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蚊虫与敌声的滋扰中,一个漫长的夜晚过去,天边显露一抹曦色。
律鄍想,自己活至今日,这一生从未有一刻比当下更为狼狈。
因为有遂岸在,便欲为其所不能为,行其所不敢行,是而当联兵退却,听闻南连王大军停兵不追时,自己挥师直入,犯下了求胜心切、轻敌冒进之兵家大忌,实乃愚蠢至极。尤其,他深知尽管吩咐卫随前往己方总营求援,那个一心救主的心腹部属也必定前往距此最近的遂岸大营。如此一来,自己此役输得真真彻底。
“王爷,属下听着山谷两方都没有动静,派去的哨卫也没有回来,该不会是对方撤军了,哨卫们跟去探听情形罢?”有部下问。
律鄍蹙眉:“山谷两方突然消声偃气,无疑是诱敌之计。派去的哨卫没有回来,正说明他们凶多吉少。成将军那个结论是如何得出的?”
成将军讪讪一笑:“是,属下昨儿被蚊子咬了一夜,脑袋糊涂了。”
律鄍挥手令其退下,未做深责:是自己将部属与五万子弟送进这盘危局,作为始作俑者,此时此地惟一所想,是不使这座山谷成为他们的死亡之谷。
“传令,将所有粮米全部烹煮为食,将士们饱餐一顿,而后全力突围。”
“是!”传令官上马,次第传达,“王爷有令,将所有粮米……”
不多时,两方崖壁用以蔽身的山洞内,飘起炊烟与米香。
“王爷。”成将军又度开口,“既然已经派人求援,不如等到援军到来再做行动?”
另有部下摇头:“不成,外间重兵包围,派出求援的人还不知能不能活着突出去,咱们不能一味等着不知几时到来的援军。”
律鄍眉心一紧:“莫将军的话只有一半道理。突围者皆是本王精心挑选出来的擅长在重兵中躲避与行进的高手,相信一定能够搬来援军。但的确不能一味等待,若等到粮食用尽,伤军遍地,势必军心浮动,不战自败。且此时出兵,若逢援军赶来,正可里应外合。”
成将军心生踟蹰:“可如果援军没有赶来……”
“就算没有援军,我们也终须一战,与其等到粮尽弓断士气低迷时,不如在这个时候放手一搏!”莫将军振臂高呼。
律鄍深以为许:“莫将军带领雄鹰、白狼、黑鸷三营作为先锋,向南口围军发起攻击,成将军与硕将军带领弓箭手一千、步兵一千,向北口围军佯攻以牵制迷惑敌军。”
诸将齐声应命。
律鄍扶了扶腰间佩剑,拿起石上那柄长达四尺宽至五寸的黑锋剑,走向自己的马匹:“剩余人跟着本王,全力突围!”
成将军皱眉:“王爷,您吩咐全军饱餐一顿,自己不吃怎么行?”
“是啊,王爷,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行了!”东则王回首一叱,“本王自会保重自身,你们且将所有心力用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还不快点散了?”
诸将噤声散去。
一距主子有十步开远的侍卫突然脸色大变:“王爷小心,有暗箭!”
律鄍听风侧身,一支箭矢擦着臂膀飞过,带去一绺袍角及一丝血肉。
正当此时,四方声响大噪。
南连王援军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