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风侧目,与引勾对视。
引勾依然是满脸邪气,百无忌禁再吹了一声挑衅的口哨,然而,当引勾看清楚李淳风的眼神,他嘴角的嘲笑倏地一滞。
一双冰冷的凤目蕴含了他从未见识的肃杀之意,不是恼羞成怒,而是隐匿在内心深处从未被外人洞悉识破的乖戾之气。
白衣者,绝非善类。引勾忽然意识到了这样一个没有诉之于口的事实真相。
引勾冷笑,语气又阴鸷了几分:“穿黑袍的,我和你已经被戴了一顶高高的绿帽子。那个女人,怕是早就和野汉子睡过。”汉人多卑鄙,这一回,他遇见了隐藏在暗处的强敌。
尉迟敬德的反应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确有短暂的一瞬间动摇过对于李淳风的信任,此时此刻,尉迟敬德根本不相信引勾的挑唆之词——他的女人很矜持,绝对不可能和李淳风做出苟且之事。
既是维护心爱女人之名誉,也是维护至交好友之声誉,尉迟敬德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引勾摇头,发出一阵狂笑。
尉迟敬德无意再与引勾逞口舌之快,干脆利索的收剑入鞘,原路折回。
引勾见尉迟敬德离去,猛的止住笑声,凶光毕露瞪视李淳风:“汉人,你夺我女人,我誓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今夜子时,必定取尔等狗命!
李淳风的凤目里浮沉着一抹冷漠的神色,置若罔闻,伸手按向石壁机关,用力一转,石室的暗门徐徐地降下,隔绝了引勾那张邪肆不羁的脸庞。
“鹿死谁手,言时尚早。”
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回答,穿透石壁。
*
与尉迟敬德分开之后,李淳风独自在庭院里待了半个多时辰才返回私舍。
推门而入,在书案前坐定,不曾点燃灯火,李淳风捧着一卷占星古籍沉默于黑暗之中。此时夜深人静,卸下所有的心防与冷静自持,一抹愤怒渐渐地蒙上了他的脸。
他一抬手,书案摆放的玉镇纸被掀翻,坠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甚至被他视为奇珍异宝的书籍亦不能幸免,被对半撕开,如雪片般的书页洋洋洒洒散落了一地。
怒气填胸无从.发.泄.之时,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方抱住他的腰,几乎是瞬间,柔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脊背,“李淳风,你怎么了?”
李淳风愣住,迟钝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是裴承秀。
她杏眸圆睁十分惊讶的模样使得压抑在李淳风心中的躁怒顿时消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切的渴望在胸怀肆意蔓延,他揽她入怀,忽地把她抱起,搁在书案。
裴承秀被迫双腿张开的坐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坐姿很不雅观,欲并拢腿,李淳风的左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膝盖,右手扶住她的腰,低头,与她细细的亲吻。
柔软的身子,香甜的唇瓣,纤细的腰肢,她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属于他……明明只有他可以独占,却被引勾所染指。纵使引勾所言不实,他仍然忍不住生气。
是他不好,没有护她周全,即使他生擒引勾并且敲断了引勾三根肋骨,也依然无法弥补她所承受的痛苦,更无法消除他沉淀了很久的愤怒。
终究是他不好,不应该假装不在意她,更不应该不管不顾喜欢她。时至今日,为了抱得美人归,必须背信弃义,不惜毁掉与尉迟敬德多年的朋友之谊。
正人君子?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正人君子,而是暗渡陈仓的小人。
李淳风的眼眸渐渐流露出哀伤与歉疚,可是,他微张着薄唇伸出舌深深吻住怀中女子的动作又是如此情不自禁。
情到深处,自毁前程亦是无怨无悔。
……
今时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接触,裴承秀觉得李淳风揽着她的双臂力气大得惊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被勒得快要喘不上气,浑身发热,心跳宛如战鼓擂。
她的脑子乱了,四肢发软,恍恍惚惚仅记得一件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所以偷偷摸摸地来探视,怎就变成了和他正大光明的吻个不停?并且,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感受着李淳风的手抚过她细致的脚踝,掀起长长的襦裙,裴承秀当即明白了,下意识地往后退,睁着一双困惑迷惘的眼睛看着李淳风。
他,该不会是偷听到她和吕珠关于生孩子的一番对话而大发雷霆罢?裴承秀懵懵懂懂的想。
裴承秀不敢询问,李淳风也不语,他俯身压住她,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吻又落了下来,重重的、一个接着一个吮住她的唇瓣。
裴承秀被吻得昏昏沉沉,慢慢的闭上眼眸。
身上的衣裳,被一件一件的剥掉……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很意外,也很自然。
刚开始,她觉得自己是在水中自由自在游走的、浑身滑溜溜的小鱼儿。
但是,她很快就不这样设想,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被剔除鳞片搁在砧板、手足无措的小鱼儿。起初不知李淳风的厉害,当被李淳风按住,她立马就震惊了,当序幕开始,她愈发悔不当初直叫唤“痛痛痛”、“停停停”。
痛?忍受着。
停?已经来不及。
突然的一下,令裴承秀痛得实在受不住。
她憋着气,摸索一番,用力推了一把李淳风,带着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恼与委屈喃喃地商量:“不要了,好不好?”
抵在她身上的李淳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亲了亲她红得似要滴血的脸颊,稍稍停下来,等她缓上一缓。
这会儿,裴承秀终于好受多了。
眼巴巴地瞅了一眼李淳风,与她相比,他衣衫完整。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一边歇气,一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想要偷看一下下。
裴承秀自幼习武,肌肤腠理.异.常.紧.窒.,乍起身,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就被李淳风遮住双眼压回去。
这会儿更加不好受了,裴承秀蹙着柳眉哼哼:“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好不好?”
“嗯。”李淳风气息紊乱,低沉的嗓音闷在喉咙里,正处在紧要关头,无论裴承秀说什么他一律口头应允,一律不照办。
裴承秀累得不行,也就放弃了徒劳的反抗。再度进行之时,李淳风腰间的玉佩磕在书案发出脆响,他把玉佩解下来丢到了不碍事的一旁,把裴承秀翻过去,他下颔的汗水滴落在她的后颈,拼尽全力一战到底。
事毕,他大汗淋漓,她香汗不止。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与她一起平复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张了张唇,低哑的嗓音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丝少有的情绪波动:“秀秀。”
“嗯?”她伏在书案,闭着双眼,虚软无力的回应。
他没有多言,俯下薄唇,吻住她的眉梢。
*
弯月如勾,接近子时。
一件一件的穿回衣裳,又目睹李淳风把血迹斑斑的白绫收入一个金丝楠木匣子,裴承秀无比尴尬,仓促别开眼。
考虑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再扭捏,也似乎说过不去。裴承秀支支吾吾一阵子,讷讷的问:“你一直很克制,为何忽然不守规矩了呢?”
李淳风抚摸着她散开的万缕青丝,眼看着乌发从指缝溜走,缓缓开口道:“我不守规矩,是因为我不打算给尉迟敬德争夺你的机会。”
裴承秀愣住:“尉迟敬德抵达益州了?”她知道李淳风曾经写过一封书信送至长安,却不知尉迟敬德来得这么快。
“尉迟敬德已经在白云观住下。”委婉的回答,亦是不着痕迹的点拨,“他打算明日来探望你,还希望过几日就带你回长安。”
裴承秀的脑子里瞬间冒出了很多个纷乱复杂的念头,先想到尉迟敬德与她的婚约尚未解除,再想到李淳风与她刚刚行了夫妻之实,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推开李淳风立即跳下书案。
李淳风稳稳地扣住裴承秀的肩膀,把她拉回来:“秀秀,从现在起,你归我一人所有。”说出这番筹谋很久很久的肺腑之言时,李淳风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仿佛是信口拈来。
裴承秀已经非常了解李淳风的一言一行背后隐藏的含义,没有说什么,低下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他也顺势搂住她。
“是我先喜欢你,也是我缠着你,要不,我去向尉迟敬德解释?”闷闷的语气。
李淳风勾起薄唇,温和的笑了:“不必,当由我一力承担。”
话音刚落,一切似乎如有默契,笃笃的敲门声倏然在门外响起。
“淳风,是我。”尉迟敬德的声音。
裴承秀诧异的抬眸,也几乎是在敲门声再度沉沉响起的刹那,她清楚的看见了李淳风平静眸子里的一抹痛下决断的神色。
裴承秀大惊,眼看着未被栓死的木门被推开一道细缝,她把心一横就想往书桌底下钻进去,李淳风牢牢地箍着她的腰,不准她闪避。
下一刻,尉迟敬德持着一盏灯烛推门而入。“听见你房中还有动静,便知你尚未歇息。你我都睡不着,不如禀烛夜谈?”
孤灯,只影,偌大的房间里惟有李淳风一人……不,还有一个女子。
衣裙凌乱,乌丝垂散,几缕垂覆在李淳风的胸膛,一张娇俏的小脸艳若桃花,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因为她的呼吸都是不平稳的。
尉迟敬德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张了张嘴,心脏的绞痛令他呼吸窒息完全发不出一个字。
“如你所见,裴承秀现在是我的人。”李淳风出其不意的道,“不要恨她,是我强占了她。”之前在引勾面前隐忍而不说出真相,现在则无须再回避。
“啪!”烛台摔在墙上,裂得粉碎。
尉迟敬德阔步逼近,长剑霎时出鞘,暴戾的剑气正面劈来,李淳风一动不动不曾往后退却——
鲜血,飞溅的鲜血,迷离了裴承秀的视线。
右手,李淳风编撰了天文历法阴阳五行无数书籍、能写出极漂亮毛笔字的右手,就这样,被尉迟敬德生生地挑断了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