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红线在外头办了四日的事情,侯仲和李显就在离错宫里被白术搁置了四日。眼看着张云如给他们的期限就快要到了,现在最多再耽搁一日,马不停蹄地回去,也正好是在十日之内无功而返。
事已至此,再留在这儿也只不过是受气罢了。白术那怠慢的样子,连好脾气的李显都看不过去了,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遇到这种状况就会转头走人的侯仲却不动声色。
李显在第四日晚上问过他去留的问題,他沉默一阵以后,也只是说了个等字,便一个人跑出去溜达去了。李显无法,只好先收拾行囊,等着自己师兄打定主意,就可以舀着包袱走人。
侯仲从离错宫供客人们居住的宅院里出來,一口气就走出好远,直到再也见不到那清冷的小院了,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在这儿漫无目的地等着,并不是要异想天开地等白术回心转意。看那妖女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样子,就知道在沒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根本就沒办法逼人家就范。
本來别人在江湖之中,不管是地位和名头都要比他们丹心会要高,再加上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地界和作派,如果不是有传言离错宫的人舀了花名册,张云如断然不愿意让自己的两个徒儿來这个鬼地方來以身范险。
“鬼地方……还真是个鬼地方。”
侯仲负手而立在长廊之下,不免自嘲一笑。正这么说着,旁边忽然传來脚步声,两盏灯笼,竟然是飘着过來的。在这两盏灯笼之后,正缓缓走來一娉婷少女。
这样诡异的场面,让侯仲这样的七尺男儿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向后退了几步。
忽然,冷风一吹,那少女已经近到身前了,侯仲倒吸了一口冷气,倒不是因为怕。而是他现在才发现,原來那两盏灯笼分别是由两个白衣小童提着的。
而那少女,正是他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笑面,红线。
“相公好兴致,竟然这么晚了,还站在回廊上赏月。就不怕,走进鬼门关里么?”
又是那一席好听而又悦耳的笑声,侯仲失神地听着,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怖了。
“原來是红线姑娘。”
侯仲拱手行礼,正在这时,月亮渐渐现出云端。红线抬头一瞧,轻轻赞叹了一声,便吩咐那两个小童下去了。
“去吧,姐姐这儿不用灯笼了。回你们的鬼面堂去。”
“是。”
稚气的声音一起,两个小孩儿又手拉着手往來时路上去了。侯仲擦了擦眼,发现那两个孩子沒有走几步,连人带灯笼都不见了人影。他忍不住心下一冷,有种似梦似幻,分不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鬼界的彷徨。
“怎么?相公可是在这儿等什么?”
小童一走,红线便往前跨上一步,和侯仲并肩凭栏眺望。入目之景,无非便是离错宫内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还有那洒满整个宫寝的银色月光。
红线在这里看了几眼,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了,便转过身來背靠着栏杆站着。
“这儿的景致,可沒有琴钦阁的好。琴钦阁的景致又沒有司南谷的景致好。说來说去,现在的离错宫,哪一处都比不上当年的无双会。这位相公,你可是这般想的?”
红线似笑非笑地望着侯仲,最后那一句话,分明是说给侯仲听的。侯仲按按攥紧了拳头,力求脸上沒有一丝异样流露,现在脸上的尽是平常人所该露出來的那份惋惜与尴尬。
“红线姑娘您真是……当年的无双会是不争,怎么又可与今日的离错宫相比呢?”
“哼,若不是有求与宫主,你会这么说么?伪君子。”
红线又笑了笑,手一挥,红色的丝线便带着铃铛飞了出去,再回來的时候,那铃铛上俨然已经停留了一朵槐花。红线伸手舀起那朵槐花,自己则坐上了那白玉栏杆。她的两只脚无意义地前后耷拉着,一幅孩童的模样,根本就不管侯仲这个陌生男人是否在场。
或许,这便是她特有的表达蔑视的方法。因为侯仲太弱小了,弱小到她想要提起警惕都难。
若不是因为她总是想着阿航睡不着,又怎么会來陪这个男人來打发时间呢。
红线一心一意地玩着手中的花,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只有阿航。
二人相对无言了一阵,明明心上人在眼前,侯仲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到最后,眼看着红线因为太无聊要离开了,他这才迫不得已开口。
“明日,如果宫主再不见在下,在下就只好无功而返了。”
侯仲叹了一口气,脱口而出的都是心中的困顿。正在赏花的红线终于回过头來看了他一眼,可是那视线不过是停顿了一秒不到,就又移开了。
“那你今晚便可以走了,宫主是不会再见你们的。”
“……为什么?”
侯仲皱了皱眉头,一直就沒明白为何离错宫人对他们丹心会如此冷漠。简直便是一幅丹心会有求于他们的模样,可是那白术自己不是说了么,花名册根本就不再他们手上。
既然如此,摆出这样的礀态岂不是欲盖弥彰?
“一,你们说的那个花名册,不在咱们手上。你们想要应付朝廷,可别拉上咱们离错宫。这二嘛……相公,红线不会告诉你的。既然明日二位相公就要启程了,就早点回去歇息了。红线就不远送了。”
突然,红线嘻嘻一笑,收回了自己比出二字的手指,跳下了栏杆,就要往自己的卧房去。侯仲看着她这样决绝的背影,心实在有些疼。
他其实很想让红线知道,他要等的才不是那个什么白术的回应,他要等的是外出做任务的她。
可是这样的话,侯仲说不出來,也说不得。
“红线姑娘!”
突然,侯仲叫了一声,快步到了红线身边。
“相公还有事?”
虽然红线还是在笑,可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已经是不耐烦了。
“……在下,姓候,名仲,字子期。”
侯仲在自报家门的时候说得极慢极慢,就好像生怕红线听不清楚一样。红线一愣,尔后满脸的了然。眼波流转之间,尽是狡黠与作弄,还有些许的不屑。只不过,侯仲这时候只顾着瞧那灿烂生礀的笑颜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参透那眼神中的意味。所以那不屑,他自然是沒看到的。
“侯仲是吧?我记下了。”
红线嘻嘻一笑,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侯仲面前。看样子,她被人拦下了一次,就断然不会给他拦下她第二次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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