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两个还是有夫妻情分的。叶时禹啊叶时禹,你曾当着君安城主向阿姊立下的誓言,全部都忘了么。”斗笠人带着复杂的神色,一寸寸盯着浑身打颤的百灵夫人,对这个如愿以偿嫁给叶时禹的女人,他早就给她设计好了最恰当的结局。
西极渊九圣使献上的铁皮小盒中,只吸食了一滴血的毒海星,想必憋得十分难受吧。
又或者,以毒海星为诱饵引出海龙,把她推下海底当做加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一定都忘了。”斗笠公子渐趋平静,言辞冷峭,宛如刀尖的锋利,“事到如今,说这些做什么呢。就算没有这位夫人,当年在君安城里,你也早就有了思霜,或者很多其他姑娘。阿姊太傻太天真,又从来不听劝,从一开始就被你这个无面人给骗了。”
百灵夫人被人拖走,“叶时禹”叫斗笠人拦住,没法儿赶来,她只觉得这一遭可能真的躲不过啦,只能无助地试着求救。
实际上,假若眼前这人真的是叶时禹,百灵夫人早就心里清晰如明镜,很明白在自己和阿执姑娘两人中,若只能留一个时他会选谁。而若这人不是叶时禹,那更一分都指望不上。
只是没想到,她求救的这一声哭,叫祁北心如刀割。
难道没有了云驹之力傍身,没有了小碎从旁帮忙,真的就只剩下个没用的废物了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连最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败北的祁北无所依靠,只能拼命让自己重新坚强起来,本着绝不服输的精神,加上发誓救下百灵的无比渴望,还有他不怕死的勇气,直冲着闪身走过的斗笠公子就扑了过去。
两人身后不远处就是山崖,虽然高度不高,但坡度绝对陡峭,从上头摔下去,不死也得是个残废。
跟敌人同归于尽大概是救下百灵夫人的唯一办法了。
看到百灵夫人的最后一眼,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解。
叶时禹,居然会为了我赴死?
祁北多么想要告诉她:百灵啊,我是祁北,不是叶时禹,他不把你的命看得很重,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全部啊。坠崖这等小事,为了你完全值得了。
“时禹——时禹!!!”
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跌落山崖,无论怎么叫喊,都唤不回来“叶时禹”啦!
扣押了百灵夫人的东雷震国随从一见到主子摔进山谷,立刻丢下人质,以擅长飞檐走壁的脚上功夫奔下崖坡。幸好此时莫知愁带着予辉逃离了雪圣使和津圣使的追杀,半路上还捡到了思霜,众人赶来,百灵夫人也算安全了。
“时禹……时禹……”她失魂落魄,望着没了三人踪影的深深山谷,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
莫知愁叫予辉先安顿好百灵夫人和思霜,自己下山去寻找祁北,也算是引开雪圣使和津圣使,免得两人去找予辉等的麻烦。
返回驳船的一路上,百灵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很让予辉和思霜担心。思霜好意劝她:“夫人别过虑了,御官大人自幼多福,手上的功夫又不差,一定不会有事。西泽的女侠已经去寻找啦,想来不多会儿一定能找到。”
百灵夫人神情恍恍惚惚,反复重复:“……他为什么会救我?”
思霜只得道:“毕竟您是他的夫人。在危急关头,不可能放任不管呀。”
“不……不对劲。阿执姑娘近在咫尺了,他怎么可能反而为——我——?”百灵夫人连连摇头摇手拉开距离,示意思霜和予辉都不要干扰她的思考,“时禹怎么可能为我做这些?我们两个不是已经断了个干净吗?他一向这么说,我也跟他坦白了。为什么呢?他……他……他怎么看着,很像一个人?”
思霜紧紧闭上了嘴。
予辉往周围打听了一圈,发现君安使者借用了风临城兵马,正在全岛搜查,赶紧跑回来通风报信:“此地不宜久留,两位还是移步别处,咱们另找安全的藏身之地。最快的一艘船明天早上出发,无论如何,咱们都得登上那艘船去。可在天亮之前,先得确保不被君安使者抓走。”
思霜赶紧帮百灵夫人遮好面孔,问予辉:“我们要是走了,西泽女侠找到了御官大人,却找不到我们,可怎么办?”
百灵夫人连忙道:“可以有鸟儿引路。”
予辉摇头:“不行,岛上突然出现大量乌鸦往一个方向飞,不正好暴露行踪吗?”
“那怎么办?”
予辉苦笑:“西泽母老虎嗅觉比狗还要灵敏,不管我躲在哪儿,她都能找到。两位就别担心了。”
百灵夫人忽然在心中有了个猜测,十分想要好好问问“叶时禹”几个问题:“明早船只离港之前,怎么都得找到……叶时禹!我有话要跟他说。予辉,拜托你们了。”
予辉一路侧脸侧身躲避风临城的追兵:“两位先跟我来,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就去山谷里找找。”
心中十分焦虑的时候,自然需要些排解。只可惜,岛上是有风临城追兵搜查,百灵夫人也不敢叫来百鸟相伴。思霜安静地远远坐着,守着一盏小小烛火,有些发呆。
“时禹带你回旧府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她细细回想着斗笠人说过的话,忽然开口。
“夫人?”
“我瞧见了你看他的眼神,那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百灵夫人轻轻笑道,“当时我还好嫉妒你的《减字木兰调》。原来,你们早在君安城……在阿执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认识了呀。”
思霜立刻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如今聪明的做法就是不答话,让百灵夫人继续说下去。
“也不知道当年的君安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听到些只言片语,什么夜抢新娘、魔物颠覆君安城之类的,不知是真是假,也从来不敢问时禹。”她的思绪十分邈然,带着些伤感,“我以前总天真地以为能进入到他的世界里,可他那扇大门早就关上了,我还一个劲儿在外面敲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