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清疏转动轮椅,取出合适的机关与物品,淡淡回答:“这些是我平日的消遣。”说完,又拉动手柄,将一切恢复原样。
柳絮急忙打住纷乱的思绪,又惊又喜,跟在朗清疏身后,到了小院。
朗清疏教得小心翼翼,不时提醒各种注意事项。同时为了疾风的安全,把它关进了笼子。
柳絮学得格外认真,把朗清疏不方便做的事情全做了,爬树、挂线、放弹射器等等……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边设边感慨,这个外表朴素的森林小屋简直就是个机关仓库,什么都有啊。
定昏时分,忙碌一整天的柳絮,全身像灌了铅一样,走路都恨不得手脚并用。可是躺回床上,全身放松时,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屋的另一边,朗清疏闭目养神,同样睡不着。
疾风趴在朗清疏的身旁,一点都不老实地蹭来蹭去,硬要他给挠挠下巴。
就这样,一夜无眠,平安无事。
第二天,亦是如此。
柳絮一整天都在打呵欠,实在困得不行。
朗清疏见状,让柳絮去歇息,自己守夜。
第三天,仍是如此。
直到傍晚时分,蓝色知更鸟扑楞楞地飞进正厅,带来一封短信给朗清疏:青枫已押入大牢,汝可安心。
朗清疏将纸条递给柳絮。
她接过一看,暗暗松一口气,安全了。可以放心地睡觉了。
朗清疏的嘴角勾出笑意,只是仍然暗中戒备着。
第三晚,朗清疏与柳絮都好好地睡了一觉。
第四天一大早,朗清疏与柳絮一起,拆掉了小屋周围的机关和陷阱;之后,又要求提前开始复健。
柳絮考虑再三,明天就是拆线的日子,早一天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就安排朗清疏躺在床上活动双腿,早中晚各一次,每次一刻钟。
因为朗清疏双腿受伤一年多,虽然青枫每日为他按摩,还是无法减轻肌肉萎缩的程度。
所以,柳絮也对朗清疏明说了肯定要受不少罪。
尽管朗清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开始活动时,突如其来的酸胀疼痛让他几乎惨叫出声,只坚持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大汗淋漓。
柳絮问了一句:“还要继续吗?”
朗清疏告诉自己,为了能走路,不管多疼多累,都要坚持,咬牙切齿地答道:“继续。”
好不容易挨完一刻钟的时间,有些面目狰狞的朗清疏靠坐在轮椅上,全身无力。
柳絮什么也没说,端来两碗果蔬汁和鸡蛋烙饼。
疾风仿佛知道朗清疏的辛苦,时刻陪在他的身旁。
用过午膳,柳絮问朗清疏:“要不要等到明天……”
朗清疏打断她的话:“不用,照你的计划就可以。”
柳絮很感慨,朗清疏要么任性地让人头疼,要么听话地让人头大。不过既然是他要求的,那她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复健活动的付出与回报向来都是成正比的。
就这样,朗清疏坚持住了复健的第一天,很早就歇下了。
柳絮累得不轻,一沾吊床就睡着了。
疾风在小院子与回廊之间,来回穿梭,时不时地眺望远处,戒备着周围的一切。
……
夜色如水,一轮上弦月挂在云层之间,森林里一片黑暗。
小屋里,睡得正香的柳絮做了一个梦,十分美好的梦,她又回到了现代:先把冰淇淋吃完,立刻出门逛街看电影,买了好几身新衣服,还吃了怀念已久的烤鱿鱼和炸土豆圈,经过一家特立独行的原创设计店,推门而入时听到悦耳的铃铛声……
“咣啷当”一声响和疾风愤怒的咆哮,柳絮立刻惊醒,点燃了床边的蜡烛。急忙穿上衣服,点着防风小灯,走出屋子。
疾风没有出现,仿佛刚才的咆哮是她的幻听。
但是朗清疏屋里有亮光,隐约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柳絮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轻轻贴靠在木门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朗清疏,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是你害死了我的父母,让我变成孤儿!”
柳絮心头一惊,是青枫,想听听里面是否还有其他人。
门突然打开,柳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掐住咽喉拖进屋子里。临到屋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了再次受伤的疾风,沉闷地撞在门上,只剩下爪子刨门的声音。
掐住咽喉的手劲并不是很大,却精确地掐得她呼吸困难,挣扎之中,她近乎本能地用力反折对手的两个小拇指,瞬间骨头扭曲的喀喀声响起。
一声闷哼。
柳絮猝不及防后背挨了一脚,撞到了木墙上。她迅速转身背靠木墙,借着跳动的烛光,看到了鼻青脸肿的朗清疏蜷缩在地上。
摇晃的阴影扭曲了青枫俊美的脸庞,一双凤目冰冷而阴毒,往日的阳光少年不复存在。突变成手持短刀,歇斯底里地对朗清疏拳打脚踢的疯子。
柳絮想到朗清疏房里的暗器,把青枫戳成马蜂窝都绰绰有余,可眼前的他被揍成这样也不动手。这是为什么?再转念一想,如果青枫真要杀朗清疏,以他的医学知识,一刀毙命完全没难度,为什么只是这样一通揍?这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朗清疏睁着青肿的眼睛,向柳絮比了个手势。
柳絮明白了,这意思是让她等待机会。
朗清疏看到柳絮窝在相对安全的角落,专心应对青枫:“当时你只有六岁,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
疯狂的青枫停下来,将朗清疏拽到轮椅上,双手有些抖:“再说一遍,你与他们的死没有关系!”
浑身都疼的朗清疏捂住胸口,灰蓝色的眼瞳里透出异样的神采,仰望着愤怒的青枫:“你与我朝夕相处四年,只因为旁人的两句话就对我下手。青枫,你令我失望。”
青枫一怔,没有言语,似乎在与自己激烈地争斗。
朗清疏开始发动攻势,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把他们的原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青枫的身体有些摇晃,挥舞着短刀又犹豫着下不了手。
“青枫,他们找过我,我没有妥协,代价二字是他们被拒后的愤怒与惩罚。你是他们对付我的武器。你明白了吗?”朗清疏只是平静地叙述。
青枫呵呵地笑着:“但是有一点他们说对了,我的父母原本可以逃出来,是因为你他们才死在里面的。”
柳絮窝在墙边缓慢地移动,慢慢伸手从挂在墙上的包袱里,抽出了一根结实的圆木棍——打蛇棍。又悄悄地缩回原来的位置。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行事方法,打蛇要打七寸,必须一击即中。
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朗清疏轻声笑着,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一缕鲜血逸出,再次开口:“没错,他们原本是可以逃出来的。只是,化成灰烬的他们才不会伤害到你。”边说着,心里稍微平静一些。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吸引青枫所有的注意力,柳絮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你还在骗我!”青枫一刀扎进朗清疏的左前臂。
“他们说得没错,你因为儿时的经历而变得冷酷无情,见不得旁人全家和睦,听不得他们的欢笑声。所以你办案时都严置重典。”
青枫眼神里多了一些蔑视,用力拔出短刀,带出的鲜血溅在他的手上和脸上,阴森地开口:“我没想到朗清疏的血是红色的,竟然还有温度。”
柳絮倒吸一口冷气,青枫疯了吗?
“我一直默默等待可以亲手复仇的这一天,原本这一天会来得更晚一些的。”青枫喃喃自语着,“如果柳絮不出现,我会等到你全身衰竭的那一天,亲手从你的双膝里取出那两块玉片。”
朗清疏只是微笑,脸上的鲜血滴落在纯白的衣襟上,斑斑点点仿佛异样的眼泪。而左前臂的伤口汩汩地冒着鲜血,很快在白色的衣袖上绽放出一朵瑰丽的血花。
“青枫,你真是愚蠢透顶。”朗清疏的声音有些闷。
青枫也笑了,十分得意:“不,愚蠢透顶的是你!”说完,又照着朗清疏的右臂用力扎去。
朗清疏大声地回答:“你错了!大错特错!”
青枫的手一抖,染血的刀刃扎进了轮椅的扶手中,怎么也拔不出来。
柳絮在青枫背后,快、狠、准地挥动打蛇棍:“左肩、右肩、腰侧、双膝……”
青枫咬牙吃痛,左右躲闪,紧握短刀,在柳絮舞棍时露出破绽的瞬间,飞起一脚,踢中她的后腰,用力一推。
柳絮猝不及防地撞在了矮柜上,顿时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青枫一脚把打蛇棍踢得老远,愤怒地狠踹了柳絮几脚:“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是你!”
晕倒的柳絮任由青枫猛踢猛踹。
屋门外,疾风焦急地挠着木门,用力地撞门,想要进来救主,却无能为力。
朗清疏见状,心里一阵抽痛。
青枫激愤不已:“为什么?为什么柳絮要帮你?为什么疾风也要帮你?他们都瞎了眼!”
朗清疏缓缓开口:“那次劫持刑部侍郎的嫌犯,共有九人,你的父母是共犯。你父亲成天混赌坊,赌赢了就买醉,赌输了就殴打你的娘亲。你并不是你娘亲的第一个孩子,而是第四个。前面三个,都被你父亲打夭折了。”
愤怒的青枫像困兽在吼叫:“胡说,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