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氏见李姨娘服饰并不似叶府中主子一般华丽,又听她口称妾身,便知道定是叶远志的姨娘,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直着脖子冷笑道:“你不认得我,我来告诉你,我的母亲跟你家老爷的母亲是亲姐妹,我是你家老爷的表妹方怡,夫家姓陈。
李姨娘刚回来就看了这么一幅场景,心里也自有一番计较,原本听说家里来了亲戚要接她回来,她还挺高兴的,可使了银子之后知道是叶棠花提议接她回来,她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如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叶棠花接她回来,必定是自己对付不了这些人了!旁的人且不说,就她面前这个直眉瞪眼的女人,看着就不好对付。
思及此处,李姨娘微微笑弯了眼,坦然道:“原来是老爷的表妹,那妾身可真是失礼了,妾身见您孤身在此,还当是什么打抽丰的人呢。妾身李氏,是我家老爷身边服侍的人,如今夫人的母亲儿女俱在此,未知您的丈夫在何处?何不请出来一起相见?”
李姨娘一句话算是直接戳了陈方氏和方老太太的痛脚,这两个女人全是年少守寡,尤其陈方氏当初也是认识叶远志的,那时候叶远志还没高中,陈方氏看不上他,本指望嫁个有出息的男子享福,没想到叶远志一招得中又入了侯府千金的眼,从此青云直上,而她却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心理落差相当的大,又听李姨娘的话,脸色腾地愈发难堪了。
陈娇咬着下唇就往李姨娘身前扑,眼泪似雨滴一样往下流:“姨娘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父亲去世,我们已经很伤心了,您怎么能这样提起我们的伤心事呢?您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们已经无依无靠这么可怜了,您为什么还要在我们的伤口上撒盐呢!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表舅的亲眷,不看僧面看佛面,您这么说,把表舅置于何地呢!”
方才天色昏暗,李姨娘没看着跪在叶棠花身前哭的陈娇,如今突然瞧见一个女子泪流满面地扑过来,不由得惊叫一声往叶远志身后躲:“哎呦,这是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啊?看准了再扑啊,老爷还在这儿哪!这么大姑娘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老爷虽是你长辈,可也是个男子啊!这京里规矩可大着呢!你这么一搅乱,可容易毁了我们家老爷的官声啊!”
叶远志皱了皱眉头,看着还不死心的陈娇只觉得头痛,一挥手:“来人,把陈小姐扶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年还没过完呢!也不怕招了晦气!”
叶远志一声令下,几个婆子就上前来直接把陈娇扶起来了。说是扶起来,其实是抓起来还差不多,陈娇本想再使出她赖在地上不起的招数,可这几个婆子也是常年干粗活的,拉起她一个小姑娘还是手到擒来的,任凭陈娇怎么挣动也没法重新跪在地上,她脸上又糊着一片眼泪,看着狼狈极了,一个婆子还“好心”地拿粗布衣袖帮她擦了眼泪,蹭得陈娇满脸发红。
李姨娘见陈娇被制住,这才松了口气,自叶远志身后走了出来,“语重心长”地对陈娇说:“哎呀,对不住啊陈小姐,妾身是真不知道陈老爷去了,可话说回来,妾身怎么能知道呢?您一没披麻二没戴孝的,我能一上来就猜您家老爷故去了不成?这要是猜错了,失礼不说,这也晦气呢!”
说罢,李姨娘眼珠儿一转又落在陈旭身上,见陈旭哼哼唧唧地躺在地上装死,不由得扯出一丝娇笑来:“哎呦,可怜见的,怪不得这孩子急得都自己找亲事了呢!可是说归说,京里规矩这么大,就是想求亲也不能这么红口白牙的呀!方才我恍惚听说是陈公子想向二小姐三小姐求亲?不知您这三媒六聘备下了几样?彩礼备了多少?我家夫人最是慈善的,就连大小姐一赏下人都随手一百两银子,您这聘礼要备的少了,夫人怕是不舍得放女儿出嫁呢!”
一句话惊的方老太太和陈方氏、陈旭、陈娇都没了声音,这几人面面相觑,都被李姨娘闹得没有了话,叶棠花随手赏下人就是一百两,可他们几个人所有的财产凑到一起都未必有一百两,叶家门第这么高,他们就是想求娶叶家的姑娘,也备不足聘礼啊!
叶棠花在一旁看着直笑,李姨娘对付陈方氏这等胡搅蛮缠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真是一把好手,不过她得防着李姨娘话里话外把矛盾往她们嫡系这一房引,李姨娘刚才提她赏下人这一茬,就是想让陈方氏把打抽丰的目标转移到她身上,不过可惜,陈方氏没长那个脑子,李姨娘这回算是白费心机了。
方老太太咬了咬牙,冷笑道:“谁说我们家旭儿要娶她们俩了?旭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算命先生也是批过他有大造化,能光宗耀祖的,自然要娶高门大户的嫡出女儿,说不准还能尚主呢!旭儿只是想和两个妹妹亲近亲近罢了,谁知道竟闹成这样!棠丫头心也太狠了,竟着人把旭儿打成这个样子!旭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提及叶棠花,李姨娘顿时不想言语了,想了想又道:“哎呦,这打得也真够狠的,都看不出人样儿来了!”
叶棠花皱了皱眉头,睨了方老太太一眼:“京里不兴哥哥和妹妹亲近,您没看我们家的男孩儿今个都没出来见客么?那是他们都在书院攻书呢!我尚书府第的男子尚不敢自诩有大造化,旭哥哥倒是敢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懂的门第,也不知哪来的底气?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自去向天子请罪,看我打得对不对!说起来,我也是为了二位妹妹的清白才打的人,老太太不高兴,难道要我现在着人把哥哥送到二位妹妹身边去?”
一句话吓得叶昙幽脸色大变:“万万不可!这等登徒子让他肆意游荡已是不妥,又怎可把他送到我们身边?”
叶棠花耸耸肩道:“没法子,老太太说我打的不对,那不就是说哥哥做的对么?既然如此,那我只能随哥哥的意了。”
“简直胡闹!我身为礼部尚书,家中男女大防岂可不严!旭儿也不必住静雪榭了,你不是有大造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么?明个儿就送你去书院读书去,男子要光宗耀祖,当然是要走科举一途,成天混迹后院女子之中,难道将来真要进宫当个阉人吗!”叶远志脸色一冷,冲着陈旭一瞪眼睛,吓的陈旭不敢做声。
方老太太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叶远志当初窝窝囊囊的一个人,考了科举之后,如今不也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她们家陈旭比叶远志当初不知强了多少,考了科举之后一定更有出息,到时候也不用再依靠叶远志,说不准叶远志还要求着他们家呢!
叶棠花想了想,蓦地嫣然一笑,向着叶远志道:“父亲大人,弟弟们就学的书院非士大夫子弟不收,只怕旭哥哥去那里不大合适,不如拿我的名帖送旭哥哥到沐家家学去如何?沐家家学也是请的名师,门槛儿还低,况且又都是亲戚,想是比别处能多看顾旭哥哥一些。”
叶棠花说罢,朝着叶远志眨了眨眼睛,叶远志一怔,登时明白了叶棠花的意思,和李姨娘对视一眼,笑道:“还是棠儿考虑的周全,就这么着吧,旭儿今晚跟着我睡书房,明日去沐家家学读书!科举就要到了,你用些功,到时候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陈旭原本被打的脸上生疼,又听说要从满是女子的后院搬出去,心里那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是后来听叶远志提到金榜题名,顿时来了兴致,叶家后院里虽然美人多,毕竟是别人家的,他干看着眼热,就是不能亲近,人家一个不顺心,他就得挨顿揍,实在不划算,还不如先考了功名,到时候有了权有了钱,要多少美人弄不来?等到那一日,他再来亲近这叶家的妹妹们,她们还不得拼了命往他身上贴?
他想的心花怒放,顿时咧开了嘴,也不顾脸上疼不疼了,就朝着叶远志行了一礼:“多谢表舅舅栽培,侄儿一定努力读书,争取考个状元,回来做大官发大财,光宗耀祖!”
一番话听的叶远志眉头直抽抽,勉强冲他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走吧走吧,都散了吧。”
经了这么一闹,众人谁也没了吃团圆饭的心思,原本接李姨娘回来的目的就这么被众人抛到了脑后去。
等叶棠花回到屋子里,晚饭已经摆了上来,叶棠花坐在桌子前,不自觉地想到了今天中毒的事情,思绪越飘越远,等她想了一番回过神来的时候,雨秋已经把她的筷子摆好了,还笑笑说:“大小姐,奴婢已经验过了,这些饭菜都没毒,您可以放心吃的。”
叶棠花哦了一声提起筷子,觉得不对又停住了,她抬起头望向雨秋:“你拿什么试的毒?”
“试毒玉啊,奴婢看见试毒玉在妆台上,想着应该是王爷留下的,就拿来试了一遍……奴婢做的有什么不妥吗?”雨秋眨了眨眼睛,越说心里越忐忑。
“不是……试毒玉在我袖子里啊,你拿的是什么?”叶棠花一愣,将走之前从桌子上收起来的玉牌掏了出来,在她手心的玉牌还盈盈泛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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