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史鼎的死对我刺激太大了,竟不自觉地把那三个随从,也在印象中归为随他一道给干掉了,死去了。
“啊,是我一时搞错了。好,没一块死就好,现在人家的家里人也要得到他们的音信,怎么办,把他们整醒了,让他们写封家书?”
“这样啊。他们是一到飞车上就给暂停运行的,完全不知道后面的事。现在他们当然还在原来那辆飞车上,你可以去找他们,用你那张嘴忽悠忽悠,应该没问题的。”
“那他们是不是还会认为没到咱们和谐国?对了,能不能把他们给整到咱们那个空中旅馆里啊,那块环境可是完全不一样了,肯定有到了外国的感觉,而且还是个旅馆,就说他们已到了,现在都已经安排住下了。不过,可别让他们往下边瞅,看见自己原来在大都上面。”
“哼,你这脑袋还转得真挺快,这样安排倒挺——适当。好,那就把他们给转到那里的房间,你出来直接进到那里。等你到了,我们再把他们给唤醒。”
我又转了下脑筋,说:“这场戏要演得逼真,光我不行,还得再找个人,就是他们在这边从来没见过的人,作为邦里负责接待的官员。甄总啊,我看这个人非你莫属,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同上回干那件假传圣旨的事一样,我现在干的净是些骗人的勾当。上回拉上了钱智商,这回我又想把甄工给拉上,让领导们都来趟一趟浑水。
甄工还推托,不过架不住我软磨硬泡加忽悠,只好答应临时充一下负责接待的官员,但表示他只出个人头,不说话,所有的事由我一个人操作。
我又想,还得把戏搞得再逼真点,便找方元借调凌吉,不料他说凌吉现在参与拍电影,现在不归他管理。
我一想,我竟忘了这个茬口了,便请他另外给调个摄影的出来,保证十来分钟就完事。
我和甄工在空中旅馆里见面了。
我心想,让他来充当个角色可真不容易啊。
他可能是真不愿意到前台来,做这种把红楼梦完全搅乱了的事,毕竟他和噙先生、钟老他们一起共过事,不像我这么没底线。
这个时间是白天,旅馆里空荡荡的,我们朝关人的房间边走边谈。
“在程序暂停时,是不是角色就相当于睡觉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我得把这些细节问清楚。
“可以这么说。不过,睡觉还要做梦,他们可是连个梦也没有,也许,说他们深度昏迷更形象些。”
“噢,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说着话,甄工领我走进了那间房间,一看,张虎、赵龙、李小豹这几个史鼎的随从,全都双目紧闭,分别躺在三张床上。我仔细打量着他们,惊愕地发现他们完全没有一点生命迹象,胸部没有呼吸的起伏,试着将手放到手腕上,也是一点脉搏都没有。
我惊叫起来:“他们都死得透透的,还唤醒什么呀!”
甄工摇摇头,说:“不是那样的,这种模拟的生命怎么能和人的生命机制一样呢?他们不过是暂停于某一个时刻,所有的运动都停下罢了。我说,你准备好了没有?要是好了,我就通知小纪让程序运行。”
我强自镇定了一下,长吸一口气,说:“准备好了。”
甄工轻轻地对另一边看不见的人说:“小纪,开始吧。”
刚才还完全是三个死人的张虎、赵龙、李小豹,眼睛先后睁开了,生命的活力也就一瞬间就流遍了他们全身。
作为三个人头头的张虎,最先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看见了我们,便忙站起身,行了个礼说:“不知晨大人来此,请恕小的们失礼之罪!只是我等确实不知,请问这是到了哪里?我们却怎么如同睡着了一样,史侯大人在哪里?”
我心想,史鼎在哪里?在你们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你们连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是完全想不到的。
唉,这些可怜的虚拟角色们啊。
想归想,说归说。我依旧很无耻地对很真诚地看着我的三个人说:
“史大人现在正在会见我邦的主事官员,等会儿就回来看你们了,诸位贵客不必拘礼。你等是上了飞车后,不适应这车的高速飞行,得了那晕车之症,已昏睡了两日。这期间,车早已经到达我们和谐国邦。我们见你等晕车之状仍未解除,便只好把你们拉到我邦的国宾馆安置。不过,看来你们也无大碍,休息之后便已恢复,值得庆贺。你们既已到达这边,我想一定要给家里报个平安才好。我们已准备了纸笔,各位请即刻写封平安家书,我们这边每日都有飞车往返,一两天内也就可让你们家人知道你们的消息了。”
三个人都齐齐地说:“大人想得周到,多谢了!”
就在这时,我看见原来空着的桌子上已有了纸墨笔砚,就请他们来写家书。
三人中,赵龙是个专职的文士,大概是秘书一类的角色,张虎和李小豹虽是武夫,却也粗通文墨。当下三人便拿过笔来,在印有我们标记的信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本来偷窥人家写私信是不道德的,我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刚才的骗人、之前的放倒人,不是更不道德么?
毛笔字大,偷窥起来要方便多了,见他们不过写些路上晕车没有看到沿途风景,现在到达友邦,在国宾馆住下,家中勿念之类的文字,根本没怀疑到我们,这才放了心。
这时,方元调来的摄影师也匆匆赶到了。
正好几个人也写完了信,我便招呼他们照张平安相以便随信寄回,他们当然很高兴,摆上姿势便每人照了一张,又三人合影了一张。
张虎还有点遗憾地说:“可惜史侯大人现在不在这里,要不,与大人合照一张,这可是光耀门户的事,家里人更会高兴了。”
我随口说:“这不要紧的,等下回照不就可以了么,今后日子长着呢。”说完了,才意识到,哪还有什么下回了,史鼎可是死定了。
不过,他说的话倒启发了我,对呀,原来不是给史鼎照过相了么,PS一下,拿过去唬人,还是很管用的啊,肯定比书信还更让人相信。他们这帮虚拟角色,可是不知道这世上还有Photoshop这个改图软件的。
就这样,当我们拿到了所需要的东西后,技术部再一次“将程序锁定暂停运行”,三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猛豹般的人,瞬间便又倒下,没了一点动静。
还好,摄影的已走了,否则看到这个场面一定得吓出毛病来。
三个人写的信就是在系统里写的,当然省了虚拟的手续了,照片虚拟起来也不费事,技术部又根据我的意思,把以前给史鼎照的相调出来,PS到空中旅馆一个比较豪华的房间里了,我们有以前装名帖的大信封,我将这些分装好,放进我的衣袋里。
甄工一直默默地看着我的动作,眉头紧锁。
我觉得这一段时间以来,他这种苦着脸的时候好像多了,就随口问了他一句:“上回那个系统权限提升,管不了史鼎的事,查明是什么原因了么?”
他先是沉默了一阵,才慢吞吞地说:“有点眉目了,可是有的结论又实在太难以置信了。所以,等于还是没有查明。”
我觉得他说话好奇怪,有结论了,那就是查出原因了,可是又难以置信,这里面能有什么事呢?就半开玩笑地说:“难道系统闹鬼了不成?电脑还会不听人的指令,自己把权限给提高了,不想让人管得太多?”
没想到,我这句玩笑式的话把他说得神色大变,半天没说话,最后才说了句:“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懂一点啊。”
我心想,真不成还让我蒙着了?不可能,他这话应该是讽刺我的。
我也就笑了笑,说:“是呀,我这只三脚猫,可是哪儿都能蹦达着去的。好了,我硬拉你来趟这趟混水也完事了,我回去了。”
到了客栈,我本想打发小二少跑一趟鸿胪寺,把四封信送过去。老实说,我还是有些难以面对这些还很相信你的虚拟角色。
不过,想想那时是寺卿亲自过来的,我就打发个客栈的小伙计把信送过去了,也是太不郑重,太轻慢人家。
想了想,决定还是硬着头皮自己亲自跑一趟。
鲁迅先生不是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么,我好赖也该正视自己的谎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