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连王与东则王这场战,是场名副其实的搏斗。
两个男人从积雪半尺的茫茫原野,打到冰冻三尺的乌木脱河面,俱是挥拳相向,不曾利器相加。或者,二人都清楚那条底线:这场打,仅仅是为了抒发那口沉压在胸口多年的郁气,而非为了将对方置于死地,因为他们都不具有舍命相搏的资格。
故而,一气肆意的拳打脚踢之后,两人皆是鼻青脸肿,急喘吁吁,站在河床当央怒视彼此。
“她是个世间难求的珍贵女子。”律鄍揩去嘴角血珠,道。
“本王当然知道。”遂岸道,抹一把颌下血渍。
律鄍沉吸一口气:“是本王负了她。”
遂岸颔首:“这个本王也知道。”
“无论是她是晴暖,还是晴暖,其晴丽温暖的本质不变。”律鄍淡淡道,“失去博卿之后,本王一度沉沦,之后被皇兄骂醒,明白自己没有权力随意怠慢这条几乎是由母后的生命换回来的性命,然而,纵是有心振作,却无力真正活着。因为,只有放空了心,蒙蔽了灵魂,用一具躯壳祭奠过往,才不会时时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最爱的女子,已经了无生趣,活之无味。”
不是罢?难道冰天雪地里,这厮是在和自己聊心事谈感想不成?遂岸忽觉惊悚。
“这样活着的本王,连皇兄也只认为我不过是难以割舍一段初恋情怀而已,却只有她看得透,看得懂。”
那日,她离府的脚步被云国使节阻拦,在院中弹琴,纵是指下抚出了欢快曲调,仍难掩一身的失意萧索,那一刻,他听从心中的声音向她走去,第一次向她敞开心怀……
“反言之,如果秀丽与前王妃是一个类型的女子,东则王便不会如此排斥么?”
“若非如此,本王……”
“又如何熬得过来?”
彼时,她浅声低语,他心神俱震。
也是从那时起,她在自己心中开始变得有了重量,从一抹飘忽曼妙的影,成为一个鲜活灵动的人。她的轻颦浅笑,她的莞尔回眸,她的眼波妙横,无一不吸引他的视线,牵动他的心弦……
“喂喂喂。”南连王跳脚挥手,“还在么?”
东则王看着这样的他,冷冷道:“无论如何看,你还是配不上她。”
遂岸大嗤:“本王若配不上冉冉,你就更不配!”
“是,本王不配。”他道。
她是上苍向行走在漫野冰雪内的自己投来的一道暖春阳光,是上苍给予自己的第二次机会。然而,他终究是错过了那个纤细如笋温润如玉的指尖,将自己重新抛回数九寒天。如此的自己,如何配?
“别管我是站在什么立场,好好待她。”
遂岸拧眉:“我自己的妻子,我当然会当成宝贝。”
“这就好。”律鄍打了一声呼哨,抬足走向乌木脱河的北岸。
结束了?遂岸耸了耸肩扬声:“龙雀,本王打完架了,你又在哪里刨雪吃草?”
“唏溜”一声,通体雪白的白龙驹从雪色中抽身,向主人飞奔而来。其侧不远,是东则王的那匹红色汗血马,看其身上有几个雪色蹄印,不由大笑:“你也刚刚打过了吗?赢了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