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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的大军在一处狭隘的山坳里停下,驻扎。
梨纤痕披着大髦,踩着厚厚的积雪踏进帅帐。
一掀开帘子,迎面扑來的温热气流冲的人心头一震暖意。梨纤痕看了看周遭,除了几个普通的士兵,这里头并沒有什么旁的军官,当然,除了坐在上头的那个聚精会神,头也不抬的人。
这样最好。
“怎么了,”雪若风正在看探子送上來的情报,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來,顺带着阖上了刚看完的纸笺。
“我听说梁家的家主是个被酒色掏空了的牲口。”梨纤痕的声音淡淡的,沒什么起伏。
雪若风“嗯”了一声,也沒打算让他就这么站着,毕竟答应了那人在出征的时候要好生照看着他,而且这小家伙怎么说也是他们两个一起看着长大的,四下无人的时候,一点也不想用主帅的身份压他。
于是便命随侍的士兵给他倒了茶,坐着说话。
“然后呢,”雪若风笑着看他,问。
“这个可以利用,用不上什么伤亡,拿下梁家。”
“胡闹,”雪若风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他从椅子上站起來,脱了戎装的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绸衣,饶是如此,还是让人感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其实雪二公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外表看起來再怎么荒唐玩闹,一旦认真起來,骨子里的血性和威严是怎么都无法遮挡的。
更何况,在梨逍尘看不见的地方,他压根儿也沒想到要去遮挡吧。
“利用,利用什么,且不说军营里并沒有女探子,就算是有,我也断不会做如此丧尽天良的决定。去梁家堡找女人,这样的念头我劝你也不要有,梁雨旌是什么人,被他活生生玩死的人,怕是你数一天也数不过來。我们是军人,不是畜生,”
雪若风素來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就像他包过妓女无数,却从來沒有真正碰过一个一样。如此丧尽天良的法子,他死都不会用。
眼前的少年跟着自己和梨逍尘也有些年头了,怎么旁的沒学到,这样歹毒的事倒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略略闪过这样的念头,雪若风的眼里不免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看來是梨逍尘太宠你了,让你连什么是良知都忘了。”冷冷的,雪若风吐出这么一句话。
梨纤痕呆了一呆,但眨眼就收起了咬牙的表情,正色道:“千华山太高了,军中甚多将士都出现了高原反应,根本不可能大规模作战,以色取之,这是目前最快的方法,并且,能将伤亡减到最低,将军,你沒有理由拒绝。”
“不……”
“我去,”
梨纤痕站起來,这些日子艰难的雪地环境让他的身上几乎无时无刻不透出凉气,连带着在长安时候身上的那股子柔软,都褪的个干干净净。
梨逍尘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面前总是乖巧温驯的小宠物,其实也是个执拗的人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雪若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面色大变的瞪着他。
梨纤痕平静的看了一眼,道:“军中的将士自从上了千华山之后,过的有多艰难,将军并非不知道,而且……”他顿了顿,别开的视线看着桌上那杯沒动过的热茶,低声道:“出兵之前,尊上那样的状况,二公子怕是比我更清楚,我要赶快回去。这场战争,务必尽快结束。”
视线中通透碧绿的茶水,刹那间仿佛变成了殷红的颜色,粘稠浓重的一如聚攒的血。那日自己兴高采烈的扑进尊上的怀里,尊上的异状,他自然有所察觉。即便是穿着大红色掩人耳目的衣裳,他还是看到,尊上裙摆中透出的点点暗红。
雪若风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少年。好像他一贯的温驯顺从只是表象,而军人一般的坚定才是他的内在。
“你打算怎么做,”他叹了口气,问。
“不难……”
北梁家西苏府东方天下会。指的是奉天千华山的梁家,西南卡拉平原的苏府,以及坐址长安的天下会。这次新帝出兵剿杀前朝余孽,主要的目标便是这三处。其中雪若风为帅的这支,正是北上冰山,令坐拥一方势力的梁家臣服。
梁家堡坐落于千华山脚下,山脉的狭坳之处就是梁家的府邸,那里终日严兵把守的密不透风,别说是探子,怕是连虫蝇要飞进去都不易。
可梨纤痕进去了,不仅进去了,还是被梁家的家主梁雨旌亲手给抱进去的。被安置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梨纤痕伸手去拉那挂在身上几乎不能避体的衣物,一双白生生的手臂青紫一片的暴露在空气里,无端的惹人怜惜。
梁雨旌早在一旁看的嗓子干燥,遣了屋里的丫鬟出去,殄笑着就往床上靠了过去。“这样的美人儿,倒真真是难得一见。”
“不……你、你别过來……不要……,”
雪白带伤的身子瑟瑟发抖,拼命的缩起身子往床角靠去,等到沒什么衣料遮蔽的脊背抵上窗栏,冰冷的金属寒意直接透入骨髓,冷的人连声音都颤抖的不行。
这模样,连窑子里最骚的倌儿都得逊色一大截吧。
如此诱惑的身子,楚楚可怜的脆弱表情,还有那挂着泪痕的精致脸蛋儿,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玩物。
梁雨旌原本已经走到床边的身体又转了回去,从墙上取了一柄装饰的柔软马鞭下來,淫笑着就往床边走了过去。
梁色经过卧房的时候,听见里头传來的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由得一阵皱眉,便唤了门口一个伺候的丫鬟过來,询问:“老爷又找了新人,哪里來的,仔细调查过底细沒有,”
丫鬟为难的摇了摇头,恭敬回道:“回大小姐,这次的人是老爷亲自带回來的,直接就抱进來了,并未盘查,不过回來的时候看起來很虚弱,人都快神志不清了。”丫鬟想了想,又问了句:“要奴婢将人带出來审问么,”
“算了,现在不用。听声音,倒不像个会武功的,由老爷去吧,只是看紧了,别让老爷胡來。”
“是。”
看着梁色渐渐远去的背影,丫鬟忙又回到门口去守着,虽然很不愿意听这种令人难堪的声音,但时刻注意老爷的行动,是她的指责。毕竟,她是大小姐的人。而大小姐才是整个梁家堡实质上的主人,也是所有梁家人秘而不宣的事实。
大小姐是嫡夫人独女,她下头还有两个小妾生的弟弟,但按着一贯男尊女卑的规矩,就算一家之主不管事了,也断然轮不到这个女儿來管。可梁色不是普通的女子,她自小就死了娘,也不受梁雨旌的待见,又因为文武皆比两个弟弟出色而备受排挤,久而久之的就养成了不喜跟人交流的习惯。
直到后來家主梁雨旌开始沉迷酒色,将整个梁家堡的大权交给两个弟弟。那两个妾生的儿子太脓包,不仅沒半分一家之主的模样,反而天天在外惹是生非,直到后來有一天在外头皆被人打了半死给送回來。
家主正跟两个妓女在床上滚的热闹,沒工夫搭理这档子事儿,于是只好让久不受重视的梁色出面。可哪知打那儿之后形势就不对了,梁色的锋芒一点点全都露了出來,而两个脓包少爷一日不日一日,除了时不时的出些馊主意给梁色添麻烦之外,半点权利都沒剩下,全被梁色给剥夺了个干净。
日子久了,梁家人就习惯了这个大小姐的强势手腕,甚至还有些欣喜,因为在她的管理之下,梁家堡的民生可谓蒸蒸日上。即便是后來家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可已经为时过晚,那时的梁家,已经沒有人听他的了。
大小姐梁色才是整个梁家堡的无冕之王。
因为嫡夫人的关系,梁色对梁雨旌沒有唤过一声“爹爹”或“父亲”,只称他为“老爷”。可能,在她心里,从未承认过这个害死娘亲、毁她童年的人,是她的父亲吧。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从他手中抢夺所有的权利,然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业落入这么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手上,看他痛苦,让自己过得舒坦一点吧。
梁色和梨纤痕的见面是在两天之后,梁家的家宴上。
恢弘敞亮的琴音从纱幔里飘出來,然后渐抚渐止。琴师的琴技高超,弹的不是温柔小调,反而是那种风雨中刀剑争鸣的磅礴。一曲了了,梁雨旌笑的合不拢嘴,忙令人扯开那遮着琴台的半透明纱幔。
隔间内里,少年公子眉眼精致,苍白的皮肤,殷红嘴唇和漆黑的睫毛在灯光下分外显眼。外头是冰天雪地的气候,虽然屋里燃着炭火,可并不能与江南水乡的温度相提并论。他却只穿了一层单薄的纱衣,甚至能隐隐约约看清里头的肩膀,以及上头模糊的青紫红痕。
少年抬起头,视线将屋内所有人扫了一遍,甚至掠过了梁雨旌,停在梁色的身上,然后弯起唇角,朝她嫣然一笑。
小玩物给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家主赢了面子,梁雨旌颇为自豪的夸奖了两声,然后就伸出肥厚的手掌招了招,示意他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