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范昭问禅秋儿献计
范昭个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已是夕阳斜昭,道:“这盘棋下得时间真长,一个白天没了。”秋儿笑道:“少爷是施襄夏,小姐是范西屏。”范昭道:“说我象施襄夏也就罢了,怎地把你家小姐说成范西屏。不过,我用时确实比你家小姐多很多。娘子棋力这么强,出乎我的意外。不知娘子怎么学的围棋?”陈慧殊低头微笑不语。秋儿道:“少爷,小姐看棋书并不多,只是做什么事都讲究心静。小姐常说,心静才能做好事情的。”“心静才能做好事情的。”范昭重复一遍,道,“娘子说的真好。我出去走走。”
范昭走到门口,记起云梦月的事,转身说:“娘子,上午一莲师太着云梦月每日下午申时去南院佛堂擦洗地板,我已经同意了。”陈慧殊道:“少爷决定的事,照办就是。”范昭笑道:“什么事都好说,只是有一件事不好说。”陈慧殊面一热,低头回避范昭灼热的目光。
秋儿见范昭走出门外,问:“小姐,你是故意下和了吧。”
陈慧殊微微摇头,道:“少爷很聪明,我招招紧逼,反而激发了他的潜力。我想,少爷现在正在做赈灾建祠的大事,应该有个好心情。”
秋儿笑道:“我就知道小姐有意相让,白85拐好象是走了定式,其实是小姐让得很巧妙。少爷对小姐又敬又爱,小姐当然心疼少爷啦。还剩下九盘棋,若是分了胜负,就不用下足十三盘了。”
陈慧殊叹息一声,道:“如果少爷想下完十三盘,那就陪他便是。”
秋儿眼珠一转,道:“看来,得让少爷提高提高棋艺,再来与小姐比过。”
陈慧殊微笑道:“秋儿,你的心思都用到少爷身上了。”
秋儿脸一红,低声说:“是小姐使婢子服侍少爷的。婢子的命是小姐救的,婢子永远不敢忘。”
陈慧殊悠悠道:“少爷风流倜傥,你喜欢少爷,也是自然的,我又不是醋坛子,你紧张什么?只是,少爷一直不动你,我倒是很奇怪了。”
秋儿羞道:“少爷对小姐一直相敬如宾,我还奇怪呢。”
陈慧殊啐道:“你这丫头,真给宠坏了,越来越不知礼数。”
范昭走进后堂南院,见云梦月立在院子里,正在和梅儿说话。云梦月见范昭进来,给范昭道一万福。范昭看梅儿清瘦,脸色略显苍白,问:“梅儿,你可好?”
梅儿点头道:“已无大碍。范公子可是要送我走?”
范昭道:“姑娘想走,随时可以走。不过,希望姑娘能够悄悄的走,不要让外面的人看见。”
云梦月道:“少爷,刚才梅姑娘说了,记不起家在何处,只怕要长住这里。”
范昭道:“不妨事,梅儿想住多久都行。切记,不要让外人知晓。还有,云姑娘你,不要把梅儿的事说出去,行吗?”
云梦月道:“行啊。只是少爷你信得过我吗?”
范昭道:“姑娘坚贞,我当然信得过。”
梅儿问:“范公子,你可是来找师太的?现在师太刚做完功课,正在休息。”
范昭本不想找一莲师太,听梅儿这样说,便道:“那好,我去见见师太。”
梅儿见范昭走进佛堂,问云梦月:“你怎么说我‘要长住这里’,又在胡弄人么?”
云梦月忍住笑,道:“我见他有些傻里傻气,所以就想捉弄他。”
梅儿奇道:“范公子哪里傻了?”
云梦月笑笑不语,心道:“我就是觉得他傻,什么原因,却不能告诉你。”
一莲师太正在喝茶,见范昭进来,站起身来,合十问道:“施主,所来何事?”
在21世纪,范昭时不时听陈慧殊读《圣经》,对佛教没有什么了解,进来本想随意看看。现在一莲师太一问,急中生智,一下想起人们说的色空之类的事,便道:“听说师太修行高深,特来请教。”师太微微颔首,道:“施主请坐。”范昭落座后,问:“师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何解?”
师太道:“《般若心经》有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范昭道:“师太别念经,我听不懂,请直白言明。”
师太微笑道:“施主颇具慧根,奈何心灵蒙垢,智慧不开,是以不明真法。常人喻‘色’,多指色淫。佛门观世间万事万物为色,万物空则色空,万事空则心空。色空心空,心空色空,是也。然,悟空之道,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禅悟;有色是色,空是空之大悟;有色非色,空非空之非常悟。不知施主想问哪一层的‘色’与‘空’?”
范昭听得有些晕,道:“小生愚钝,还望师太明言。”
师太微微一笑,道:“施主也知道‘无欲则刚’吧。世人以为刚直,而贫尼则认为,以佛法修清净,自然去得极乐世界,永铸金刚不破不灭之金身。”
范昭问:“常怀修佛之心,如何能真空?”
师太道:“修行人有此念即可。修行人无此念,佛祖如何度化?心空之意乃指世俗之心全无。”
范昭肃然起敬,道:“师太禅理高深,小生受教了。然而小生难了情缘,盼师太指点迷津。”
师太叹息一声,道:“受、想、行、识,皆由心生。施主机缘未到,看不穿,识不破,就随其自然吧。天赋大德于施主,望施主珍惜之。”
范昭辞别师太,出了佛堂,见二女仍站在院中,便道:“云姑娘,师太是得道高僧,佛堂地面擦洗要干净,不得染了尘埃。”
云梦月应道:“是。以后佛堂擦洗干净,凡进入佛堂者一律脱鞋。”
范昭一想,这也太麻烦了,便道:“那姑娘还是按师太的吩咐去做吧。”
云梦月见范昭走向小院门口,弯腰拾起一片落叶,作势欲打。梅儿忙用身子挡在前面,道:“月姐姐,不可。”范昭转过身来,一脸奇怪。云梦月笑道:“少爷,梅姑娘是担心你跌倒了。”
范昭道:“是,我得小心。云姑娘扫地辛辛苦苦,弄乱了确实是我的过错。”
云梦月见范昭离去,笑道:“梅儿,我说他傻,你还不信。你瞧,他是不是真的傻呀。”
古人早睡早起,除了达官贵人有丰富的夜生活外,平民百姓吃过晚饭,九、十点钟就灭了烛火睡觉。
范昭坐在床上,双脚泡着盆子热水里,秋儿站在一边。范昭一拍床沿,道:“秋儿,别站着,坐这儿。”秋儿脸一红,道:“少爷,我还得给你舀水,站着好。”范昭瞧秋儿神色,知她害羞,道:“我从小苦惯了,你这样侍候,我真不习惯呢。”秋儿微笑道:“少爷自小锦衣玉食,怎么说‘苦惯了”?”范昭笑嘻嘻的说:“你坐过来,我就告诉你。”秋儿俏脸红红,犹自迟疑。范昭道:“你坐过来,我就老老实实的。你不坐过来,我可要下来抱你了。”范昭说着,作起身欲抱状。秋儿忙道:“好了,婢子坐过来便是。”
秋儿坐在范昭身边,微微垂头。范昭道:“秋儿,你家小姐下棋怎么这么厉害?”秋儿道:“我也不知。小姐曾说你下不过她,我就信了。”范昭道:“哦。原来她早就认定我是下不过她的,难怪答应和我赌棋。”秋儿道:“少爷昨晚睡得很晚,怕是休息不好,所以今天下棋,没有发挥出水平来。”范昭摇了摇头,道:“昨晚我想好了对策。但是,今天和娘子下棋,她一招紧似一招,逼的我喘不过气来,原本想好的对策根本就用不上。我很奇怪,你家小姐是怎么学的棋?经常和哪些人下棋?”秋儿想了想,道:“小姐就是自己看棋书,有时也打打谱,摆摆棋,很少和别人下的,偶尔会教我下。不过,我和小姐差得很远,要放上四个子才行。”
范昭来了兴趣,问:“小姐平时看哪些棋书?怎么看的?”秋儿答道:“小姐看的棋书很多,从东汉班固作的《弈旨》,到徐星友著的《兼山堂弈谱》,有三、四十本吧。但凡市面上能找到的棋书,都看了。小姐看棋书,时常会放下棋书,自己闭目深思。婢子问小姐思想些什么,小姐说谱上的每一手棋、每一个字都有无穷妙味,就象品读唐诗宋词,她要静心细品。”范昭一惊,道:“你家小姐计算如此之强,不用在棋盘上摆子,就能把各种变化呈现出来?”秋儿笑道:“婢子也曾问过小姐,小姐说唐朝王积薪深山遇婆媳下盲棋,自己还得看棋谱,差得远呢。”
范昭默默无语,心想这陈慧殊算得上奇才,自己确实比不了。2012年8月,百灵杯世界公开赛在北京举行期间,韩国著名棋手李世石去探望病中陈祖德。临别前,陈祖德特别送给小李一套自己编好的古谱,并在扉页上留下赠言:“李世石大国手惠存。”陈祖德临终前依然念念不忘中国古棋,中国古棋真的有这么强么?“他们就是最接近棋神的人。”范昭想起飞机上中医师风雪说的这句话。经此一战,亲身实践中范昭对中国古棋有了更深的认识。
秋儿见范昭有些气丧,劝道:“少爷,十番棋战不急于结束,少爷何不提高提高棋艺,再与小姐决战?”范昭心动起来,道:“要想打败你家小姐,我一个人是不成了,得请高人指导我。”秋儿道:“当今棋手,以范施称圣。听说少爷七岁时授九子赢了施襄夏,施襄夏当时想收少爷为徒,老爷没有答应。少爷何不请施襄夏来家中教棋?”
范昭道:“施襄夏教了我,也会教你家小姐。”
秋儿道:“男女有别,施襄夏书香门第,识得礼数,哪能轻易去教小姐。”
范昭道:“对。不知施襄夏现在在哪?”
秋儿道:“以前听陈公子讲,扬州绣琴姑娘参加江南花魁会之苏州专场----八月桂花香,施襄夏多半在那里。昨天八月十五,比赛应该有结果了。婢子猜想施襄夏会跟随绣琴姑娘回扬州。路过江阴时,也许会来拜见老爷。”
范昭道:“明儿使许叔发请柬,须得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务必请到施襄夏大棋圣来府上教棋。”
秋儿笑道:“只是还有一条,到时小姐叫少爷转述施襄夏的棋艺,只怕少爷不得不依呢。”
范昭笑道:“那我就只告诉她六七成。”
秋儿道:“少爷说的轻松,做起来只怕不容易。”
范昭心道:“这丫头,心思缜密,事事料到,来大清能遇到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一件幸事。”
秋儿问:“少爷,水凉了吗?要不要婢子舀点热水?”
范昭点点头,抬起双脚。秋儿起身,打开木桶的盖子,舀了一瓢热水,慢慢倒进脚盆里。范昭见秋儿细心体贴,心中十分喜欢。
“秋儿,你今年多少岁?”
“婢子16岁。”
“嗯,破*瓜之年。那日老爷说了,范家子孙兴旺,自我而起。待我拿下你家小姐,你再长大些,收你做二房,你要多给我生几个儿子。”
秋儿笑嘻嘻的说:“婢子不会生,还是使小姐给少爷生多几个。”
范昭打量秋儿。那秋儿由于自小劳作,身子发育已趋丰满,和陈慧殊差不多。秋儿掩嘴笑道:“少爷,你目光灼灼,如贼。”