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与暴力机关,是国家最强有力的两样武器,出于对它们的恐惧,人们不得不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打压自己的欲望,给自己戴上一张,与大众无异的面具。不知有没有人想过,要是有一天,这两样东西都消失了,摘下面具后,自己的本相,又会是怎样的呢?
这伙人没用多久,就给出了一个残酷的答案。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所谓尊老敬老,只不过是一棵无根的大树,虽然枝繁叶茂,但绝对经不起,一点风吹雨打。那个刚刚失去了半只手臂的老人,被推了出去,他,将再一次担任“苦豺”,去引走超市门前的那三几十感染者。而这次,是注定有去无回。
让他去的命令,不是哪个人下的,也不是哪些人下的,因为大家都没有开口,但又是所有人一起下的,因为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反对,沉默,即是赞同。但更为可怕的是,似乎连那老人,对此,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赤手空拳地出走出了队伍,直去到大街上,离大伙约有四五十米远了,然后大喝一声,接着抬腿就沿着马路往与队伍相反的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唱着什么。
那三几十感染者,闻声而动,“吼”、“吼”、“吼”地叫着,如潮水一般朝着那老人逃跑的方向追去。看两者的速度,老人被追上并被吞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黑脸微微一摆手,三号营剩下的那四个人便自觉地往前走去,不过比起刚才的那个老人,他们的行动要小心翼翼得多,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观望一翻。黑脸握着大刀的手,不停地张合着,心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那四个人很快,便摸到了超市门边,其中一个踮起脚朝里面看去,似乎是想看清楚,这超市中,是否有人,其他几个则缩在超市门前的几条大柱子后,试图以此,来隐秘自身。
“走。”黑脸轻声道,同时提着刀站了起来,这一次,队形有所变化,那三个握着刀牌的壮汉,在前开路,二号营那些男人,则握着短“矛”,弓着腰跟在后面。大家都不傻,一见到超市门口上了这么多锁,便都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人,不然,哪个超市经理会无聊到在大门上拴三四把锁,两三条铁链?而且,这些锁和铁链,都是从里面拴上的!
不一会,大伙全聚在了超市门边,黑脸走上前,贴着玻璃门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超市里的窗户,似乎都离这门很远,因此从这里往里观望,只能看见,阳光所能及的小部分地方,至于其他的,全藏在货架、货物堆的阴影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黑脸又观察了一翻门上的锁和铁链,他看得很仔细,“U”型锁的每一个部位,铁链的每一个小节,都没有落下。他是在寻找,可能存在机关——在锁和贴脸上,是否连着一根挂着铃铛或爆炸物的细线。约莫过了两分钟,黑脸才甩了甩脑袋,一无所获,或许,是他多虑了。
“砸!”
立刻有三个二号营的男人涌上前,将手中的短矛倒转,提着矛尖,用矛柄“乒”、“乒”“乒”地砸着那看似脆弱的玻璃门,他们搞破坏的时候,其他有武器的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门外的各个方向,生怕哪里,会蹦出一个感染者来。
在那三人持之以恒的敲击下,玻璃门终于出现了裂纹,裂纹刚出现不久,便立刻变成有直径三十厘米的蛛网般大小,又过了一会,“乒”地一声,“蛛网”裂开了,超市里面的阴风汹涌而出,这风中,还夹杂着一阵难闻的霉味。三人又继续敲击了好一会,这玻璃门终于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能钻进去人了。
三个男人见状,便退到一边,让开了这个大口子,黑脸贴上前,又看了一会,然后才挥了挥手,那三个壮汉上前,轮流举起盾牌,对着早已是摇摇欲坠的玻璃门猛地一砸,这玻璃门便彻底碎裂开来,超市的大门,就这样,敞开在众人面前。
黑脸招来一个稍微年轻点的老妇,让她钻了进去。接着左手从雨衣中一掏,掏出几根圆柱状的物体,给一个老头分了一根,两根交给了二号营的两个类似于小组长的人手上,最后一根,被他握在自己手心中,这些人接过圆柱体后,都纷纷将它轻轻一弯,再摇了摇,不一会这些圆柱体竟然都发出了不同的光泽,有橙黄色的,有大红色的,有幽兰色的。原来,这些是荧光棒。
众人依次钻进了超市,黑脸并没有留人在外面警戒,初时柏韵莲还觉得奇怪,但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圈后,她便有了答案——大伙身上,都没有通讯装置,既然如此,留人与否,都不重要了,因为即使发现了敌情,下面的人,也无法及时通知正在超市深处的同伴撤退。
荧光棒照亮了队伍前、后、左、右各约一米之内的空间,虽然这对于这间面积超过一千平方米的超市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但起码,比纯黑暗要强多了。不知是不是超市大门一直紧锁的缘故,这超市中的物品,摆放尚算整齐,地面上,也没有多少那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刚进超市,除了那个握着荧光棒的老头外,三号营的其他人便去推了辆购物车,然后再赶到队伍前面,可别小看了这一米来长,一米多高的购物车,它的存在,可是着着实实地挡住了那些从前方进犯的感染者,而三号营的那些人,也不用再“直面”这些狰狞的感染者了。
黑脸想了想,似乎觉得三辆购物车还不够装下他们所需的物资,于是又叫了三个二号营的人,多推了三辆车,但这三辆车,却又是不同的推法。它们是倒过来,拉的,作用自然是,防备那些从后面围上了的感染者了。超市门口,是服装区,这些衣服看起来,还算干净,堆放得也较为整齐。
黑脸让人捡了一车衣服,接着继续往里面走,服装区后,便是食品区,但这时,众人却发现,这里有一些不对劲,原来,这里的架子上,所有的包装食品,都不见了!虽说超市被洗掠也不是新鲜事,但很少会见到连一点残留都没有的,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的货架摆放,是相当整齐,并没有被洗掠时,常出现的那种翻倒。看上去,更像是被人有组织地搬空了。
而另一边的米面区,也是如此,袋装的都不见了,装散装稻米的大箱子里,也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而且那雪白之中,还点翠着不少黑色的米象。黑脸的拳头,慢慢地握紧了,无名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里面,一定有人,而且将吃的,全部集中起来了。”黑脸的声音,沉甸甸,冷冰冰的。听得柏韵莲的额头上,不由得点上了几颗晶莹的汗珠。看来,那才退居幕后没多久的弱肉强食,现在又忍不住蹦跶到台前来了。
果不其然,众人在这层楼的尽头,发现了一个仓库,这个仓库位于食品区的末端,它里面是装什么的,可想而知,但这仓库门口,却坐着两个膘肥体壮的男人,这两人那冬瓜还粗的手臂上各纹着一条黑色的,吐着血红色信子的蛇,而他们身边,各倚着一根粗木棒,粗木棒旁,还放着几把应该是从超市中,取来的刀具。
“很好。”两个冷冰冰的字,从黑脸嘴中涌出,给超市中的空气,抹上了一层冰霜,黑脸知道,杀戮,是在所难免的了,因为能够被委任去看守粮仓的,非这伙人的心腹亲信不可,而这种人,就算肯放下刀具投降,自己也不敢接受,为何?要是有人敢将教父杀了,他黑脸,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那人给宰了。
而且,俗话说得好:山无二日,人无二主。一个团体里,哪里容得下两个有领导能力的人?所以,这伙人的主人,非死不可,他的心腹,也非死不可!可以说,一号营里的这几个人,表面上看是风光,但实际上,他们才是退路最小的——二三号营的人大不了换个“教父”,而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连给别的教父当苦豺的机会都没有。
黑脸拉过其中一个二号营的小队长,伸手指了指众人身后,然后又点了点武器,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人站到了后面。那四个在前面推车的三号营的人也乖乖地让开了路,打架这种事,他们自然没有能力参与。
黑脸拧了拧脑袋,右手提着大刀,从货架堆后站了起来,吹了个口哨,由于面具的嘴巴部位,只有一条很狭窄的小缝,因此,这声音在经过那条小缝后,就变得尤为尖锐。正坐在仓库门边,昏昏欲睡的那两个男人,一听这声音,连忙“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左手抄起一把多用刀,右手提起大棒,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他们的架势,做够吓退许多身小力弱的幸存者了,但这次,他们遇上的,是另一伙武装到牙齿的强人!黑脸左说才轻轻一扬,那三个刀牌手便一拥而上,他们身后,那四五个二号营的男人也各执短矛跟着冲了上去。这在气势上,就已经压过了那两个壮男一头!
接下来发生的事,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边倒的屠杀,一号营的三个刀牌手毫不费力地就用盾牌将那两个壮男挤到了墙边,并从另外三个方面,围住了他们,如此一来,这两个壮男,便连木棒都挥不动了,但他们却依旧没有放弃,还在拼了命地用手中的多用刀砍刺着盾牌。但这,也只是垂死挣扎摆了。
“唔”
“唔”
“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