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的一下,司徒沉剑拔出从蒙面人后心插入并将他钉死在树上的长剑,尸体便软倒在地上。没理会尸体,司徒沉剑甚至没心思看一下死者蒙面巾下的模样,只是随手在树干上抹了一下长剑上的血迹,这才返身走向骑在高头大马上守着马车的司徒超,“父亲,您的剑。”
司徒超接过剑,并将它还鞘,扭头看看四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自己人死伤如何?”
“威远镖局的镖师,没了两个;冷家家将,少了一个;‘金刀门’的高手,两个重伤,其他人都是皮外伤。”司徒沉剑回答道。
“都是我中原武林的大好男儿!将他们就地掩埋吧,也算是入土为安了。这是第几拨了?”
司徒沉剑知道父亲问的是什么,伸手牵起父亲的马缰绳,缓缓向前走去,身边的车夫,也就是司徒四将中的魏壁见状,赶紧催动驽马,跟在他们父子身后。司徒沉剑边走边说,“这是昨日启程以来的第六拨,也是今天的第二拨杀手,估摸着日落之前他们还会派人过来。两日来,我们已经死了将近二十人了,还有至少十人因为重伤,不得不暂时离开。”
“呵呵,他们真以为我司徒超老了,居然敢于公然向我亮刀子!”司徒超怒极而笑。
“父亲自然宝刀不老,这帮匪类无非是觉得您真的武功全废,这才不断出手试探。没想到却是在父亲这里碰了个大钉子,孩儿预想,等到了明天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会加派高手前来。”
司徒沉剑说的不错,这几天老司徒火气颇大,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藏头露尾的江湖败类给气的,一旦出现敌手,老爷子必定亲自出马,浴血杀敌,颇有一些当年“浴血剑”的威风,两日来死在老爷子剑下的不明身份之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了。刚刚被杀光的这一群,明显是某个江湖流派的弟子,大白天全部蒙面,司徒沉剑带人一阵砍杀,来者几乎死伤殆尽,但其中武艺最高的头领,一直想突破防线,杀上马车,却被司徒超一招杀退。在他认清形势,狼狈逃窜之时,被司徒超掷出长剑,钉死在树上。
司徒沉剑理解自己的父亲,毕竟做过几年的武林盟主,现下的江湖乌烟瘴气,确实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模样了。
“唉,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将中原武林给带领成这个样子……”司徒超叹了一口气,司徒沉剑知道,老爷子口中的“他”就是指现任武林盟主“锦鳞玉龙”秦破天,并且据老爷子推测,秦盟主就是他当年的结义四弟。
“不说这个了,沉剑,”司徒超振作起精神,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对身边的儿子说道,“让大伙休息两刻钟,抓紧时间喝点水吃些干粮,一定要将死去的兄弟掩埋好,做好标记,以便之后他们的亲友前来祭拜……两刻钟之后,按照计划,一路向东!”
“是,父亲!”司徒沉剑抱拳领命,松开缰绳,转身到后面的队伍中传达司徒超的意思。
这一大帮江湖中人,一共约莫五十来人,几乎全是二流以上高手,是司徒超凭借自己多少年来在武林中的威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手,各个门派都有。其实,老司徒招徕的人马远远不止这些,只是按照早先的计划,在昨日便已经分批向东方的京城赶去,司徒父子以及四个家将等六七十人,则护送着一辆四面严实的马车,快马加鞭从官道上行走,谁也不知道马车内有几人,到底是谁。一路上也唯有司徒沉剑小心翼翼的从底下掀起布帘一角,将干粮和水囊递了进去几次。有司徒四将守着,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不管司徒父子如何小心,消息还是走漏了,估摸着几个敌对势力早就放弃了那几路“疑兵”,正在收缩兵力,全力以赴的啃下这块由司徒父子主导的最硬的骨头。
冬日里由北地回京城,黄河结冰,水路走不得。陆路只有那么几条,在有心人的推算和布置之下,司徒沉剑一行人的行踪根本就无法遁形。那些人之所以没有重兵压上,强势剪除司徒父子这些人,就是因为现在冷秋河和太子没有露面,谁都不能确定这辆神秘的马车上到底有没有人,或者说里面是何人。各方势力,心怀鬼胎,谁都不想在没有确定目标的所在之前,浪费自己的实力和时间。
就这样,司徒超带领众人,护送着马车,一路上沿着黄河故道,向东行进,一旦进了河北范围,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应该就可以接应上了,壮大实力之后就可以挺进直隶,凭借强大的武力摆脱这些没名堂的势力,继而进京,完成这次的使命。
“站住!”骑马护在马车右侧的杨连突然大喝一声,提醒了各怀心思的司徒父子。
“杨大侠。”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衣汉子,手提长剑,司徒沉剑记得好像来自河南的一个小门派“紫光阁”,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是记不清了。
“不知李大侠前来所为何事?”杨连毕竟常年行走江湖,各个门派能混个脸熟,而且他的记性很好,打过交道的基本上隔上几年还能准确的叫出名号。
“司徒老盟主、杨大侠、司徒少侠,”来者挨个抱拳打招呼,“在下的师弟身受重伤,不知能否稍微迟一些再启程?”
“是哪位前辈受伤了?伤情如何?不知晚辈有什么能够效劳的地方,李大侠尽管吩咐。”司徒沉剑抱拳道。
“唉,是我的师弟郑伦,原本在下不欲因此等小事麻烦诸位,只是……”李大侠略一迟疑,但还是咬牙说道,“郑师弟是在下已故师伯的独子,在下实在不忍心看他遭受这种痛苦。”
李大侠说着话回头向众人示意,司徒沉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个跟李大侠差不多打扮的中年汉子,倚坐在一棵大树的根部,他的左腿明显受过重创,依然被人用衣衫粗粗包裹了起来,仍能看见衣衫缝隙里的血水。他的胸口,有着一道一尺多长的刀口,衣衫破裂,此刻他正用自己的右手摁着一团破布,试图堵住伤口,减少流血,只不过有些徒劳,血液仍然倔强的从他手底下流出。
此人应该就是李大侠的师弟郑伦了,司徒沉剑多少有些印象,他确实刚刚跟随自己一起杀敌来着,只是司徒沉剑没有注意到他居然伤的这么严重,至少刚刚向父亲汇报的时候貌似没注意到他身受重伤,可能是自己刚刚观察到不够仔细。
郑伦此时已经不能说话,嘴角也滴答滴答的流着血。但他仍然挺直了脖颈,向司徒超父子的方向看来,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司徒沉剑有些费解。
“唉,李大侠莫要悲伤,老夫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先给郑大侠敷上。要不这样吧,过会儿你们师兄弟就先不用一起行动了,你先带着尊师弟就近找地方疗伤吧。”司徒超从怀中掏出肖飞留下的金疮药,对着李大侠说道。
李大侠上前接过药瓶,感激道,“此药的药效在下是知道的,这下郑师弟有救了。多谢司徒大侠!”
“李大侠客气了,这次大家受老夫之邀前来助阵。说起来,还是老夫拖累了诸位。”说到这里,司徒超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大恩不言谢,待到日后了结此事,我父子必定设宴酬谢诸位援手之恩。”
马车后面的一大帮人纷纷应和“不敢当”,“司徒大侠高风亮节”,以及“甘愿为司徒老盟主效劳”之类的话。
“李大侠,您赶紧去给郑大侠上药吧?要不晚辈给您搭把手?”司徒沉剑看到李大侠手持药瓶,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开口提醒道。
“这个……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李大侠为难道,“还请司徒大侠、司徒公子谅解一二。”
“李大侠但说无妨!”司徒超道。
“郑师弟实在是受伤太重,再也经不起颠簸了!”李大侠一咬牙,抬头直视司徒超,“您看能不能让我师弟也到马车上去?”
看到司徒父子脸色大变,李大侠赶紧解释:“在下也知道这辆马车事关重大,提出这个请求会让司徒大侠为难。但在下实在是没办法了,郑师弟已经这样了,他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李某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郑师伯!在下师兄弟二人不需要多长时间,只要挨到下一处集镇,在下便带师弟离开马车,找地方就医,不再拖累诸位!”
李大侠说的字字如血,情真意切,周遭一些江湖中人都感同身受,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
“非是老夫心狠,只是……”
司徒超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李大侠,容晚辈先看看郑大侠的伤势再说吧。”
察觉到父亲的犹豫,司徒沉剑抱拳向李大侠说道。说完这句话,他提起自己的佩剑,向仍然倔强的看着这边的郑伦走去。
“公子且慢!”这时司徒四将中的老四王和从后面策马走上前来,“请允许属下先问李大侠几句话。”
王和后面半句话是向着司徒超说的,司徒超目视王和片刻,然后点点头。
“敢问李大侠,昨夜子时,您值夜警戒时消失了一刻钟,是去了何处?”
众人闻言大惊,都看向李大侠。此时此刻值夜警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谁都不会无故离开,就算是内急也会就近解决。
“你跟踪我?”
李大侠突然收起脸上悲切的表情,怒视王和。
“在下适才并未参战,”王和不理会他的质问,大声说道,“在下看的分明,刚刚战事将近结束时,郑伦大侠明明只有腿部受伤,胸口仅仅是被划破了衣衫,并无血迹。是你李大侠赶过去给他包扎左腿的伤口,然后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好像真是这样……”有距离郑伦较近的人,马上开口印证了王和的说法,李大侠脸色大变。
“既然郑大侠已经伤成这样了,您拿到特效金疮药,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给他用药,还在这里觊觎马车,呵呵,李大侠,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司徒沉剑没有离开,此时已经理清了一些细节,这个李大侠果然心怀叵测。
“师弟,你怎么了?!”李大侠忽然扭头向郑伦的方向大喊。
众人纷纷扭头向着郑伦看去,他却仍然是半躺着的老样子。
“贼子尔敢!”突然司徒沉剑一声暴喝,众人又急回头,却见司徒沉剑一剑刺中李大侠后心,而李大侠的剑正与王和的折扇交在一处。显然是李大侠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欲杀王和而后快,却被司徒沉剑眼疾手快,当场斩杀。
远处的郑伦,眼见师兄李大侠身死,终于露出笑容,脑袋无力的垂下。
“唉!”司徒超长叹一口气,大声喝道,“留下几人埋葬郑大侠,其他人立即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