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干咳了一声，“卓云大哥，回去见到大祭司，替我说声谢谢，这个人情龙在渊记住了。”
卓云笑道：“小王子，我回去并不是向大祭司复命，大祭司游走人间，行踪不定，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龙化及瞪着眼，“你见过几次大祭司？”
卓云叹道：“卓云无福，只见过一次，还是托了两位小王子的福。”
天魔转了转眼睛，“大祭司是男是女？”
卓云立即闭嘴，抓起碗筷埋头吃饭。
天魔抓起一个煮鸡蛋塞入口中，心中充满疑惑，“卓云只见过大祭司一次，怎么会连性命也不顾走这凶险之旅？这大祭司哪来的那么强大的号召力？”
胡一翁顿了顿水烟筒，一言不发地离席而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饭桌前只剩下三人。
天魔坏笑道：“卓云大哥，你就不想留下来陪我们几年吗？”
卓云笑道：“卓云还有卓云的任务，大祭司既然并没有叮嘱我一直陪着小王子，卓云是不敢自作主张的。”
天魔道：“可是大祭司也没有说要你一定回黑鹞城是吧？”
卓云愣了一下，“那倒也没有。”
天魔坏笑道：“卓云大哥觉得秀儿姐姐怎么样？”
卓云愣得更深，“小王子，别人姑娘家怎能随意评价？”
天魔摇了摇头，“卓云大哥可是有相好的姑娘了？”
卓云脸上一红，这才明白天魔的意思，“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天魔不再说话，这单相思之苦，他自然了解，“不知道沉星还会不会偶尔想起我……”
龙化及饱饱吃了一顿，看着两人各自发呆，不由惊奇，“有鸡蛋有腊肉有干饭，你们怎么都不吃？还是白稀饭的味道好吗？”
天魔推开碗筷，“我也吃饱了。”
半月之后，落月那恐怖的雪季总算结束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开始连绵不绝。
胡一翁抽着水烟筒，“我唯一喜欢这里的，是落月分明的季节，什么时候降雪，什么时候降雨，什么时候树叶抽芽，就像公鸡打鸣一般的准时，别看这冰雪厚，三日春雨便能将其尽数消融。三日后，我就要去集市走货了……”
天魔望着屋檐上不住滴水的冰棱，心中牵挂万里之外的叶小钗，“又是一年……娘还好吗？”
龙化及道：“卓云大哥，你一路向东，能不能把我们平安到达落月的口信托人传递到龙吟？”
卓云笑道：“三王子不必担心，这个大祭司早有安排，说不定这信息早已经传到了龙吟。”
天魔坏笑道：“莫非这大祭司能知过去未来？他怎么知道我们就一定到得了落月？”
卓云只是笑，并不答话。
三日后，冰雪果然消融，卓云跳上牛车，对着天魔和龙化及挥挥手，“小王子，卓云去了，你们好好保重，日后回龙吟经过黑鹞城，别忘了来看看我。”
龙化及笑道：“卓云大哥一路平安，十年后，我们会在黑鹞城请你喝酒！”
牛车缓缓前行，秀儿的一行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腮边……
入夜。
天魔照例灵魂夜行。
树洞旁，有个落月村民夜起小解。天魔飘过那男子身边，心中感叹，“这个地方的贫穷真是匪夷所思，我如何能够在两年内让这里出现改观？”
小解的村民嘴里居然在低低哼唱，天魔坏笑着，忘了自己是灵魂形态，走上前去拍那村民的肩膀，“你尿便尿了，哼什么小曲？”
“谁？”那小解的男子忽然感觉背后有异样，吓得尿都缩了回去，四下一望，却无半个人的踪影，“难道我还在做梦？没人啊，怎么感觉有一股风掠过我的耳边？”
天魔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是处于灵魂出窍状态，“这厮能感觉到有风？难道我可以驱物了？”
村民转过身去继续小解。
天魔凝聚灵魂之力，对着地上一颗小石子一指，“起来！”
那石子纹丝未动。
天魔定了定神，再次全力凝聚灵魂之力，“起！”
啪啪……那颗小石子在天魔的灵魂之力驱动下，终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啊……什么人……干嘛在夜里出来吓唬别人？”那男子咕哝着，颇有埋怨之意。
“嘎……”天魔自己都吃了一惊，“真的能够驱物了？”
那男子却并听不到天魔的灵魂之音，转过身去继续小解，“别胡闹啊，我只是尿个尿……”
天魔收摄元神，继续站在那村民背后体会着驱物之道。
嗒嗒……村民良久听不到背后的动静，这才放松下来，将剩下的尿液排尽。
“呼……”村民惬意地吐出一口气，系上裤带。此时天魔对于驱物已经熟练了几分，地上的小石子弹了起来，啪啪啪弹跳着撞上了村民的脚跟。
“谁，到底是谁在戏耍我……”村民紧张地四下张望。
啪啪……地上的小石子翻滚了两下，忽然又弹起，直奔村民的头脸。
“鬼啊……”村民伸手挡住那粒似乎有生命的石子，恐惧地怪叫一声，逃命一般奔入树洞，嘭一声关上栅门，仍忍不住瑟瑟发抖。
天魔心中大乐，“没想到尚未潜心修炼日游，我就已经差不多可以以灵魂之力驱物了，一旦大成，就算在龙在渊的肉体里，我也能够发挥灵魂之力……真不容易……”
天魔却哪里知道，就算资质好的夜巫想练到驱物境界都至少需要十年，资质不佳者也许终身也练不成。他的成就主要依靠他那莫名强大的灵魂。
十余日后，春雨暂时停歇，那些随着四季枯荣的树木竟真的一夜之间吐出了新芽。
“也许该出这山谷，去看看有什么能够补益身体的药材了。龙在渊的身体先天不足，没有特殊的辅助，很难真正强壮起来。”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天魔已经蠢蠢欲动。
“在渊，警告你，不要到处乱跑，要出一线天，你得先跟我商量，我陪你一块去才行。”年近七岁的龙化及像个小大人一般。
天魔坏笑道：“外面有妖兽，我可不敢去，你就别啰嗦了，我要开始磨炼身体了，你也去做你的功课吧，再过月余，就要到播种季节，那时可就没那么多闲暇供我们修炼了。”
龙化及想想也是，料想龙在渊也不敢乱跑，自己便安心坐下，进入冥思状态。
天魔一溜烟向东北方向奔跑。经过数月的野蛮锤炼，加上天魔灵魂之力的成长，龙在渊的体力已经有了较大的提升。在这寒冬之中，天魔每日苦练体力，所幸龙在渊的身体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奔至一线天，那古道上的青石竟已生出青苔，半月前牛车经过的车轮印记仍清晰在目。天魔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在并不宽阔的栈道上踯躅而行。栈道旁的护栏已年久失修，稍不留神就可能失足摔入地缝，被地缝中的激流冲走。
“这里该修修了，虽然谁也不把我当领主看待，但我这个地方官在这里总要为驻地居民谋点福利。”天魔走出了险要的一线天栈道，山外又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阳光拂照，森林中四季常青的植物迎风招摇，叶面上的露珠闪烁着淡淡的光辉，此番美景让天魔心旷神怡，“若是没有诡计暗算，这人间界确实就胜过天堂……不知那六道轮回何时才能重建，沉星一定舍不得这人间……”
天魔深吸一口气，沿着山路奔向丛林。
“一边磨炼身体，一边找寻珍贵的药材，一举两得！说不定还能找到那四个不听话的侄儿，一举三得！”天魔咧开嘴坏笑起来。
落月的季节确实四季分明，冰雪刚刚消融，气温已经迅速回升，身着棉袄的天魔奔跑一阵已是汗流浃背，“忘了嘱咐胡翁采买一些衣物了，这老儿不知会不会想起，三哥行囊里的衣物也用不了多长时日。”
奔至午饭时分，天魔已经几乎累得断气，在山林中一路向上，自然比在山谷中奔跑难了许多。
呼呼……天魔并不想停下来，他知道，若要改变龙在渊的体质，就必须超越痛苦的极限。龙在渊的身体唯有适应了不同寻常的负荷，才有可能逐渐强壮起来。
天魔手足并用地向上攀爬着，脸色由通红转为青白……
呼哧……呼哧……直到漫天萤火虫在眼前出现时，天魔才停了下来，痛苦的极限他可以承受，而龙在渊体力的极限却不能随意突破。
天魔躺在青石上休息了一阵，又开始了下一轮的野蛮锤炼……
落日将要西斜，天魔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在山林中寻找可以利用的药材。在前世，他的黑暗法师主人身边有一个技艺超群的大药师，天魔曾偷偷复制过她的身体，自然也将她的记忆偷取了过来，哪些植物对身体有益，哪些有害，一点也难不倒他。
“前世的人间界与这里似乎不是一个地方，在多元宇宙论中，在佛门的三千世界论中，那块土地现在已不知在何方，我也许再不可能回去了……所幸物质的种类和结构大致相似……”天魔在丛林中搜寻到一些可以补益身体的药材，一股脑塞在怀中，“回去以后就要三哥帮我雾化，相信这龙在渊的肉体还是有救的。”
天魔功德圆满，望着天边隐现的星辰微微而笑，“想当初，德埃博罗这个疯狂的流氓一心要做新的创世神，可不知这真实的世界是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狭隘。”
“你这是去哪里了？”龙化及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叫你不要到处乱跑，你倒是听了吗？饭也不回来吃？”
天魔解开棉袄，将在山林中寻到的药材抛在地下，“我没乱跑啊，没有出一线天，只是在山上采药来着，连只飞鸟都没看见。”
龙化及将信将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天魔，这和他平日里修炼的状态并无二致，“采药？你学过？”
天魔坏笑道：“未必我什么秘密都要让你知道？北苑后山那个丑八怪教的，你说过雾化药材不难的，可不许耍赖，我累死了，你帮我干蒸一下，雾化了药材让我吸收吸收。”
龙化及笑道：“原来你那个师父能耐还不小，还懂得药性。可是，你在山上采药，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不行，还是太危险。”
天魔翻了翻白眼，“你快成婆婆了，少罗嗦，给我洗澡！”
秀儿敲了敲门，“在渊弟弟，你怎么午饭也不回来吃？我把粥热了一下，你快趁热吃了。”
天魔笑嘻嘻地接过饭碗，呼噜噜喝了起来，喝到一半，碗底竟浮出了一个煮鸡蛋。
秀儿调皮地对天魔眨了眨眼。
天魔转过身去，背对着龙化及，将那煮鸡蛋一口吞了下去。
“在渊弟弟真乖，你衣服脏了，等一会换下来我给你洗洗干净。”秀儿接过天魔手里的空碗，眼里全是笑意。
天魔坏笑道：“秀儿姐姐真好，过几年你若嫁人了，可就没人这么细心照顾我们了。”
秀儿的脸红了一红，“别瞎说，我不嫁人。”说罢逃一般走出屋去。
龙化及笑道：“在渊，你说秀儿姐姐是不是还在想卓云大哥呢？”
天魔瞪了龙化及一眼，“小屁孩，胡说八道，你懂个屁！赶快给我烧水洗澡！”
龙化及皱皱眉，“是了，领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