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蛋儿狞笑着站在大老鼠面前，并不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灯光下拉长了身影，完全将邱若水遮盖。
大老鼠蛰伏在墙角，浑身颤抖着，艰难的呼吸让毛茸茸的身躯如同小山一样起伏着。
伤口处赫然出现一个血洞，暗红色的血从伤口处汩汩的流出，眨眼间汇聚成一滩小小的血洼。
“真是一只妖怪啊。”
金蛋儿歪头，萌萌的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大老鼠，如同货柜前品评糖果的小正太。
“耳朵太尖，眼睛太小……”
“明明有个大胸，还他妈长着毛呢，毛儿太长，还是黑色的，啥也看不清啊……”
金蛋儿略带猥琐的小眼神儿在大老鼠身上游走，最后停在胸部，悠悠感叹一声。
大老鼠的眼中喷射着无声的怒火，四肢颤抖着，试图站立起来，而后，金蛋的小脚丫狠狠砸在大老鼠身上。
砰！
一声巨响！
金蛋白嫩的拳头砸出，轰击在大老鼠的身躯上！
大老鼠的身躯如同沙袋一样狠狠砸在墙壁上，洁白的墙上露出一丝裂缝，而后狠狠跌落，一口血沫子从大老鼠嘴里吐了出来，毛绒绒的身躯萎顿的趴在了地上，胸口处赫然多了一个血洞。
“生气了？生气是不允许的。”
金蛋儿邪笑着凑近了大老鼠，微微摇头，如同司法官员一样评判着获罪的囚犯，似乎大老鼠的一举一动都将招致小变态的报复。
强大的实力让大老鼠的眼中露出几分绝望的神色，两滴眼泪从毛茸茸的眼睛中流出。
“哥哥……”
“我们……我们去不了了寒潭湖啦……”
悲惨的声音中伴随着同样艰难的喘息声。
经历过无尽杀伐的邱家兄妹已然闻到了死亡的味儿，如此突然，却又如此顺理成章。
“是啊，我们去不了寒潭湖啦。”
邱若水艰难的扭头，露出一丝苦笑，十几年的逃亡生涯让着邱家曾经的骄子早已疲惫不堪，死亡的来临让他看上去少了一份暴戾，多了几分安详。
人总是会累的吧，带着仇恨奔波，在临近终点线时终于回复了当年的平淡。
一切似乎都是徒劳，挣扎中终究还是走到了死神的面前。
我在邱若水的脸上读到一丝空空然的寂寥。
“哥哥，你永远都看不到我变好的样子啦。”
大老鼠的眼中带着一丝不甘，金蛋胖乎乎的身躯遮挡住它的视线，闪烁的眼神在几秒钟后终究褪去了光芒。
“傻瓜妹妹，为何总是在乎一副空皮囊，红颜终究还是变为枯骨，我们已经到终点啦。”
邱若水笑着看向大老鼠，惨白的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这个疯狂的男人似乎只有在面对这只丑陋的老鼠时才会带出自己的满腔温柔。
“是啊……我们还是到终点啦……”
邱若泠同样笑着，丑陋的嘴巴咧开，露出一副血盆大口。
“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这些年，走过这些路，如今未必不是最好的归宿呢。”
邱若水的眼中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当失败已经成为定局，无可改变的事实反倒另他可以从容面对最后的结果。
“是啊，能和哥哥一起离开，总归还是好的。”
身负重伤的大老鼠伸出短小的前肢，试图向墙角上萎靡的邱若水爬去，毛茸茸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邱若水身体的那一刻，被金蛋胖胖的小脚丫狠狠踩住。
仅仅只差一厘米。
金蛋儿的小脚丫狠狠揉搓着大老鼠的爪子，一下又一下……
两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在一起。
“妖怪，你真的太丑啦，丑到谈恋爱都让我恶心呢。”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啦。”
“丑还打我老爹，那就不可原谅啦。”
压倒性的实力让这场离奇的战斗很快看到结果，金蛋儿笑眯眯的揉搓着小拳头，把拳头上的的绒毛与血肉一一擦落，如同一个疯狂的魔头，冷冰冰的样子和白小纤一样一样……
金蛋儿的拳头轻轻举起，似乎要轰出最后一击。
邱若泠和邱若水同时闭眼，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我看着邱若水那张安详的面孔，陡然心中一动。
“等等！”
我大喊一声，喝止住金蛋儿。
胖墩墩的金蛋儿回头看我，婴儿肥的脸上带着一副不满的表情。
“老爹，我台词都说好啦。”
金蛋歪歪头，小拳头恋恋不舍的放下，我不知道他疯子般的杀意从何而来，对杀戮近乎痴迷般的表情让我隐隐有些不舒服。
可那个疑问盘桓在我心间，让我无心顾及。
我踉踉跄跄走到邱若水身边，俯身看着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
“告诉我……教你飞头蛮的那个人，是不是余天青！是不是！”
我近乎咆哮着向他怒吼。
我要一个答案，一个已经等不及的答案。
邱若水看着我，温柔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玩味儿。
我一愣，不明白邱若水的表情为何而改变。
“张一凡，你过来……”
他靠在墙边，突然轻声对我说。
“什么？”
我一愣。
“你过来，凑近点儿……”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手指头轻轻勾动着，似乎这已经是他唯一可以做出的动作。
我疑惑的看着邱若水，不知道这个疯狂的杀人狂为何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我终究还是轻轻把头向前探了探，耳朵靠近在他嘴边，刺鼻的血腥味儿再度灌入我鼻息之间。
“张一凡，我很早就知道你啦。”
他笑着，看着我，声音轻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可以听清楚。
“什么？”
我再次愣了。
我恍然看了一眼那张逐渐丧失生机的面孔，不知道他这句话缘何而来。
我确定，在我二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我从未见过这张谦卑之下暗藏疯狂的脸庞。
“张一凡，我刚才想起来啦。”
他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想起什么？”
我一头雾水。
“我想起来啦，张一凡这个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啦。”
他笑着，重复一遍，却丝毫没有顾及我的疑惑，把又一个问题扔在了我面前。
“张一凡，你知道什么叫爱吗？”
他问我一句毫无头绪的话。
生死之间，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向我这样一个陌生人问出这样一个宽泛的问题。
我继续摇头。
“傻瓜，我告诉你，爱就是她的心里有你，你的心里有她，两人无时无刻都在惦记着对方，俩人小心翼翼的珍惜着对方。”
他像鸡汤大师一样给我传授着低劣的爱情圣经，一丝暴躁在我心中慢慢蔓延。
“我他妈问你，飞头蛮到底是不是余天青教给你的！”
我狠狠揪住邱若水的衣领，奋力摇晃着他。
邱若水脸上那丝莫名的笑意更加浓了，我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我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对话和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儿从何而来，我尽力回想着二十六年来的经历然后恍然摇头。
我确定，此前的人生中，我真的没有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答案。
他终于失声大笑起来，似乎是因为我的暴躁让他格外开心，放肆的笑声在小屋内回荡，而后一口鲜血再度从口里喷出……
他疯狂的举动让我一阵茫然。
“张一凡，她告诉我，她曾经爱过你。”
邱若水终于止住了疯狂的大笑，对我说道。
“谁？”
我皱眉。
“她说，你从来都不懂，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的爱。”
邱若水依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黑色的双眸幽幽看着我。
我恍然沉默，因为我在那双眼睛中找到了我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