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小翠把所有物品都归为身外之物,百灵夫人有些莫名地动了怒:“你不懂,就不要说了。”
祁北心想:原来,她是为了抢救叶时禹的字画。
小翠向祁北和小碎解释:“大人当年有些诗词字画,虽说他现在都看不上了,夫人却从来不舍得丢,全部存放得好好,还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毕竟是芜荽公子的真迹,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
祁北听了,更加心痛,还装作不在乎,说:“我知道,师妹天天嚷嚷着芜荽公子的手笔,这么宝贵的字画,肯定得抢救出来。可是旧府里面到底是什么虫子,毒性强弱,我们都不知道。你不能不顾自己的生死就往里闯。”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又把藏在菱香阁里一心谋划出海的叶时禹劈头盖脸训了一通:看看你干的好事吧,她连毒虫撕咬都不怕,也要冲进去救出你的字画。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口口声声说什么你出海去,不会影响她跟挚儿。我真的没看出来,抛妻弃子对百灵来说是件好事。
“你别去。”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掉进险境里,“我去。”
“不行!”这一回,她竟然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祁北的好意。
祁北心里的哀嚎,如果放大了声音,那一定比城中百姓的哭喊更加惨烈:你在说什么?一定要亲自冒险,救出叶时禹的物品吗?你知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彻底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他不要你啦。你的牺牲,他可能根本不会知道,难道还求他感激你吗?
“我……我替你去,好不好?”祁北紧紧抓住百灵夫人的手,不肯松开。
小碎冷冷地,从背后给了百灵夫人无数个凶狠眼神:云驹对你一片痴情,你却心肠坚硬、百般拒绝,真是万年冰川融化不了。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肯定得收拾你。
只可惜这一番传声术,百灵夫人听不见。
“多谢你的好意,”她仍有些疏远,“不过,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我?”祁北急了,挡在她面前,“我替你去,为什么不行?”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百灵夫人回眸看了祁北一眼,迅速略过他身边,在街道上的一片仓皇叫喊求救声中,出口的几个字眼即刻被吞没了,“你不懂。”
祁北的心,又是“咔嚓”一声裂了个大口子。
是啊,不懂,大概也永远不会懂!
小碎看不下去了,试图制止祁北:“她想往虫子堆里面去,就叫她去吧。为的也不是你。几张破字画,估计早给虫子咬烂——”
万般不情愿下,祁北有点儿哽咽:“那我……我陪你去好不好?你自己一个人,实在危险。”
小碎仰头晕倒:“……喂,喂喂?”
以丫鬟小翠为首的仆人们,也纷纷劝道:“是呀夫人,让金乌神使陪着您吧。”
院子里面的人已经开始举起火把四处驱赶毒虫了,继续耽搁下去,恐怕要找回的什物,真的会给烧坏。百灵夫人用躲闪的眼神看了眼祁北,一咬牙:“好。”
十多人举着扫帚、铲子和火把,在旧府的院子里穿梭,使者大人见一时半会儿赶不走突如其来的虫群,且群落里面种类繁多,快速命人把所有能找到的香料——管他有没有驱虫功效——通通洒在地上碰运气。
祁北寻思既然是字画,那得存放在书房里,于是拉住一个举着火把的小厮,问:“书房在那里?”小厮指了路,祁北像猛牛一样直冲过去,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百灵夫人犹豫片刻,转向了相反的方向,独自一人走开。
“字画,字画。”祁北满脑子都是救出芜荽公子的真迹。庆幸书房里面虫子尚且不多,主要集中在两处角落的箱子和书架上,祁北迅速翻找,把案台上的卷轴看了个遍,仍旧没见到御官的字迹,这才想着要问身后的百灵夫人:“御官大人的字画到底放在哪里呀?”
身后当然没有回音。
“百灵夫……”
背后空落落的,祁北浑身冷汗。
“百灵夫人!百灵夫人?你在哪里?”
他窜到书架后面,没有人;冲出门去,院子里人来人往,身影匆匆,就是看不见她在哪里。
“百灵夫人——”他双手拢在嘴边聚集声音,抬脚上了庭院中的假山石,可惜还不够高,那就再爬上树枝,书上的棉红蜘蛛排成了队向他袭来。祁北烦躁无比,抬手把它们全部烧成灰烬。树叶繁茂,遮挡了视线,他紧接着蹦上了屋顶,藏在瓦片里的蜱虫试图爬上他的腿。
“有完没完啊我在找人!”祁北恼怒得大叫一声,手心燃起热度,顺着腿部把蜱虫全都烤干。
还是没看到。这可真是糟糕!她究竟哪里去了?
祁北跳下屋顶,到处乱抓人寻找,他脑子里冒出了几十种不妙的想法,难道在半路上被毒虫咬了,倒地不起?又或者叫藏在暗处的大蛇卷走了?
“喂,”凡是迎面赶来的下人,都得给他揪着衣领拦住,问,“百灵夫人呢?”
人群如同潮水一样,迅速袭来,又快速离去。
“我……没看到夫人。”
“不知道啊。”
“不是跟着金乌神使一块儿进来了吗?”
问了七八个人,投石问路总算有了回声,下一个小厮指着侧边厢房:“刚刚看到夫人那儿去了。”
明明说好了两人同进退,百灵夫人居然一声不吭的撇下了他,独自去抢救御官的字画。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警备,这分明是对祁北的不信任!祁北想想就一肚子气,又十分委屈,小碎曾经的劝告历历在耳,他不由为觉得无休止的讨好真令人窝囊。
“我就跟你说,不要管她啦。”放心不下的小碎还是跟了过来。
祁北看着厢房的方向,脚上暂时停下了步子,有点儿犹豫了。可,如果因为一时间闹别扭没及时赶到,她再一次被虫子咬伤,或者中毒,随之而来的后果,他能承担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