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酷刑的最残忍之处,在于它即便被设置了再多的长钉,却无一根处于致命的位置。
顾梓霜被丢弃回了地牢,如丢掉了一个无用的废物。
没人管她。
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默默地躺着,感受自己身上的血慢慢干涸,和衣物沾在了一起。
只要稍稍动一下,全身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想,她应该就会一直躺在这里,直到血液流干,直到疼死、饿死。
只是,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意识模糊间,她听见了一阵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吵架,其中还夹杂着女子那泼辣的语气。
“小姐,您还是回去吧。”侍卫为难地说道,“这半夜三更的,您突然闯进地牢,这让在下很难办啊!”
“好狗不挡道,都给我让开,听见没有?”
顾梓霜有些分辨出了,似乎是李明玉来了。
“小姐,少爷吩咐过……”
“再不让,我就告诉我爹,他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侍卫似乎是犹豫了好一阵,方才叹口气,让开了。
李明玉进去前,还不忘再嘱咐一声:“谁敢去通报我哥,你们就试试!”
侍卫惊慌地应道:“是,小姐……”
顾梓霜在恍惚间,感觉有脚步在走近自己。
又想来折磨她的吗?
好,随便吧,最痛的,她都已经承受过了,反正也快死了,就这样吧。
这时,她听见李明玉压低了声音:“大夫,你快给她看看,还能不能救了?”
“是,小姐。”
一双手在她身上在摆弄,对方很尽量地想轻触她,可每被碰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痛。
但她的双眼,却流不出泪了,只能在喉腔里发出不断的呜咽声。
李明玉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禁用衣袖捂住了眼。
“我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手段。”大夫也看得心惊,只是检查过后,语气中也带着惋惜,“这个身子已经彻底废了,恐怕……即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啊。”
“那该怎么办啊!”李明玉很急,“就这么让她这么躺着……躺到死?”
“恐怕是的。”
“你再想想办法啊……”她声音里有哭腔,“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时冲动要对她用刑,她也不会被这样的……”
大夫摇了摇头,低声地叹了口气。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也就是那一瞬间,腕部便染上了一抹血。
顾梓霜拉着她,喉腔里努力迸出了几个字:“让我死……”她用力地呼吸两下,继续道:“求你了……”
“顾梓霜,我错了,你……你别啊……”李明玉不敢碰她,只是不断地落着泪,“我再也不对你这样了……你……你好了我就带你回去好吗?你不是最想见夫君了吗?我带你见他……”
顾梓霜牵扯着嘴角,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冷泽安……早就不爱我了。”
她每一句都说得很哀伤,却远远都比不上最后一句来得绝望。
李明玉泪水扑朔而下。
局面,到底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
此时,身后又出现了一阵骚动,李明玉警惕地回过了头。
果不其然,出现了李昱臣的身影。
她凶狠的目光瞪向了他身后的侍卫。
侍卫哭丧着脸:“对不住啊小姐,我更不敢得罪少爷啊……”
“妹妹,你是不是不太清醒?”李昱臣一如既往的镇静,他踏前一步,“居然这么不争气,在这一刻,站在了她这边。”
大夫见形势不对,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扭头就跑了。
此刻,只剩李明玉一个人站在顾梓霜前侧了。
“哥!你适可而止吧!”李明玉哭喊着,“算我求你了,给她个痛快好不好?!”
李昱臣又向前一步:“倘若我不答应呢?”
李明玉想后退,可身后就是顾梓霜,她只能僵着身子,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你想结束掉她?”他缓缓走近她,“好了,妹妹,别折腾了,你手里可是一把刀都没有。”
眼看李昱臣,就要走到她面前了。
这个从小就疼着她的哥哥,此刻,比恶魔还可怕。
余光下,她看见了一旁摇曳的烛光。
“你别过来!”
她猛地把白烛夺了过来,向前一挥,李昱臣条件反射地退了几步。
未干的蜡泼了一些在李明玉手上,她“嘶”了一声,忍痛继续举在了手上。
李昱臣双手背立,像在看着一个过家家玩得不开心的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别闹了,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过来。”
她低头看了眼顾梓霜。
她已是气若游丝,若不是胸口还有些微微的起伏,几乎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顾梓霜微张着唇,拼尽全力道:“让我……死……”
李明玉手抖了起来。
她确实从小刁蛮任性,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但杀人的事,从没干过。
她犹豫再三,眼看李昱臣又快走了过来,李明玉一咬牙,直接将冒着烛光的蜡烛丢在了她身上。
火舌延着她的衣料烧了起来,顾梓霜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李昱臣怒目圆睁:“李明玉!”
李明玉三步并两步地跑了出去,她趁李昱臣还没来得及过来阻止,便迅速锁上牢门,将钥匙往牢内一丢。
一团火已在顾梓霜身上蔓延开来,地上遍布着干枯的草席,不出一会,里面都被火势侵占了。
“走水了!快来人啊!”
侍卫在外面大喊,而李明玉和李昱臣四目相对,两人目光间,刀光剑影。
黑烟弥漫,他们都呛咳了起来。
李昱臣蹙眉道:“还不走,准备被烧死吗?”
说罢,他拽着李明玉的手便跑了出去。
那夜凌晨,李府地牢被一片大火,毁灭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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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世的顾梓霜,终于解脱了,只是死后落下了一身怨气,即便在冥界的怨灵净化池里泡了几百年,都未褪干净。
同时,那一世的他们都落下了悲剧的结局。
冷母在两年后,得了肺痨,病逝。
三年后,冷泽安在一场战乱中,不幸中了敌方的埋伏,牺牲战场,全军覆没。临死前,他对这一世已没了任何挂念,包括那个早已形同陌路的妻子。
而李明玉的余生,则都在愧疚与梦魇中度过,尤其是冷泽安死后,她忧思过度,最终在郁郁寡欢中,撑不过半年,也离开了人世。
至于李昱臣。
他私自研发刑具的事被府中之人举报到了朝廷,皇上龙颜大怒,斥他目中无法,最终,让他死于了自己研发的刑具里。
报应,终究回到了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