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能猜透,谁都没能看明白。
就连事件的发起者,戴道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确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只能说是一种本能性的选择。
在无双军停下脚步,开始进入沉默的时候,戴道鸣作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傻眼了的决定。
在无双军停落了下来的时候,戴道鸣便知道,眼前的这支城防军已经准备开始要大开杀戒了,他必须要做出决定,他必须得行动,否则他这群乌合之众,都会在眨眼间沦为一片死尸。
戴道鸣擎起他那残缺不全的勇气,迸出了他全身仅剩不多的力气狂叫了一声:“杀……!”。
这一声杀,一点威严之势都不曾呈现,相反,那尖锐却又蒙着层沙哑的声线,显得有些可笑,但仍能让人听出些悲壮来。
他边叫嚷着,边冲在了最前面。
众流痞看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的戴道鸣毫无头绪而面面相觑,又是不明所以。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
戴道鸣跑错方向了。
原来戴道鸣并不是对着无双军的方向冲了上去的,而是对着葛必拦守的方向冲了过去的。众流痞又怎能不面面相觑而哑然无语,他们都在思量着戴道鸣是不是被吓傻了。
戴道鸣雄赳赳地冲出了好几步远,却是发现竟没有人跟上,他回头瞪着那些跟入了魔障的似的众流痞,狠狠地扬了扬手中的刀,又再次狂叫了起来:“杀!杀……。”。
看着戴道鸣那若要择人而噬的妖魔般的凶煞神情,又看了看那已搭箭上弦的无双军,众流痞才明白,戴道鸣没傻也没愣,相反,他是异常的清醒。
反正看起来都是生机渺茫,选一个弱一点对手来撕杀,绝对是无奈之中的上选。
葛必那几百人和无双的上千之众,孰强孰弱,戴道鸣心里有数,众流痞心中亦然有数,而且对方已经是把利箭都全搭上弦了,而葛必这边还在紧张地张望着。戴道鸣没有什么本事,但那双三角眼,却是锐利异常。他如何看不出来,其实葛必是惧怕无双军的。
无双军虽然是让戴道鸣的美梦泡了冷汤,杀得他们屁滚尿流,但其实他并不恨无双军,无双军只是做他们官兵该做的事罢了,相反,葛必却是口蜜腹剑,话说得比唱剧更动听,却是心思比蛇蝎歹毒,而到了现在,更是原形毕露,直接亮刀,逼着他们去送死。
戴道鸣明白他这一次在劫难逃,可是,他想,就算是自己要死,他都想拉着葛必垫个背。
恨这种东西很奇妙,既让人混沌,却也同样令人爆发出无尽的潜力。
葛必刚开始看着戴道鸣朝着他这个方向冲了过来,他也以为戴道鸣是被吓出毛病来,连方向都分不清了,可是当他看到戴道鸣回头朝那些流痞狂吼了几句之后,才明白,戴道鸣却是故意跑错方向的。
杀!
戴道鸣跃爬上了那些挡在眼前的障碍物,紧接着是那两百多的流痞。
葛必气得脸都发了紫,他对着戴道鸣他们狂声骂道:“既然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转而葛必便对他的将士下令道:“将他们都送往黄泉路!一个不留!”。
那些流痞真实战斗力本差强人意,但是当他们知道自己得非死不可了,却是焕发出惊人的悍勇。一爬上了那些障碍物,便是居高临下,猛然挥动着葛必交给他们的兵器与葛必他们杀成一片。
两百多的流痞,葛必觉得几个回合,便可以将他们全都歼灭了。可是等杀了起来的时候,却是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那些流痞已经是杀红了眼了,根本不畏死,他的将士砍上那些流痞一刀,那流痞在临死前,却是非都要还回来一刀。
葛必的不少将士已经是被伤于那些流痞的刀上了。
无双真没想到戴道鸣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来,他也没来得及猜透戴道鸣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那些流痞已和葛必他们杀在了一起。不过他也得动身了,他可不想等那些流痞都被葛必杀绝了,他才领将上去独自应对葛必,谁知道葛必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这个王八蛋与蛮人对战的时候没有什么主见,但是对付起自己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层出不穷。
待无双他们杀上前来的时候,那些流痞已经是死伤过半了。虽然他们很悍彪,但也是根本无法与葛必那些精锐想抗衡的。那些活着的流痞知道他们的身后已经是站满了曾经杀得他们苍惶惊逃的那些城守军,可是他们都没有回头,仍是很聚精会神,义无反顾地向前扑了上去与葛必的将士搅缠在了一起。
葛必看到无双他的八百多精锐猛然便冲到了眼前来了,吓得他差点便失声惊叫了。他是想无双死,想到了骨子里了,可是他心底深处,还是对无双有着莫名的恐惧。
无法不恐惧,对方太过强大了。
能领着四百甲士从成千上万蛮人的困围中,愣是强橫地杀开了一条血路并活了下来。这么强横的人,他以前别说是见了,听都未曾听说过。要是他之前便知道无双这么妖孽,就算任景生他爹是兵部尚书,葛必都不会去招惹无双的。
可是任何事情一旦发生了,便没得后悔了。就算是前面竖了一大坑,也只能一头扎下去了。
无双再强也只是一头初生牛犊,葛必就不信治不了他。别说是头牛犊,就是头猛兽,他葛必也照收拾不误。
可是这头初生牛犊又一次让葛必不敢置信了,他觉得他的计策是天衣无缝的,他想着就算是当无双他们走到两栋酒楼前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时,也已是会太晚了,一旦处于两栋酒楼上的伏兵发动攻击,就算无双他们没有全军覆没,至少也是损失惨重的。
可是偏偏对方连根毫发都没掉,他的伏兵就全都被人端个精光。细思之下,应是他犯了错,不应该在那些伏兵里安插入了流痞,想想也只能是那些安插进去的流痞坏了事,被无双察觉了。
可是后悔也真是于事无益,无双他们现在已冲到眼前来了,还有那该死的戴道鸣,竟然临阵反戈,不然他何至这般被动。这些剩下的百十个流痞不成气候,是死是活无所谓,但是无双和他的那些精锐一旦和他的将士短兵相接,那他人员的伤亡定会即刻便大涨。
一想至此,葛必哪还敢有所耽搁,赶紧下令,让部下将火油扔砸在了那些横亘在眼前那足有一米多高有拒马和柴物堆成的障碍上,然后点着的火把全都扔了上去,火一触及火油猛然势涨。
那些还伏爬在那些拒马上的流痞被狂窜了起来的大火烧得嗷叫着从上面翻跳了下来,一跳摔到地面上就猛然在地上翻滚着试图将身上的焰火滚灭,几十个流痞全都成了火猴子滚了一地,有人比较幸运,只是狂滚了几圈,身上的火便熄灭了。
但有倒霉的,被飞溅的火油沾到了身上,整个人就成了根灯蕊,不管怎么滚,那火就是不灭,只是边滚边狂惨叫着,直到那身上的衣裳都被烧了个殆尽,那火才渐渐熄灭了。
只是待那时候,人却已是浑身都冒着烟,泛着焦臭,口里的惨叫也变成了浅声的哼哼唧唧。
没死,但是剩气不多了。
正要率军杀上去的无双也是被窜了起来的大火吓了一跳,葛必这个浑蛋是真够狠的呀,跟他一样狠。
不过幸好的是,葛必这火是点得快了些,不然等他率人冲上那些拒马,这一把火不把他的将士烧个半糊。
可怜的倒是那些流痞,看着他们全都被烧得衣不遮体,就跟叫花子一样,那个叫惨。戴道鸣此刻就顿坐在地上,衣服处处是烧痕,头发被烧得焦臭不已,连一边的眉毛都被撩光了,一脸的惊魂未定。
无双没有去为难这些存活下来的流痞,不管怎么说,他们可都替他了遭了大罪,这滴水之恩,想要涌泉相报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可是犯了不轻的恶,但也不必再对他们作痛打落水狗的行径来。
不过现在他的怒火可真是难以抑制住了,他隔着那大火便朝那边狂骂道:“葛必你这王八蛋,本千户与你无怨无仇,你屡屡要置我于死地,我今日要不把你脑袋给剁了下来,我叫你一声爷。”。
大火的另一边的葛必,看着大火把无双军隔在了另一边,心稍定稳了下来,他气都不喘一口便对着大火另一头的无双不要脸地大喝道:“无双你敢趁乱残杀百姓,掠夺他人财产,是兵却为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将代为石山城的百姓当诛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