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氏出了如此惊天丑闻,阖城上下,除了眼睁睁看着慕容铁骑踏破镇守都督府,谁能有脸去阻拦?
当然,所有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铁骑血染都督府,因为此刻的北都城,根本没人有本事拦住!
鹿卫两万主力并着各家头领的私军,早已开赴平城,而城中所谓的留守兵马,在盖着代王和镇守大都督双重大印的钧旨面前,只能老实待着。
余者纵有反抗,在慕容恪亲自带军下,唯有献上首级!
代王大婚前夜,北都盛乐被血染红,除却赵使孙伏都使节团得保无恙,羯赵嫡亲势力被连根拔起!
羯赵除了直接出兵干涉,再拿代国无有半点办法。
这是预谋已久的屠杀,从砍掉独孤眷脑袋那刻起,司马白就在筹谋这场屠杀!
他不能就这么把慕容鸾小姑姑丢在盛乐城,没有慕容兵马在身侧撑腰,这个仍是小姑娘的王妃随时会病疾暴毙。
她若死了,等同于晋燕将费力染指的代国拱手送给羯赵!
既然羯赵有所图谋,而又不知其所图为何,最好的办法就是剁其爪牙,让其除了直接出兵而别无他法。
当然,现在的羯赵头顶慕容,腹心有晋廷,要他同千乘之国直接开战,无异于傻子去捅马蜂窝!
至于爪牙,先是独孤眷,然后,比代王什翼犍更渴望做羯赵爪牙的,不问可知,谁最有条件便是谁!
可惜要在北都除掉北都镇守都督,无异痴人说梦,但好在想除掉这个人的,并不仅仅是司马白一人。
第一个盟友,是贺兰蔼头,这老狐狸同拓跋梁盖斗了整整一辈子,又交好依赖凉州,这是天然的盟友,想都不用想。
司马白之所以请动贺兰蔼头出兵盛乐,并成为摧毁独孤眷最后的一拳,是让贺兰确捎了三句话。
一是先出兵,且看着,独孤眷不死不碍退兵。二是独孤眷若死,由得鹿卫去抢平城,留老贼在京孤身无防。三么,既能坐看诛独孤,何妨再看除老贼!
万幸,一击而斩独孤眷,代国三足鼎立的局面已去一足,剩下两虎必然相争,也必不能两活。
司马白教贺兰蔼头先以示弱,撺掇着拓跋梁盖尽起鹿卫精锐去接管平城,鹿卫、贺兰大军、盛乐私军都已开赴平城,有抢地盘的,有抢钱财女子的,北都已然空虚,却驻进了慕容虎狼!
而梁盖老贼跋扈惯了,毫未觉察此时的北都已经不是昨日的北都。
动手自然可以,甚至可以连镇守府内的赵国使节一概除掉,但必然要迎接回师回来的拓跋大军汹涌怒火,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要有名分!
所以第二个盟友,代王拓跋什翼犍。
在代国,没有谁比代王更具大义名分,也没有谁比代王更迫切更渴盼除掉可以弑君的权臣,所以这个盟友也是天然的,同样想都都不用想。
当然,人心所向不是代王一纸钧令能决定的,司马白挖空心思设了一个极损良心的局。
这个局,由拓跋孤居中牵线,经什翼犍首肯,又有慕容鸾自愿为慕容计、为今后计牺牲,以牺牲代国王妃名节为代价,扣给拓跋梁盖一个帽子,一个连梁盖老婆都唾弃的帽子!
即便没有曹小哭换马之事,也会有别的由头设宴,只是有小曹郡主作证,司马白也乐的锦上添花。
司马白和慕容恪准备妥当,只等代国宾客赴约,但最拿捏不准的,其实还是什翼犍的朝秦暮楚。
什翼犍若胆怯反悔不赴宴,且不说都是徒劳,转脸把慕容姻亲卖了也未可知!
而不论什翼犍的王帐,还是慕容鸾暂居的凤仪馆,都有拓跋梁盖的监视,哪能任意联系?
只有靠那俩没心没肺,却又谁也不曾注意,也不好奈何的小姐妹了。
慕容恪与慕容鸾约定,如果风声走漏,抑或代王心思有变,便留宿铮锣和千允,也算保全她二人,如果计划照旧,晚宴前让二姝回营!
万幸,一切如计划!
全不知情的铮锣和千允,带回来了最好的暗讯。
是夜,慕容大营宾客如云,拓跋梁盖果然不甘自外盛乐权利中心,极不情愿的赴宴了,仍是跋扈作态,仍是一贯的认为在盛乐没人能将他如何!
那个近侍早被什翼犍知悉了,威逼利诱之下岂能不从?
那近侍的战战兢兢也被梁盖认为是自己虎威所致,当他被引进慕容鸾浴帐的那一刻,大局底定!
盛乐文臣武将家的贵妇们亲眼所见,大都督闯进了王妃浴帐,而王妃正在沐浴!
更有陈留郡主为证!
阖城权贵都在营中,也只一瞬间,便都知晓了这个丑闻。营盘又不大,主帐就那么几座,亲眼看见北都镇守大都督被人从王妃浴帐中绑出的人,不知凡几,大概只有眼瞎的没有瞧见!
没有任何废话,拓跋梁盖当场便被熊不让割下了脑袋,随身携带的鹿卫金鹿兵符也被送缴渴望已久的什翼犍手中,这个年轻的代王,依靠老丈人家,终于扳倒了可以弑君的第一权臣!
剩下的,自然是血洗清理了,拿慕容铁骑来干这事,着实杀鸡用牛刀。
而司马白和慕容恪,也全须全尾的拿下了拓跋铁盟。
司马白这一番构害筹谋,血洗北都之举,其成果,不下于他历次大胜!
只可惜不论是什翼犍还是贺兰蔼头,都划下了道,亲赵势力可以定点清除,唯独不能伤着赵国使节一毛一发!
当拓跋梁盖的大逆檄文传至奔赴平城的鹿卫军中,竟是一丝波澜也没有掀起来,因为将官们早从自家婆姨的书信中得知了。
有人不甘,却无人怀疑!
更多的人,是羞愧难当!
更何况左近便有贺兰部和独孤部的兵马守着,谁会为了如此丧心病狂的逆贼叛乱?
当鹿卫主力默然束手的消息传回盛乐,代王拓跋什翼犍喜极而泣,揣着鹿卫骁骑的金鹿兵符,在拓跋家列祖列宗灵位面前,跪了整整一夜!
而贺兰部在允诺只要金银,不动百姓之后,独孤库仁马不停蹄奔回家乡,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平城之主拜谁所赐!
他想起司马白那句“我亦不忍百姓受苦”,终于明白司马白一番苦心孤诣,这个日后收容司马白女儿的草原英雄,面朝盛乐,长拜不起,泣不成声!
回转当夜——
城中杀声震天,亲赵势力血流成河,司马白却安坐营中,好整以暇,撕着烤的金黄的鹿肉,正小酌怡情!
“白王好雅兴,此刻竟还有心思喝酒?”
是曹小哭,施然坐在了旁边。
“大好月色,尽览星辰,岂能不求一醉?”
“有道理,这一番鬼谋搅起满城喋血,不醉上一醉,良心岂安?”
“哈哈哈!争权夺利,生死别怨,吾心甚安!”
司马白端起案上酒盏,一饮而尽,哈哈一笑,
“只是,你我却是江湖相逢,何妨一醉?郡主不同饮一杯么?”
曹小哭拿起司马白用过的那只盏,径自斟满酒,一饮而尽,腮红如桃花,眼波如秋水:
“自然不妨一醉,只是孤欲赴蜀,醉了谁送?”
真是有些无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