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人证是找到了,但是却被人灭口了?”手中的狼毫在奏折上空停下,北冥风缓缓抬头,紧紧盯着殿中自己最得力的两个臣子。
只是,能在秦桦与楚训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灭口,还能追查不到任何痕迹,这个人,看来是不简单呐!
“是。”楚训垂下头,心中也颇觉惭愧,“那人的轻功极好,在我们反应过来之时,他早已经逃得不知所踪。”
“是啊,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早就有人埋伏在祁府,为的就是杀人灭口。”秦桦冷静分析,同样也在暗怪自己不够警惕,否则,也不会将白白到了手的人证还被人灭口。
而且,还是在他的眼前被杀,这简直是耻辱!
不过这也足够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北冥祁的确是在祁府安排了眼线,或者是收买了祁府的家丁,否则,那封自称是与晋国来往的书信也不会被他们在书房找到。
而他们今日在祁府碰上的人应该就是北冥祁收买的祁府家丁,依照北冥祁警惕的性子,是断断不会留下任何人证物证被他们找到的。
那本该是已死之人,却没想到,竟是在他们的面前被杀,而他们,却无能为力。
倘若当时他们能够警惕一些,是否,现在的结局也会不一样了?
只是北冥祁若只想要娶得若烟,又何必使尽手段,还白白害了其他无辜的人呢?
他不敢想象,若是这一次真让若烟嫁给了北冥祁,来日要是北冥祁不再喜欢若烟了,再加上若烟又是冥风的人,他不知道,若烟的下场会是怎样。
这样的结果太过可怕,他绝不能让若烟去冒这个险。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不让若烟嫁进祁王府,他,也断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怎么办?”秦桦已经束手无策了,“人证没了,剩下的物证根本就不足以能够证明祁家的清白,况且,还有庆儿在他们的手上。”
“砰!”
杯子摔碎的声音自殿门外传来,秦桦话音未落,却在听见这一声音之后下意识回头,可当真看清门外之人是谁之时,却又立时怔住,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但是他,就是北冥风与楚训也是一怔,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一番对话会那么巧的就被她给听了去。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瞒住的事情,居然,就在他们的口中给漏了馅。
看来,这一次,是怎么也瞒不住了。
“庆儿?”心头像是被什么给狠狠揪住一般,夕若烟失神的走进大殿中,眸中光芒闪烁,却是有着掩藏不住的害怕。
“庆儿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若烟……”看着她走到面前,秦桦伸手想要去安抚她,却反被夕若烟给一把抓住,这才不得不被迫对上她含着担忧以及丝丝恐慌的水眸。
“告诉我,庆儿是不是一整夜都没有回来?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是不是。”感觉她有这个想法,秦桦着急的反驳,“你别多想了,她只是落在了北冥祁的手里,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一把甩开秦桦握住自己的手,夕若烟连连后退,抬眸看向龙椅之上那威风凛凛的天子,曾经深深的信任,在这一刻开始出现了丝丝的裂痕。
眸中已经积起一片氤氲,更多的,却是埋怨。
“为什么要骗我?”
原来庆儿真的是一整夜没有回来,原来庆儿已经落在了北冥祁的手里,原来……原来她真的已经出了事。
她早就应该猜到的,她早就应该猜到的,依照庆儿的性子,若是真回了宫,是该第一时间就来太和殿找她的,又怎会在过去了一天一夜之后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呢?
她真是傻,北冥风一句“庆儿安然无恙在景祺阁”,她居然就这样傻傻的信了。
纵然当初心中是有着怀疑的,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将心中的怀疑给问出来,因为她相信他,可是现在,她还能信他吗?
“若烟,你听朕解释。”
心里一直担心的那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北冥风倏然起身,凝着她已经蕴了一层雾水的水眸,是真的开始有些慌乱了。
“我还能再信你吗?”
隐瞒庆儿落入北冥祁手上的事情,千方百计的将她留在太和殿中,这是为了什么,她会不知道?
他们是想要牺牲庆儿来保全她,因为他们知道,一但她知道了庆儿陷入祁王府的事情,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救出庆儿的,所以,他们便选择了牺牲庆儿。
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牺牲庆儿?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若烟,你相信朕,朕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你这些事情的。”举步下了玉阶,也顾不得此刻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看着,他是真的开始打从心底里开始有些害怕。
“不。”
随着北冥风的一步步走近,夕若烟也忍不住一步步地后退,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溢出,只是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也是这种人。
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就可以随意牺牲掉其他人的性命吗?
“你……还有你们,你们实在是太残忍了,你们怎么可以随意就去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们要牺牲庆儿,是不是?”夕若烟怒吼,一种被欺瞒的感觉瞬间在心底蔓延开来,让她愤怒,也让她厌恶。
回想五年前的那一次,他们也是这样瞒着她,就随意决定了她的结局,结果,杨家上下葬身火海无一人生还,她活着,却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要报仇,却又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
这种痛苦,谁能够明白?
“夕御医,你听皇上解释,皇上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眼见着夕若烟的情绪在快要濒临崩溃边缘,楚训也忍不住出声劝导,只是,却并不见任何效用。
一个冷冷的眼神睇来,楚训还要再说些什么话被瞬间堵在了喉间,因为,她的目光真的太冷。
若非不是因为是真的在意,她又怎会如此生气?怎会有……这么冰冷的眼神。
“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再一次随意决定我身边人的生死,绝不!”
“若烟!”
呼唤的声音还卡在喉间,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北冥风心中懊悔,脚下却仿佛被生了铅一般难以迈动半分,唯有大掌在锦袖之下正不断握紧……
“夕御医,没有皇上的谕旨,你不能出去。”
夕若烟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太和殿,却没料到,竟是在临近朱雀门的时候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在一路跑来的时候被风吹干,夕若烟抬眸,眸中凌厉乍现,“让开。”
“夕御医,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没有皇上的谕旨,我们是真的不能够放你出去。”守门侍卫再一次拦下了她,只因知道她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所以即便是跟着圣旨做事,态度却也不敢太过强硬,只能够温言劝着。
显然夕若烟却是没有这个耐心与他们周旋,眼下庆儿正身陷险境,她又还有什么心情与他们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我说了,让开。”
不耐之中夹杂着怒火,夕若烟再一次强硬了语气,这一次,她并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
明明是女子,可是身上却有着旁人不能够轻易忽视的霸气,那种与生俱来的皇家气息,就是连那侍卫也不禁心中一吓。
再一次重重地垂了头,却依然是不敢放行,“夕御医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你……”
“谁说夕御医不可以出宫的?”
慵懒却带着不容易忽视的凌厉从不远处传来,夕若烟抬眸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缓缓朝着这里驶来,而那驾车之人,竟然是……
一双云眸陡然圆睁,冲天的愤怒从心底升起,夕若烟强力忍住想要冲上去骂人的冲动,只是垂下的一双玉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此刻,满心的怒气化成仇恨,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证下一秒是否会做出任何连她自己都会控制不住的事情出来。
“参见祁王殿下。”
驾车之人是祁王府的侍卫尤冽,守门的侍卫自然是认得,而这车内之人,也是不用想就该知道是谁。
马车缓缓驶来,却在宫门口的位置停下,离夕若烟,也不过只是一小段距离。
“夕御医想要出宫,谁敢阻拦?”
威严带着凌厉的声音自马车之内传出,顿时吓得众侍卫齐齐跪了一地,连连叫着“王爷恕罪”。
只是那声音听在夕若烟的耳里,一字字犹如鬼魅,却又让她好生痛恨,真恨不得此刻手中就有一把利刃,然后直直刺进那人的胸膛方才解气。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庆儿还在他的手中,她实在不能拿着庆儿的性命去开玩笑。
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在众侍卫齐齐跪了一地的时候,她见到祁王未曾行礼,厌恶与憎恨也毫不掩藏的表露无遗。
这一次尤冽大概也是学得乖了,哪怕夕若烟如此不尊重,他也顾不得去训斥什么,因为他知道,哪怕夕若烟再无礼,只要王爷不降罪,他多说一句,吃亏的也只是自己而已。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有过一次前车之鉴了。
不知马车内的人对着尤冽说了什么,尤冽颔首,随即跳下车来,步至夕若烟的面前恭敬行了一礼,道:“王爷有请夕御医上车。”
而后,便当真退至一旁,将前方的路给让了出来。
“可是皇上有旨……”
那侍卫统领似乎还要再多说一些阻拦的话,尤冽却一记厉眼扫来,压根儿也不给他这个机会说下去,径直道:“皇上若是怪罪,自有王爷担着,你一个小小的宫门统领,难道也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不成?”
“属下不敢。”
“夕御医,请吧。”收回目光,尤冽再一次说着“请”的话,语气虽算不上十足的恭敬,却也客气得很。
夕若烟看向他,再看向那富丽堂皇的马车,心中思量再三,为了祁家与庆儿,终还是迈着步子朝着那辆马车而去。
当秦桦与楚训追出来时,却也只是见着马车远去的车影,心中除了无可奈何,也只是急得干跺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