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整个人已瘦了一圈,一路上很少进食,全靠半老提供的草果支撑着,而他对这草果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从前吃下一颗草果便能精神半日,如今,一枚草果只能帮助他缓解一时三刻的症状。
“再过半日,我们就到了琵琶江流域了,在这里我们得雇船顺江而下,在八百里外的黑鹞城登陆。”车夫说道,“老先生可晕船吗?”
半老笑道:“老夫一生东奔西走,这船还是坐得的。”
车夫道:“这琵琶江地形复杂,水流湍急,无数支流纵横交错,就如琵琶一般,因此得名。这个流域也属凶险之地,不熟悉的船家万万雇佣不得,稍不留神就可能船倾人亡。”
半老道:“老八你可有相熟的船家吗?”
车夫道:“自然是有的,我们这些跑腿的人可怜,这天草东大陆我可跑过大半个。”
半老笑道:“要不怎么会雇你护送王子呢?你可曾去过落月多次吧?”
车夫道:“半老讲笑话了,没事我去那混乱之地干什么?我这一生跑遍大半个天草东大陆,这落月是从未去过。”
半老点点头,“难为老八你了。”
车夫道:“再行千里,路我就不是那么熟了,得一边走一边问。本来我是不想来的,奈何欠了一身赌债,唉……要不是没办法,我也决计不愿去那凶险之地。”
半老笑道:“我们一路上大概要遭遇许多像琵琶江这样凶险的水域吧?”
车夫道:“这琵琶江是唯一绕不过去的水域,过了黑鹞城,可以全部选择陆上行走。”
半老点点头,不再做声。
天魔感觉眼前有无数萤火虫在飞舞,下意识拿起一个草果准备吞食。
龙化及低声叫道:“在渊,你身上怎么又长出蔷薇花来了?”
天魔努力睁开眼,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胸已被蔷薇花覆盖。
“奇怪,已经很久没有见你身上冒蔷薇花了,那种子还在你体内吗?说不定是长出来为你治病的。”龙化及惊奇地看着天魔。
天魔皱了皱眉,“怎么会又长出来了?”
“这满车厢都是香味……”龙化及微笑道,“说不定,你的病很快又会好了,你幼时中了那么厉害的毒,据说全是这蔷薇花给你拔的毒……”
天魔努力支撑身体,坐了起来,望着不断冒出的蔷薇花发呆,“不对……不对……我体内剧毒已清……这花没理由再长出来。”
“哎呦……”龙化及低呼一声,“头晕……这蔷薇依然有毒……”
龙化及一阵天旋地转,在花香之中嗅到了青色草果的清凉气味,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在渊……我吃一个……”说罢,拿起一枚草果就要放入口中。
天魔脑中电光一闪,急忙挥手打向龙化及的手腕。
啪!龙化及吃疼,手掌一松,那枚草果飞出窗外……
“在渊,你干什么?我吃一枚都不行吗?”龙化及晕晕沉沉之中薄有怒意。
“滚!”天魔恶狠狠说道。
“你说什么?为了一枚草果……你要我滚?我滚哪儿去?”龙化及略微清醒了一点。
天魔恶狠狠道:“滚出去,再不许跟着我,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无半点关系!”
龙化及懵了,“在渊,你是不是疯了?”
天魔冷笑道:“我早看着你讨厌得不耐烦了,又不是我亲兄弟,你跟着我干什么?马上给我滚,我再不要看见你!”
天魔一边说,一边从指环空间中抓出龙擎天赠予的钱币,一股脑塞入龙化及随身背着的行囊中。
“在渊……你是说真的吗?你从来不把我当兄弟,你一直讨厌我?”龙化及的声音颤抖起来。
“对了,天上地下,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若不是你亲娘下毒,我会有今天吗?你凭什么跟我睡一个被窝,凭什么我有的你全都有?”天魔似乎要将最恶毒的话全部说出来。
龙化及彻底呆了,“你是这样想的……你是这样想的……”
天魔拿起龙化及随身的行囊,重重挂在他的脖子上,“没错,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我的厄运全拜你家人所赐!马上给我滚!”
龙化及木然摇头,“不……我不走……我答应过娘要陪你回去的……”
天魔冷笑道:“鬼要你陪,你给我走得远远的,只要你离开我身边,我的厄运就会随风而去,你是个不祥之人,听明白了吗?不祥之人!”
龙化及整个人呆若木鸡。
“滚!”天魔向后挪了挪身体,猛然蹬出一脚,将龙化及整个人从车窗中踹了出去。
“喻……”车夫感觉有东西摔下了马车,急忙勒住马匹。
天魔迅速拿起一件衣裳盖在自己胸前。
车帘拉开,半老问道:“小王子,你怎么把三王子踢下车去了?”
天魔满头是汗,恶狠狠道:“他是狗屁三王子,是我娘慈悲收留了他,我身体这么弱全是他亲娘所赐!在这里还要跟我抢草果吃,让他滚!谁也不许让他再上来!”
半老皱皱眉,“何必为了一个草果翻脸?我再为你找些去就是了。”
天魔恶狠狠道:“若要他上来,我就不走了,看你们如何回去交差!”
半老皱皱眉,回头问道:“小哥,你们说这合适吗?”
随行侍卫道:“公函上只写着黑龙王四子龙在渊前往落月受封领主,没有提及其他的人。这一路上若有其他人丢了死了,与我们全无关系。”
半老皱皱眉,“这孩子丢在半道上,叫他如何是好?”
天魔吼道:“还不开车?再罗里吧嗦我也跳下去,再也不走了!”
随行侍卫努努嘴,“走吧,王子咱们得罪不起。”
车夫迟疑了一下,扬起马鞭,继续驱车前行。
龙化及爬了起来,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嘴唇微微颤抖……
天魔闭上眼睛重重喘息,浑身汗如雨下,草果的清凉气息袭来,让他忍不住要抓起一枚放入口中咀嚼……
啪!天魔扔下草果,一双手抖得厉害,“你这贼老头……原来你才是要在这路上暗算我的人……”
一阵阵寒意自脚心传至头顶,天魔瑟瑟发抖,缩成了一团,“二哥……怎么会是你……难道这些年来的关爱全是假的?”
天魔伤心欲绝,感觉这是自己有记忆以来遭受到的最大欺骗和最大伤痛。“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为什么?你拼着和大哥反目免我鞭笞死刑,到头来却又要暗中害我?”
马车又行走了约莫半日,车夫老八勒马停车,“前面没有路了,地势直转急下,已是断崖,我们吃过午饭后再往西下到渡口,雇船顺流而下。”
随行侍卫跳下车,“哇,下面就是琵琶江啊……好险的滩头……站在上面往下看头都晕了。”
车夫老八走到断崖上,解开裤带,对着江水凌空撒了泡尿,尿液随风飘扬。
随行侍卫戏谑道:“老八,你这一泡风流尿若是洒在江里那个娘们头上,可是大大的缘分啊。”
车夫老八笑道:“这么高的崖,这尿到不了江里去,半道上都被风吹到石壁上了。”
随车侍卫靠近断崖往下一看,“哇……这断崖如刀砍斧劈一般垂直而下……真是吓人,江中小舟看起来就像黑蚂蚁一般小,若是不小心失足落下,可不就粉身碎骨了……”
车夫老八笑道:“谁让你失足落下?落下去定掉不进水里去,这强风把你一撞,你就撞上崖壁粉身碎骨了。”
随行侍卫禁不住后退了几步,“老八,你的马车可得离这断崖远一点!强风一吹,就把我们囫囵卷下去了。”
车夫老八笑道:“我还想多活几年,自然不会去找霉头。你们可看到了吗?这琵琶江水域有多凶险?便是在江里,功夫不好的船家也经常有掌控不住水流,撞上崖壁粉身碎骨的。”
随行侍卫抱怨道:“这不是让我们去走鬼门关吗?”
车夫老八道:“在渡口,我们的车马要交给码头保管,过这琵琶江的九大险滩,大船是不敢走的。到了黑鹞城,得另买一副车马,这跨江远行,花费是不会少的。”
随行侍卫道:“你可得找一个可靠的船家。”
车夫老八笑道:“我还惜命呢。”
半老轻轻敲敲车厢,“小王子,你可有胃口吃些干粮了吗?”
天魔哼了一声,“没有胃口,半老,你的草果再给我一些。”
半老的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小王子,早晨给你十余枚都吃干净了?”
天魔道:“都吃干净了,我怎么越来越离不开这东西了?一刻不吃就觉得闷得慌。”
半老叹道:“这可不是好迹象,小王子,你的病看来是很重了……”
天魔道:“我感觉自己快死了,眼前尽是萤火虫乱飞,再不给我草果,我就真要死了……”
半老从怀中摸出两枚草果,“小王子,只剩两枚了,你省着点吃,此后数日在江里,老夫可找寻不到这草果了。”
天魔惊道:“你先给我,一会帮我再找一些,没有这草果,我一时半刻都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