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便是那个眼瞎的人。
管家的这一声骂,把众多家丁都吓愣了,开始他们以为真是那个不长眼的下错脚了,人人都瞪大眼睛静默了好一会,才发现身后有来人,正是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的其中一个对着管家的屁股狠踹了一记。醒神过来的家丁对着无双便冲了过来。十几个人,气势汹汹。
却是不曾想,他们刚围到无双身前来,无双身后便递出了五六把寒光闪闪的利刃。
这五六把利刃快如匹练悄然无声间就递到那些家丁的眼前来,这些家丁冲上来的劲头就像一盆冷水浇过来,受潮的烟火般熄灭了。
这些利刃把家丁们的一切动作都震停了,他们就像一根根木桩立于此地不敢再动弹半分。
刚才眼瞎,现在不瞎了,明明白白看出来了,这几个根本不是一般的人,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利刀,冷如鹰隼的眼神。
尸山血海里浸泡过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只是一瞬,这些家丁之前那拔扈无止境的气势顿时被一扫而光,立站在那里就仿佛站在冰窖里,心里忍不住在打颤。面对拳头,面对棍棒,他们或许可以仍然面不惧色,但是面对着擦得锃亮但仍散发着血腥味的长刀时,他们所有的勇气都碎散无形。
势不由人呀!
不明所以的管家从地上爬起来,边吐着嘴里的泥土,边骂骂咧咧地回过头来要揍人。他回过头的第一眼,没有注意到那些面色异常的家丁,也没有注意到直指那些家丁的咽喉的长刀,他只注意到了无双的那张脸。
无双的这张脸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里。就在几天之前,他就是被眼前这小子摔得鼻青脸肿的。受伤事小,丢脸那才是大事。
耻辱,简直是梦魇般的耻辱。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无双这张脸时,顿时是又痛又恨,胸口的怒火一点便着,猛然往脑门上直窜,他指着无双开口便大骂道:“又是你这小王八犊子,上次还嫌被打不够是吧!今天我非把你的皮给扒了不可。”。
怒火冲昏了脑袋的管家仍是还没注意到那些家丁神色的转变。
怒火让他变成了真正的瞎子。
恶喊道:“把他的狗腿都给我打折了。”。
待他喊完,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动弹。他气疯了,视线一转,终于看到无双旁边的那几个身披重甲的士兵,还有那几把反衬着银闪闪的晨光的长刃。
看到那些泛着寒光的利刃,管家像是突然不小心喝了一记凛冽的冷风,把他那已骂到了舌尖下的骂词灌碎了,也将他胸口那火辣的怒火摁灭了。
没想到几天之前的一个小乞丐,竟然在军营中还有认识的人,看这架势,是找人向他寻仇来了。
管家以为无双是请了军营中的帮手冲着他来的。他不得不这么想,前几日因他与无双的纠纷,被府上的家丁狂揍了一顿,而现在,无双一上来,半声不吭,就踢了他个五体投地,不是寻仇还能是什么。
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他是也有些恐慌了,不过他的恐慌只是一时的,他一想到他的家主的身份时,那恐慌便转瞬即逝。
“小子,不错呀,竟然还能请来了帮手,不过就这几个阿猫阿狗就想唬住我了?”。
说罢,他又用手一指着那几个利刃在手的无双挑出来的侍卫狂喝道:“你们是那个将军辖下的士兵,你知道我是哪个府上的人吗?你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竟跑到我头顶上来撒野?哪日我到你将军面前讨说一番,怕你们是非得吃上军棍不可。”。
管家口气很大,大到能把人呛个半死。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般表现是气势威严十足,颇有他家主欺人时的派头。
以往他以这几句话唬吓过不少人,而且还是每每凑效,真是屡试不爽。待把对方震慑一番,对方必然不敢再气势咄咄。民怕兵是不错,但是兵却更怕的是掌控他们生死的上领。每每他这般说,对方都会垂下头来细问他是哪个府上的人,而结果是他把家主的身份抬出来后,都能慑得对方低声下气地作求饶状,大骂自己是有眼无珠。
可是这回,偏偏是出了状况,对方看似是一点都不买帐,这让管家倒是有些无措了,都说秀才遇上兵,难以说道,他一直都不觉得他怕兵,他怕的就是愣头青,很明显,现在他是遇上了。
“见过!不就是跟猪一肥的家伙么。”,无双有心调侃恶管家,便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
那少女本来便有些害怕,但是突然听到无双的话之后,她不知为何偏在那一刹是难以禁忍,竟“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是她转而便觉得此时实是不宜这般轻笑,便用白葱般乳嫩的小手掩住了那樱桃小嘴,生生将这声轻笑扼断了。
这短短的如流莺般婉转的轻笑声在管家耳朵里却是刺耳之极,但他也不好跟一女子较劲,但他却是狠狠地瞪向了无双。
“小子,当心祸从口出,别以为找来几个大头兵,你就拽上天了,有些人真是你得罪不起的。我家老爷是石山城城主岳城主的大舅子,就你这等低贱的草民也敢捋老虎须?当真是觉得自己长了三头六臂了么。”。
管家只有先把自家老爷的身价给抬出来了,不然是真怕降不住这头蠢牛。
无双确实是没想到那日见到的那头肥猪竟然是岳勋的大舅子,大舅子长成这副德性,不知道岳勋的夫人长成那模样,无双想想就觉得受惊。
那管家见无双一脸的意外之色,认为是被自家老爷的身份给震住了,看来捧着城主的大舅子的名号在这石山城果真是能横着走。
当即他便又言道:“知道我们家老爷是谁了就赶紧给我滚!别坏了我们家老爷的好事,你觉得你带的这几个大头兵能承担得起这责任?”。
管家得亏是没长尾巴,有的话早已然是翘上天了。这得意洋洋的一张丑脸,让人看了顿生恨不得上去踩两脚的冲动。
如果是别人立站于石山城里还真是会被岳勋给震吓住,但是无双却是半毫压力都不存在,他才入了军籍几日,也仅仅是从别人口得知城主岳勋这号人。成旭跟岳勋是乌龟对王八,半点不合眼。他这千户是成旭点将的,跟岳勋又没半毛钱关系,他凭什么要卖岳勋面子。
看着冬瓜般矮胖的管家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一脸欠揍的样子,无双顿时一声冷笑。
那管家听到无双的那声冷笑和脸上那满满的轻视之意,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心里暗骂,这该死的蠢货,当真是不怕死呀,连城主的名号都没让他颤怕。
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是现在也容不得他去怕了,要真无法用三寸不烂之舌骇住这愣头青,那可就遭了,虽然他这边人数要多上一半,但可都是赤手空拳呀,对方人少,可都是铁甲临身,长刃在手。要真动起手来,不得被对方收拾得妥妥的。
被让对方暴打一顿算是轻的,看着那家伙眼里阴暗暗的,肯定是还没忘记上回被狂揍的凄惨模样。要是其发起狠来,把他的那只胳膊或是那两条短腿中的任何一条给卸下来了,那真是没地方哭去。
不能服软的,必须得一硬到底。
“小子,还真是不怕死?就你这小身板,坏了我们老爷的好事,你就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无双还没有任何反应,那少女倒是先被管家这一声咆哮给吓得是一惊,她不是不清楚岳勋在石山城里意味着什么。所谓山高皇帝远,岳勋就是这山石城里的土皇帝。所以他那肥得跟猪一样的大舅子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拔扈无理。
她这单薄羸弱身躯是抵挡不住这权贵的欺压的,她只是一弱女子,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弟弟未及弱冠,却是血气方刚,不知世间险恶,不知世间黑暗。她怕自己会遭遇悲惨的命运,她更怕的是她的弟弟受到伤害。
岳勋的大舅子铜万青早就垂青于她了,以前便经常遣人到她家中来当说客,要娶她作第七房侍妾。她一想到铜万青那副身躯便觉得反胃不止,又怎会同意,那些说客几乎都是被她弟弟拎起扫帚给赶出去的。
或许是铜万青已经失去耐性了,也是因蛮人破城在即,最好的时机已经出现,他便趁乱令家丁来抢人了。
少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待那铜万青的管家要命人上来打她弟弟的时候,她便急了,眼泪都快要溢出来了,也就在这时,这个少年便来了,她第一眼就认出他来,那日他糟蹋了她的一缸清水,而她则用水勺往他的脑壳狠敲了一记。
她记得她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这个瘦弱的少年却是被砸得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了。
相当不经打了。
可是他刚一进来,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赏了那铜万青的管家一脚,这一脚却是把她给定吓住了,她实是想像不出,都经不起她一水勺的人,竟然能一脚把铜万青的管家给踢飞了,要知道铜万青的管家人虽矮,却也是个胖墩,活生生就是一头肥猪的体重。
可是这矮冬瓜管家就是飞了!
实是无法想像这副瘦弱的身躯是如何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的。
这少年的出现,让她心安不少,可她还是怕,因为铜万青有多大的势力,她是清楚的,他家的六个侍妾,便有四个是生生抢来的。从他抢的第一个侍妾的时候,便已在石山城里声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但铜万青却是依然如顾,看中哪家有美貌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便开抢。
她如何能不怕。
她的弟弟也同样在惊怕,他也是一样明白,就凭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抵得过十几个成年人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