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收到消息,夕若烟几乎是赶紧交代好宫中的事情便急急出了宫,也有意留了庆儿在宫中以防止有任何意外发生,才好有人应对。
消息是从醉仙楼中传出来的,却是通过祁洛寒之口传到了她的耳中,此事除却庆儿以外,景褀阁中再无第二人知晓。
换了一身轻便简洁的衣裙,庆儿送着夕若烟到了南门,南门的偏角处早有一辆马车等候。马车是柳玉暇特意支派了出来的,驾车之人正是王掌柜。
见夕若烟出来,王掌柜忙跳下车去,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一个照面,夕若烟亦是微微一笑。
“行了,你快些回去吧,可别出了岔子叫人钻了空子。”回头,夕若烟对着庆儿轻声嘱咐:“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是出宫采办去了。小事你自己做主即可,若是遇见什么大事做不了主的,就等我回来。”
庆儿重重点头:“那主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庆儿也好为你预备膳食。”
“不用了。不过,宫门下钥之前我一定赶回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庆儿的肩头,夕若烟莞尔一笑,这才转身踩着王掌柜早就准备好的矮凳登车而去。
马车的车轮压过地面发出的轱辘声渐渐远去,庆儿方才收回了目光转身回了宫里。殊不知,高大的宫墙之后,一道目光却是紧紧的注视着这边,唇边勾勒的弧度带着满满的算计之色。
王掌柜驾驶的马车并未驶去醉仙楼,而是穿过一条热闹繁华的大街,在街道中间地段,一座偌大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王掌柜稳住马车跳下车去,一手打开车帘,微微一笑间带着满满的恭敬,“已经到了,还请夕御医移步下车。”
夕若烟颔首,一手搭在王掌柜的手臂上,再踩着车旁的矮凳缓缓下了马车。
仰头,面前一块牌匾之上赫然写着“梁府”二字,字写得大气既张扬,府门外立着的两头石狮子更显威严,却一时叫夕若烟有些纳闷不解其意。
祁洛寒传来的话不过只简短的提起已有红衣女子的消息,再说了柳玉暇会派了马车会在南门处等候,却并未说过,他们会是来这儿啊!
收到夕若烟递来的一记询问的目光,王掌柜浅笑着垂下头去,回话间尽显圆滑老成,“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夕御医既已驾临此处,何不亲自进去后一探究竟?”
说话滴水不漏,也半分不露痕迹,夕若烟凤眸微微眯起露出一丝打量,精致的容颜上波澜不惊,实叫人看不透其心思。
良久,两片粉唇缓缓轻启:“通传。”
“是。”
王掌柜应下,赶紧小跑上前去通传。
也不知王掌柜在与那门口的小厮说了什么,小厮折身进府去,不消片刻便走出了一个男子。夕若烟认得,那正是梁府的管家,上次在梁府外,他们可是打过照面的。
梁管家站在门口打量,目光向着此处投来,忙快步上前来,对着夕若烟便是恭敬地深深行了一礼,言辞间与之前可是判若两人,“夕御医驾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夕御医莫怪。”
久久未曾听见一个回应,梁管家壮着胆子用眼角余光去瞧,却正好瞧见了夕若烟递来的一记怒视,慌忙间垂下了头去,“老爷已在府中等候,请夕御医移步入内。”
夕若烟脚步未曾挪动半分,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握于腹前,高傲之气满满,眸中的肃穆之色更是叫人不敢轻视半分。
梁管家有些怵色,偷偷拿眼去瞧王掌柜,希望王掌柜能够帮衬一二。谁知王掌柜也只是浅笑回望着他,轻轻耸了耸肩,却是不言半句。
无奈,梁管家只好回头去对着门口那两小厮睇去一个目光,小厮心领神会,匆匆折身进了府中。须臾,才跟在了梁俊的身后出了府门。
“梁某有失远迎,未曾亲身出门亲候,还请夕御医莫要怪罪。”梁俊拱手深深行了一礼,语气间倒是不见了之前那副盛气凌人,反倒是多了一分惶恐。
夕若烟清冷一笑,面上多有疏离之色,“梁老爷是说哪里的话,夕若烟本不是什么矜贵之人,实在犯不着梁老爷亲身出府相迎。”
“这……”被一语堵了个无言,梁俊的脸色倏地一变,微微有些尬意浮现。
许是瞧着这场面有些尴尬了,未免之后弄得个一发不可收拾,柳玉暇赶紧上来打着圆场,“夕御医贵人事忙,若非是人命关天,还真是不敢劳动了大驾呢!”
夕若烟偏头去瞧她,目光中多是疑问之色。
柳玉暇暗自挤眉弄眼的,这会儿也不好解释,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得是有如何的亲厚,于是道:“既是来了,就请夕御医入内饮杯茶吧,梁老爷知道夕御医今日会大驾光临,早早的便预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您了。”
早早就预备好了一切?夕若烟冷嗤一声,这架势,倒可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活像是她上赶着来的一样。还有,这柳玉暇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现如今夕若烟是满心的疑惑,心中更是记着之前梁钰的傲慢,这梁府她是打心底里的不想进。同样的,也是没有丝毫要入内的迹象。
约莫是看出了她的抗拒,柳玉暇谈笑间已暗自伸手过来拉她,梁俊更是在旁表现得既恭敬又惶恐,若她再坚持下去,只怕倒是显得她架子大了。
无奈,这才随着柳玉暇入了梁府。
如同柳玉暇所说的,兴许梁俊是真的早早的便已经知会了府内中的众人,小厮及府中的丫鬟见着夕若烟都是十足的恭敬有礼。当然,除了方才梁俊的怠慢,其他的,倒也是无可挑剔。
步入厅中,梁俊几次三番的请夕若烟上座,虽是恭敬更显得对其的敬重之意,但夕若烟不受,仍是选择了在左下方落座,梁俊无奈,也不好再强求了。
坐下后便有侍女上来奉茶上点心,但随后两方便是无言相对,夕若烟本就不喜,桌上的茶水点心更是不曾动过半分。
唯恐如此僵持下去夕若烟便要走人了,梁俊只好硬着头皮,涎着一张老脸道:“上次小儿鲁莽,无意间冲撞了夕御医与秦将军,梁某在此替小儿赔罪,还望夕御医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不要与小儿计较。”言罢,便是真的起身深深弯腰行了一礼。
夕若烟别开目光只作没有看见,只当他的行礼并非是对着自己,声音却是依旧的冷淡不带丝毫温度,“不必了,梁老爷若是真心要谢要赔礼,也不该是对着我才对。”
人是北冥风出手救下的,后又是秦桦带回来的,北冥风的身份不可显露,但秦桦的身份梁俊该是已经知晓。这前前后后的,她不过只动了动嘴皮子,未曾出力,实在是受不得这份大礼。
“……”
梁俊话语再次被堵,心中实在是郁闷至极,但碍着对方的身份,也实在是不敢造次,唯有打破了牙齿和血吞。
当初在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他便知道是自己的儿子闯了大祸了,奈何夕若烟身为御医久居宫中,皇宫是什么地方,又岂是他一介小民可以擅入的?如此,虽有赔罪的念头,却也不得不打消。
再说秦桦,他的确是有意想要攀附,也曾亲自带了人,携着礼品登府拜访,可一连三次皆是被拒,饶是再过脸皮厚,他也是万万不敢再去了。讨了个没脸尚且还好说,可听说秦将军脾气不好,要真是惹急了,只怕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也算是上天待他不薄,让他得知醉仙楼的老板娘柳玉暇似是与夕若烟交好,恰巧梁府中的美酒佳酿皆是醉仙楼处供给,他这才费了不少心思,请柳玉暇从中周旋。
不过,这人是已经请出来了,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并不买账啊!
求助似的目光看向柳玉暇,柳玉暇抬眼正好与之投来的目光对上,心中虽也同样是烦躁,但奈何已经插手进来,却是不得不再从中调和了。
脑海中想法一转即逝,柳玉暇暗自使了个眼色,梁俊心领神会,忙随意扯了一个理由退出了大厅,同样也带走了厅内伺候的众随从丫鬟。
待至身边再无外人伫立,柳玉暇别过头正要说些什么,岂料夕若烟先是一记厉眼瞪来,生生叫她不由得住了口。
顿了顿,见夕若烟虽是生气却并未发作,这才含着笑道:“你也别动怒,前些时候你不是叫我多多留意嘛,这不,机会就来了。”
“可传话时,你怎的不事先告知我是来这里?”她生气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像个傻子似的被人牵着鼻子走,尤其到了这梁府门外,竟还要她主动进去,好似攀附一般。若非刚才不是给了梁俊一个下马威,就凭着之前梁钰的所作所为,再加之梁俊的态度,她是断断不会进来的。
“若是提前说了,你还会来吗?”柳玉暇撇了撇嘴,胆大的驳了一句,眼见着夕若烟就要发火,连忙道:“好了好了,你且先不要动怒,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回头对着王掌柜睇去一个眼色,王掌柜会意,却身退出去了厅外,以防有心之人偷听墙角。
“你也别气我瞒着你,原先我也是不知情的,怎好拿着不确定的消息去烦你?”望了望门口站着的王掌柜,柳玉暇有意凑近了夕若烟,小声道:“昨日梁俊使人来找到我,起初是明里暗里的想要套话,从我这里得知关于你的消息。不过你也知道,没有你的示意,我是断不会多言的。”
“这些不过只是小事,无关紧要。”夕若烟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也不想就着这些小事计较,“那些不打紧的小事你不必同我解释,你只需要告诉我,梁俊通过你找我来,可是有求于我?”
那厢梁俊尚是未曾开口,夕若烟便已能够猜到此番梁俊费尽心思找了她来,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上次的事情赔罪,也非是想要借此机会攀附,反倒是有求于她,此种心思细腻,倒是难得。
如此一来,柳玉暇倒是有意想要考验她一番,不答反问道:“你既猜中了中心,何不再猜猜看,到底是有何事,不惜让他这般周折的通过我从而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