回来的是我的领导,我是他的助理,净瞎想。”
“领导?领导大清早的送你回来,你们晚上干什么去了,他把你怎么了?”
“我们在办公室加班,加班,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他叫章柳,是高我几届的师兄,人家有女朋友,我们光明正大的。”
“哦,我还以为你和男朋友出去玩了呢。”
林睿瞪大眼睛,“您老思想真开放,行为上能与时俱进更好了,现在流行的妈妈类型,是管好自己,不要掺和子女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哈,我走了。”
何佩兰怏怏的关门,嘟囔道:“读了一肚子的书,不就为了嫁个好婆家,早点离开这破胡同,不掺和的能叫妈吗。”
林睿蹦跳着下楼,白宝贵上下一打量,把她拉到墙边,轻声说:“姑奶奶,我让你打扮打扮,你穿成这样,想去球场做球童啊?”
“白律师,我只有这一身运动装,觉得我穿的难看,让你丢人了,那我不去得了,你喊其他的人吧。”
白宝贵搓搓手,“不至于吧,一个女孩子家,衣柜里没几套高档的衣服?”
“那是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衣服能穿就行,吃饱穿暖就阿弥陀佛了。”
“行吧,就这样吧,来认识一下我的朋友,我跟你提过的高富帅,郑拙成。小拙,这是我同事,林睿律师,我们定江律师中的一朵花,我敢打包票,定江区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漂亮的女律师。”
郑拙成长的和章柳差不多高,但骨架小,瘦削的肩膀,细长的脖颈,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唇红齿白,眉毛细长,眼睛似画出来般完美,眼珠黑到失真,一头微卷的浅黄色短,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纤弱阴柔。
林睿立即懂白宝贵的目的了,面对不是自己喜欢的男生,她倒丝毫不紧张,落落大方的伸出手,“你好!”
“你好,我叫郑拙成,名字比较拗口,他们爱叫我小拙,实际上我的确很笨拙。”
“古人云,文以拙进,道以拙成,天道忌巧,‘拙成’的‘拙’和‘笨拙’的‘拙’完全是两个意思。”
“闻名不如见面,林律师果然才高八斗,秀外慧中。”郑拙成浅浅的笑,像绅士般优雅,然后把红玫瑰递过去,“送给你,请你收下。”
林睿惶惶然接过来,白宝贵轻声道:“这玫瑰是小拙自己种的,他家的前庭后院里种了几十种玫瑰,学美术的艺术家,天生浪漫。”
林睿和郑拙成坐在后排,白宝贵开车,气氛显得尴尬拘谨。她别过头望着窗外,脑海里计划明天上班要做的事,郑拙成道:“林小姐,你也在欣赏秋天的景色,你看那梧桐叶,从宽大的绿扇子萎缩成一片干枯的扁舟,夏去秋来,大自然真是神奇的工匠。”
他富有诗意的一番感慨,惹得林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眯着眼观察了会金黄色的树顶,一朵朵白云在蓝天上遨游,微风中夹杂着浓烈的清爽。
林睿道:“大家都在等桂花树绽放,很少有人注意马路上其他的树木了。”
郑拙成秀气的笑,掏出手机给林睿看他新画的漫画,画上面一群人在人行道上欢呼,身后一棵光秃秃的梧桐,身前一棵含苞待放的桂花树,地上是被踩的粉碎的枯叶沫子,右上角有一对空的石椅,石桌上放着一壶茶,热气在半空中盘旋。
郑拙成道:“我刚才给宝贵看,他说不明白我画的是什么,林小姐你看呢?”
林睿道:“我啊,我对艺术一窍不通,我随便猜猜啊,一壶茶,还有热气,嗯,枯树,你的意思是过气的人走茶凉?这桂花树,大家见到桂花树欢呼雀跃,难道是受欢迎的正粉墨登场?郑先生作了一幅有讽刺意义的画。”
郑拙成的眼睛里放出光,似有泪光闪烁,欣喜的说:“林小姐,你看懂了我的画,你懂我的想法。”
白宝贵道:“你们俩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什么人走茶凉,粉墨登场,我听都听不懂,你们刚从外星球回来吧。哎,小拙,你不是说下周六要去参观什么画展吗,带上林律师,说不定她可以激你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