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天(大都时间)过去了,根本没见这个盗贼踪影。
当然,我并不是太在意马上抓住这个盗贼,他偷的东西已落入我们手中,人何时逮住又有多要紧呢,甚至就算他从此消失,也算不上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我着急的是,失去了那块命根子一般宝贝的公子哥儿宝玉,现在一定处于很不好的状态,从他不见客这点就能想象得到。这时把玉送过去吧,因为盗贼没有抓到,我们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的,也不好说清,搞不好甚至可能引起误会。
而且我们曾乐观地以为这贼会很快出现,抓住他弄清身份,据此拟好说辞,再把玉送过去,不就一切圆满了么,没想到,这贼竟这么长时间没过来取这块玉,搞什么名堂嘛。
我处于一种焦虑的状态,干什么都觉得集中不了精力,做一会儿事就觉得烦。我查了登记账本,想看下之前那个房间的住客,但看了下,觉得都是本地客,无从查找,而且盗贼都会开锁,不一定非要住在本屋,想想还是又撂下了。
本来以为到拍电视剧的现场看看,怎样也不至于无聊吧,就在凌吉的鼓动下到了拍片现场。但剧组在拍一个侠客与强盗对打的镜头时,当曹导总觉得不满意第四次喊“卡”时,我就兴味全失,觉得天下最无聊的事就是拍电视剧了。而且由眼前这个“强盗”,我又想到了我们那个没有被抓住的贼,就一分钟也看不下去了,跟凌吉说了声“我想起一件大事,对不起,先走了”,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拍摄现场。
回到客栈,先冲到叁拾伍号房门外看了下,仍毫无动静,想了想,强忍住打开房间进去查看的冲动,心想还是摄像头更可靠,只好闷闷地再回到我的屋里。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戏剧性。就在我结束一天的工作,正无聊地在食堂用一碗面条当晚餐时,忽然手机响了,是严亮群发的短信,给所有接触到此事的人:“警报已响!”还赫然地配上一张照片,正是那个墙洞摄像头拍到的盗贼(更准确的说法是嫌疑人)。由于距离太近,这张照片把此人的脸搞得很扭曲,鼻子出奇的大,像座巨型山峰,占据脸的半壁江山,将两只眼睛隔开得望穿秋水,彼此要害相思病。看来,是他撕开墙纸将头凑近那个洞看时被拍下来的。
我把面条碗一推,飞也似地向红楼这边跑,边跑边琢磨,如果他是这边的游客——披着游客外衣的贼,那就会很快核实他的身份,启动那个抓人的程序。听说这程序的出发点都是在进入点,那么,一分钟内“差人”就会将这小子抓出系统,然后保安就会接手,先搞清一些基本情况,然后等领导来决定最后的处理方式。因为此时已经过了日班的下班时间,估计领导们接到信,要是已经走了就得半道返回了。
但如果是里边的人作案,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客栈也已是晚上,只有一两个伙计在,肯定不会抓住此人,甚至可能连察觉那间屋进去人都不一定。此贼发现玉不在了,就会意识到事情已败露,一定会马上逃跑,当场抓住他是不可能了。
虽然如此,我还是更希望是里面的人作案,理由自不必说。
不管怎样的情况,我都应该早点到场,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最主要的,自然是早点把那块玉给送过去,可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已经三天(里面时间)过去了,谁知宝玉会出什么状况。
我先赶到红楼的二楼大厅,这里是我最常来的地方,如果是里边的贼,就需要我马上就进系统。然而,操作员老五一见我就猜到我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去五楼,软卧间秋爽斋。”
哦,真是一个咱和谐国的“****”——国内的贼,而且看来已被抓出系统了。我转身就走,奔向秋爽斋,心里也觉得爽。
到了那里,好嘛,保安部已有三四个人都赶到了,严亮正在与坐在舒服按摩椅上的那个人交谈,当然,说交谈是很温柔的说法。
看来保安部的人盼望这一刻的心情不亚于我呀,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就到位了。
我看了眼那个嫌疑人,现在是平视,他的脸不像照片上那么夸张了,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一副很精明的样子。不过,能看出他还是有些紧张,有些沮丧。不过他嘴上可并没有认输:“……我也不知道你们盘问我干什么,我可是花了二百大洋买了票的,穿越过去做点什么,你们不该管也管不着吧?”
我进来有点响动,这个人转过头看见了我,显然误会了,颇为激动地说:“哎,这位是领导吧,我说,你们可是无权这么审判我,马上让我走!老子可不是好惹的,要让你们这么个小破单位马上完蛋!”
我心想,这小子居然还挺能唬人的,那就跟你玩玩吧。
我来到他面前,他坐着,我站着,居高临下地对他说:“你是说我们无权审判你?行啊,那我就带你‘穿越’回去怎么样?你在那边犯的案,官府总该能管你吧?不过我告诉你一点,他们可不像我们这么讲人权,对你这么客气,审问就是上刑!锦衣卫知道么,没看过那部电影?我看你这小身板,倒也不算弱,应该能挺上个一天半天的吧。要是还能活着结了案,我答应你,一定去监里看你。”
严亮马上跟上我的路子,说:“我给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在那边的联络使臣,和各官府办案的可都很熟。既然你不愿让我们问,正好,晨老师,就交给你了。都下班了,咱休息时间干点啥不好,把这个人交给锦衣卫,一定还有赏银呢,替我在那边存着吧。”
这人脸顿时白了,不说话了,大概是在考虑我们说的究竟有多少是真的。思忖了有两分钟,可能是盗贼中固有的抵赖本性和侥幸心理占了上风,他冷笑一声说:“瞧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说得满起劲的呢。我倒想问下,我究竟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把我送这送那的。告诉你们,从古至今,也没有冤枉无辜人的道理,走遍全天下,穿越到古代,也得讲个证据。”
这个人,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小贼,颇有点心理素质。我和严亮交换了下眼色,不给他说点什么光吓他看来不行。
严亮便说:“你以为我们是诈你?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下:你犯的是盗窃罪,而且偷盗的不是一般物件,可说是无价之宝,就是里面贾府那个贵公子贾宝玉那块玉。你偷完后,把它藏在了吉祥客栈的一间屋子里,你知道这东西太惹眼,不想冒险把它带在身上,这招很谨慎,但我们还是顺藤摸瓜找到了你。看吧,这是你在起赃时被我们用摄像头拍下的照片,这可是铁证!还有,你在洞里没有找到玉吧,它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当然,你也知道,它带不到这边的,所以,我们会把它和你一起移交给那边的——锦衣卫——”
“千万别——”还没有等严亮讲完,他就脱口说出这三个字,打断了严亮的话,“好吧,我认栽了,就对你们交代了,千万别把我给送回去。我当然明白
,咱们这边也不像你们说的那样讲人权,警察也没少搞逼供信,不过至少不会那么明目张胆拷打嫌犯的。再说了,把我送过去,毕竟也不是咱们这——在里边叫什么来着?对,和谐国——的光彩,是不是?”
看这架势,他知道在那边以盗宝罪被送官可是件要命的事,所以准备在这里交代了。其实,我们当然只是吓唬他而已,我的任务是保人,哪会倒送人呢,但他可不知我们的底牌。
“好吧,我想你们已经查了我的证件,也不瞒你们,那个不太准,是我花钱弄的。我的真名嘛——其实连我也搞不大清楚了,不过在这一行当里,人们叫我‘千手真人’。我听说你们这地方,是四个来月前的事了,我想这可是给我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到那边****一大票,然后就退休。对,我是听说那什么‘挨踢(IT)行业’的人都有个梦想,三十来岁就挣够一辈子的钱然后退休。我们这一行是‘挨揍行业’,当然就更想早挣够钱,二十来岁退休才好呢。而且我退休后想去的就是这穿越过去的古代,日子轻松愉快,又不用担心污染啦,食品不安全啥的,而且绝对也不会有什么‘条子’再来烦你。
“就这样,我就来了。当然,要先踩踩点,看搞个什么东西好。最后,我就把目标锁定在那个宝玉上了。这东西,我早就知道,看过剧嘛,是那个公子哥儿的命根子,对不对?我偷了它,勒索他府里百万两银子,估计他们也会乖乖给的。不过,这东西要下手自然也有很大的难度。我回去后在家里也琢磨了好长时间,最后决定先弄个假的,偷了后用这个顶上,给我赢得转移和勒索的时间。这样,我就找了个仿制高手,让他替我做了块差不多能乱真的替代品。这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也敲了我不少的钱呢!”
“千手真人”这时叹息了一声:
“哪想到,我带着这块假玉过去——开玩笑吧,居然不能和人一块过去,试了两次都不行!这叫什么事啊,大活人能过去,一个死物件居然穿越不过去?这不气死人不偿命吗?我白花这笔钱,耽误这工夫了,还没法投诉你们,只能吃个哑巴亏。看来只好在那边找人仿制了,这可有风险,那块玉太有名了。这样,我在里边的时间就拖长了。等把这事办妥,又花了不少时间。不过这也值了。我在那个宝二爷在街上闲逛之时下的手,凭我的手法,也就那么轻轻一撞,东西到手,替品到位,他和跟班的啥都没觉察呢。我到客栈把货藏起来后,就想法给贾府管事的送了封信,让他们七天之内准备好一百万银子,不得跟任何人讲,更不能向官府报案,否则我马上毁了这块玉!我之所以给七天期限,是我知道他们这个老牌贵族其实日子也挺紧的,得现筹钱。电视剧里,最后那公子哥儿不是穷得要饭去了么?你们看,‘千手真人’我还真挺有人性的。”
严亮气得打断他:“你这叫人性?知道人家会穷得要饭还去偷人家?”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是在他家还有钱时偷么?以后碰上他要饭,我会给他碗里丢几个钱的。可是,我这么好心却没好报,对他们够客气,就等着今天银子齐了一手钱一手货。哪想到我刚到客栈取货,就让你们给抓了!他们到底还是不讲信用报了案吧?”
案情清楚了。我和严亮对视笑了笑,看来那个公安警官真有预见啊。确实没多少人能搞清我们这个“穿越游”的本质,我们宣传“穿越”到古代,就还真有犯罪分子闻风而来,这帮人的科技素质可是很低啊,或想躲避追捕或想穿越作案,我们光“守株待兔”就已碰上两起重大刑事案件了,抓到了两个案犯。
“你错怪人家贾府了,”我此刻轻松不少,跟他聊起来:“他们其实一点不想让外人知道,怎么问都不肯告诉呢,确实真的怕你把玉给毁了。”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还抓住了我。我可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没想到,在技术水准很低的古代倒马失前蹄,阴沟翻船。告诉我吧,我总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栽了,却没得到一点经验教训吧?”
严亮颇为自豪地说:“对不起,这是机密,恕不透露。”
我拍拍“真人”肩膀,说:“想不失手,那就洗手。”
现在,我已经在盘算到贾府去的说辞了,挺焦心地等了几天,总算可以过去了。
这时,钱智商也到了“秋爽斋”。
作为单位领导,下班走了又半道返回,这也算常事,但不等于他喜欢。果然,看到盗窃嫌疑人,他就没好气地问严亮:“就是这小子?挑了这么个倒霉时间来作案!交代了没有?”
“已经交代了,他是想用这块玉来勒索贾府一把”,严亮把事情的要点汇报了下,最后问:“钱总,你看怎么处理他?”
“事情还真是挺严重,挺恶劣的。咱们还是照老规矩,你写份报告,连人带报告送到派出所那边,咱们尽到咱们的责任就是了。该关该押,该杀该剐,让他们处理去吧。”
我在一边心想,他怎么说得这么狠呢,不是早就讨论过,在那边作案,这边也没什么办法惩处么?别说杀和剐,就是关和押,也都够呛呢。
再想想,对了,他这么说不过是嘴上解解气罢了。一般来说,他下班就走的时候并不多,像今天这样一定是有事,结果半道又跑回来处理事,当然心里有火。此人确实挑了个倒霉时间,对他和钱智商都如此。
“老晨,你也在,正好,赶紧把玉给送过去吧,已经耽误好几天了。”他又转向我,督促起来,看来这事在他心中也是个大事。
“我正琢磨要好好利用这件事呢,争取像上次通胀那样,把坏事变好事。”我回答道。
“好,我就知道你善于转化坏事,变危机为机遇,只是,抓点紧。”
其实我已琢磨得差不多了,几天来没事就在想,这时就说:“咱们那个上诉的案子怎么样了?老方若能脱出身来,我想请他和我再配合一次。”
“没问题啊。案子上诉手续都完了,你直接找他好了。哎,怎么个计划?”
我卖了个关子:“等我先和他说好了,他愿意配合,这事才算有点谱,那时再说吧。”
就在这时,钱智商的手机响了,他掏出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苦着脸踱到一边接电话。依稀能听到他低声的话语:“……单位突然间有事了,我有什么办法。”“要不,我们看午夜场……”“看什么片还不是一样,在一起就行呗。”后来他就不再说话,顶多嘴里“唔”,“唔”,“好吧”,“嗯,再说吧”,最后收起了手机,神情有些落寞。
从零星片断的通话中,倒不难推理出这是那个小田来的电话,责问他爽约。想不到,他也会有潘学式的处境,虽然程度不同。
我跟他和严亮打了个招呼,说回宿舍了,就离开了,这边也确实没我什么事了。
睡觉前,我不但把思路完全理清楚了,甚至连找方元配合的事都提前做好了准备:我算计到这类事求他,他必然又要我得先搞出个“剧本”,我把这个也完成了,他的“台词”全都给拟好了。
我期望他再次与我登台同演一场戏,为了那个我们一直在稳步推进的让宝玉、黛玉走到一起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