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安是一个由三个大聚居地,十数个小聚居点组成的城市,聚居地之间有质量较好的柏油马路相连,但聚居点与聚居地之间、聚居点之间的道路就非常难行了,一来它们是年久失修的黄泥路,二来连日的降雨也令它们变得十分泥泞,这一切均大大地阻遏了人们的出入。因此,封锁的重点被放置在唯一的一条道际公路及铁路上。
对这两条让洪才俊愁秃头的路线,魏溢林是山人自有妙计。拂晓时分,两辆皮卡一辆五吨卡车几辆依维柯稳稳地停在位于小河门聚居地的仁安中心医院正门前,这是仁安唯一的一家甲等高级医院,而那三十个感染者,也都被拴在它的传染病区内。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就在魏溢林和秦天武带着人赶到时,这医院里出现了年后的第一例感染者,还好,当时巡诊的医生年富力强,而且是练短跑的,一推,往外一窜,再反手将门一关,就将那感染者关在检查室内。但发现感染者的消息还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整个医院,一时间人群如潮水般涌出医院的各栋大楼,但就在他们快要逃出医院时,却惊惶恐地发现,医院大门口,两辆皮卡正霸道地头对头停在那,皮卡上,两架结实且霸气的煞星正不停地散发着阵阵寒意。
“老秦,没事吧?”魏溢林烟盒中倒出一根香烟,递给秦天武。
“你说呢?”秦天武接过烟,往打着的火机那一凑,“我跟青霞好二十多年了。”
“能治。”
秦天武显然不信魏溢林的鬼话,况且,他现在,还是无法接受这几个月里,在姚青霞身上发生的这林林种种。
“她跟了别人。”秦天武猛吸一口烟,再缓缓吐出一个小小的烟圈,这烟雾没飘多远,便被淋淋的细雨压在地上。
“那就再找一个。”魏溢林拍了拍秦天武的脊背,“总之,别陷进去。”
烟抽完了,秦天武戴上防毒面具,魏溢林帮他穿好防化服,戴好携行具,他们俩身后,钟文峰和四十多名家乡保卫团的兵士,也已经换装完毕。路灯透过淋淋的雨墙,在他们身上,洒下一片昏黄。
一声令下,兵士们浩浩荡荡地穿过蹲在地上的人群,向医院内走去,医院住院楼的门口也挤着些人,他们都是见外逃无望,而退回来的人,毕竟蹲在屋檐下总比在外面淋雨好。
“你过来。”秦天武并不怎么客气地点了个缩在墙边的人,这个人穿着被路灯染成黄色的一次性防护服,大半张脸被遮住,身材很是矮小。
那人怯生生地站起来,艰难地往前挤了两步,前面的人纷纷让开,有的甚至“掉”入一旁的花坛里,他们不是怕这个人,而是怕面前这几十个蒙面持枪的壮汉!就连那个被点到的人,也在走了两步后就不敢往前走了。
“大家不要害怕!”秦天武身后,钟文峰上前一步,双手离开武器,挥了挥,“我们是家乡保卫团的,来这里处理些事。请让开通道。”防毒面具令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反而更透露出一股恐怖之色。
秦天武见那人不敢上前,便自己上前一步:“医生?”
“不是,护士。”那人开了口,声音很是轻柔。
秦天武点点头,抬起头看了眼眼前的住院部大楼,数了数,一十三层,虽说比不上环医一院的住院楼,但放在仁安,也算是数一数二高的建筑了,这么大栋楼,没人带着,必然会事倍功半,于是他低头问道:“知道那些人在哪吗?”
秦天武比这姑娘高了一个多头,两人离得又近,小姑娘不仅要昂起头,还要将纤细的腰板往后弯许些才能跟他“对视”,这么一来,她的气场就更弱了。她想说不知道,但她的着装已经出卖了她,更何况,这防护服后,就写着她的名字和工作的科室!
“刚刚发病那个,也在这?”
面带惶恐地点头。
“怕那些人吗?”秦天武又问了句,如果说前面的话是不带感情的命令,那这一句,就是带着人情味的关心了。小姑娘怯生生地点点头,心理不停地祈祷秦天武能“开恩”放过她。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只见秦天武,手一挥,对那些蹲在走廊上的人道:“去那边蹲着。”那边,是门诊大楼的挂号厅,里面虽然也塞了些人,不过再塞下这些人,问题也不大。而且由于枪支的威慑,那些人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很快住院楼前就只剩下了小姑娘和秦天武等众。
“口罩摘了。”秦天武说着从携行具中掏出一卷巨大的封箱胶,这种封箱胶,很是结实,是用来封住感染者的嘴吧的最好选择之一,因此洪行政特意提供了五六箱,后面的四十多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卷。
“唔~”小姑娘刚刚摘下口罩,就措不及防地被秦天武封住了嘴,就连这声“唔”都被堵了一半在口腔中,但更过分的是,秦天武还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一只比她脑袋还要“沉”的防毒面具,被不由分说地“砸”在她脑壳上。
“带路吧。”秦天武看也不看她幽怨的眼神,手一挥道。
住院楼的走廊,都还亮着白炽灯,这灯光很是刺眼,照在身上时,准会吸走很些热量。两个兵士在前面探路,秦天武和小姑娘跟在他们俩后,大部队则吊在他们后面,住院楼里有数百张病床,都分布在四楼打上,底下三层,是十多间各种检查室。两部可以搭载十五人的电梯静静地停在拐角位,电子显示屏还亮着灯,看起来,它们还在正常运作。
“它们在几楼?”
小姑娘停了下来,歪着脑袋想了会,才举起右手,先伸出三只手指,“三”接着弯起食指,收回其他手指,“九”然后竖起左手食指,右手握成拳头“10”……秦天武沉着眼看了她好久:三十个人,分了四层楼???
或许是秦天武的虎躯太让人畏惧了,又或者是他隐藏在防毒面具后的眼神太过冰寒,总之,小姑娘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哐”地撞在一张空的车床上。她一下站不稳,就要摔在床上,还好秦天武反应快,拉了她一把。
将小姑娘扶回原处后,秦天武扭过头,对后面的人道:“让电梯下来。一班、二班上九楼等着。三班跟我来。”
“是。”
几人顺着楼梯一点点地上了楼,说实话,这间医院里的气氛,比环医一院好多了,它的墙壁很是白净、地面也是新铺的,廊道上的空气,也很是清鲜,丝毫没有环医一院中的那股霉烂味。忐忑不安的感觉也一点点地从秦天武和钟文峰身上退去。
小姑娘站定在一间治疗室前,抖着腿向秦天武点了点头,防毒面具下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这念头刚起,嘴上的胶布便用一阵撕裂感来提醒她,她已经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利。
“你到后面去吧。”秦天武当然看不见她的脸色,只是摆摆手,随后轻轻敲了敲治疗室闭紧的门,随后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吼”没想到,耳朵才刚贴上去,治疗室中就传来一声怒吼,接着那扇脆弱的门上就多了个凹陷。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个刚得到“大赦”的小姑娘更是必须扶着墙壁才能站稳,封着嘴的胶布,第二次让她感受到撕裂的痛苦。
秦天武向后面的两个兵士挥了挥手,后两者立刻抽出随身的伸缩电棍,在几个月的“交手”中,人们发现,电棍才是对感染者的最佳利器,虽然刚开始,也有人抗议说这并不人道,但随着感染者所带来的恐慌感日益增加,这种声音也渐渐地销声匿迹了,甚至还有个别激进者,在请愿贴上公开表示应该打死感染者,而且支持者甚多。
秦天武一手握着门把手,轻轻地向下压,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因为事发突然,他们都没有来得及弄清楚,里面的感染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嫩,是体壮如牛,还是骨瘦如柴。秦天武有点后悔,过早封了那小姑娘的嘴了。
“咔嚓”就在锁芯后退的那一霎,秦天武猛地一脚,踹在门上,门登时打开,接着秦天武往旁边一跳,让开道路,两名兵士立刻扑入房间中。里面立刻传来一阵打斗声,战斗在一刹那中就结束了……以一名兵士被“扔”出房间的方式!
秦天武大惊,凑到门前一看,不看则已,一看也是吓一大跳,这……这……原来,房间中站了个身高两米余的铁塔一般的感染者,它的两条铁臂上长满了黑森林般的汗毛,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如果引魂灯般一闪一闪的,可以想象它那隐藏在口罩下的铁齿,定如同两排尖刀,散发着不亚于干将莫邪的寒气。
“上!电它!”秦天武对着后面的人大吼一声,剩下的人包括钟文峰在内都立刻举起手中的电棍,一窝蜂似的扑向小山般的感染者。
“吼”那感染者大吼一声,铁臂一挥,砸在第一个人的脑袋上,那人当即闷吭一声,倒在地上,还绊了后面的那人一下,接着铁手一张,抓住另一人举起的手腕,只用一用,便听见“咔嚓咔嚓”的腕骨粉碎声,接着脚一踹,正中另一个人的胸膛,那人当即被踹飞数步,直到腰撞在治疗台上才缓过气来。
感染者那红宝石般的眼中,泛起了笑意,似乎是在嘲笑这群人的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